“哥哥!”阮瑭扑进少年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疼……嗝,疼……”
少年一手在她背后轻拍,一手托住她的膝弯查看。
创面有点大,估计会留疤。
“哥哥,”阮瑭用小胖手扶着膝盖,泪眼婆娑地说,“要吹吹~”
“……”
十一二岁的少年正是青春期,“男子汉意识”全面觉醒,自诩刚强坚毅、顶天立地,“吹吹”这种黏黏糊糊的行为实在不符合一个男人的品格。
“瑭瑭乖,哥哥带你回家,上了药就不疼了。”
阮瑭顿时一阵委屈,她愿意为哥哥做任何事的,哥哥却连帮她吹吹都不肯。小丫头嘴角一撇,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地就往下掉,直砸得人心尖颤。
少年也顾不上什么男子气概了,连忙低头凑过去:“不哭不哭,哥哥吹吹,痛痛飞……”
天上星汉迢迢,地上人儿一双。
小女孩趴在少年背上,软绵绵的脸颊紧贴着他汗湿的肩颈:“哥哥,还好你来了,我一个人好怕。”
“别怕,不管你走到哪里,哥哥都能找到你。”
……
画面渐渐模糊,那种温暖又安心的感觉却依旧鲜明,阮瑭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被陆景行搂在怀里。
天光大亮,他们在洒了满床的阳光里严丝合缝地抱在一起,相偎相依,四条长腿在被子下纠缠,难分难解。
“怎么了?”陆景行温热的鼻息打在她前额,嗓音沙哑,带着还未清醒的困意。
“没、没事,”阮瑭耳根发麻,在他怀里轻轻扭了扭,“我吵醒你了?”
陆景行自然地松开她:“没,阳光太刺眼。”
阮瑭“哦”了一声,匀速翻滚到床的另一边。
空置了一整晚的被褥触手冰凉,枕间是干净的洗衣液清香,闻起来却好像少了点什么。阮瑭在被窝里蹭了两下,有点后悔,怎么感觉还是陆景行那边比较好睡。
陆景行:“几点了?”
阮瑭摸出手机:“九点半。”
陆景行坐起身醒了醒神,然后掀被下床。
浴室门刚一关上,阮瑭就悄悄钻回了陆景行的被窝。清冽的木系香气再次萦绕在鼻尖,她满足地蹭了蹭枕头,小脚愉快地在被子里蹬了蹬。
好羞耻,像个痴汉。
阮瑭红着脸,竖起耳朵留意着浴室那边的动静。水声停止时,她恋恋不舍地又拱了几下,然后卡着陆景行开门的瞬间,蹿回了自己那半边床铺。
陆景行回到床边拿手机时,就发现自己原本平整的枕头七扭八歪地堆在床头,像是有只小懒猫刚过来撒过欢。
他看了一眼双眼紧闭仿佛已经熟睡的某人,又看了一眼自己凌乱的被褥,唇角勾起,不动声色地帮忙毁灭罪证。
昨晚睡得太晚,阮瑭也确实还有点困,等她再醒过来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下床洗漱时,瞥见自己膝盖上的疤痕,想起了早上的那个梦。明明是记忆里没有的场景,却好像亲身经历一般,还臆想出了一个小哥哥,也是挺神奇。
阮瑭失笑,换好衣服走出房间。
陆景行又在书房里办公,阮瑭感叹了一句“大佬辛苦”,跑去厨房帮家政阿姨打下手。
阿姨姓樊,是燕城本地人,性格开朗,特别爱聊天。
“哎呀,陆先生以前忙得脚不沾地的,我还以为他不想成家呢,没想到一下子就娶了个这么俊的姑娘呀!”
阮瑭羞涩一笑:“您一直帮忙照顾他吗?”
“是呀,”樊姨说,“从陆先生回国开始到现在,差不多六年了。”
阮瑭:“那您做饭一定很好吃!”
樊姨笑得合不拢嘴:“也是陆先生人好,虽然看着严肃了点,但其实很和气。人还整洁,我收拾他的屋子都不费什么力气!”
阮瑭点点头:“确实很好。”
樊姨:“太太你性格也好,和陆先生正般配!”
她忙笑着摆手:“您叫我‘瑭瑭’就行,我家里人都这么叫我。”
樊姨连声应“好”,过会又问道:“瑭瑭,你是不是爱吃辣呀?”
“是的,”阮瑭问,“您怎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陆先生啊,”樊姨笑得意味深长,“陆先生最近改了菜单,新加的都是辣菜,他口味一直很清淡,我猜应该是特意给你准备的!”
“是吗?”阮瑭害羞低头。
樊姨看着她红彤彤的小脸:“是啊是啊!看陆先生多疼你啊!”
脚步声由远及近,是陆景行闻声而来:“在聊什么?”
樊姨:“聊您改了菜单,瑭瑭感动得不得了!”
陆景行看阮瑭:“是吗?”
阮瑭含糊地应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余光瞥见了案板上切好的黄瓜段,随手抄起一条递到他嘴边:“你吃吗?挺甜的。”
……甜个鬼!
阮瑭低头看地板砖,使劲找哪里有缝。
樊姨咯咯直乐。
陆大佬一如既往地淡定,就着她的手把“很甜”的小黄瓜吃掉,转身出去了。
阮瑭刚要松口气,就听见樊姨说:“瑭瑭啊,陆先生对你真好啊!”
阮瑭:?
樊姨:“陆先生讨厌黄瓜的味道,以前从来不吃的!”
阮瑭瞪大眼:“可、可我看您都切了……”
“那是我准备给你做宫保鸡丁用的呀!”
阮瑭扶额,她这个大笨蛋。
-
樊姨午饭之后就离开了,阮瑭和陆景行分坐在沙发两边,沉默地看一档热门综艺的重播。
阮瑭本以为陆景行很快就会回书房,但她都快把果盘吃光了,陆景行还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
“你下午还有工作吗?”她忍不住开口。
陆景行反问:“有事找我?”
着紧的工作都完成了,今天难得有空闲,如果小妻子需要他陪也不是不可以。
“没有没有,”阮瑭却摇头说,“我就是随口问问。”
陆景行沉默几秒,答道:“还有一些……收尾工作。”
“那你快去忙吧!”阮瑭自以为妥帖地说,“我自己也可以的,你不用管我。”
陆景行没再吭声,又坐了一会就走了。
阮瑭把空果盘洗干净,关掉电视机,坐在厚实的地毯上看论文。
差不多半小时以后,陆景行端着杯子从书房里走出来了:“我煮咖啡,你要加奶和糖吗?”
阮瑭笑笑:“哥哥你喝吧,不用带我的。”
“没事,不麻烦,”陆景行又问,“半糖可以吗?”
一起喝杯咖啡,还可以聊聊天什么的。
阮瑭为难地挠挠下巴:“不是,我喝完咖啡心脏会不舒服……”
陆景行一僵,点点头走了。
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她看见陆景行又去倒了杯咖啡,目光相遇时,阮瑭朝他笑了笑,然后低下头继续看书。
当陆景行第三次端着空杯子去接咖啡时,阮瑭看着他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
-
太苦了。
陆景行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就放在了一边。他并不喜欢咖啡,平常也只是熬夜加班时才会喝一杯提提神。
垃圾桶里已经装了两杯咖啡,他正在思考要不要把第三杯也倒掉。
书桌上空空如也,他枯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门外的人在做什么。
“笃笃”敲门声响起。
陆景行赶紧坐直,随手扯过一本策划书摊开,淡声道:“进。”
门缓缓推开,阮瑭一手捧着一个小臂长短的玻璃茶壶,一手拎着玻璃茶杯,侧着身子一点点蹭进来。
她把东西放到桌上:“哥哥,咖啡喝太多晚上容易睡不好,我给你泡了壶水果茶,里面稍微加了点薄荷,也可以提神的。”
果茶的卖相很好,颜色鲜亮,能看得出用料丰富。
陆景行看着她澄澈的双眼,想起垃圾桶里的咖啡,忽然有些愧疚。他张了张嘴,谈判桌上向来无往不利的唇舌最后只蹦出一句:“这么多?”
阮瑭一脸无辜:“我看你一直接水,好像很渴……这样你就不用出房间啦,可以节省时间!”
陆景行:“……谢谢。”
“不客气,”阮瑭很开心,临走前又嘱咐了一句,“你喝完了叫我哦,我再给你送一壶。”
“……”
陆景行拿起杯子尝了一口,味道酸甜清爽,的确好喝又醒神。但是心口酸酸胀胀的,还有几分怅然若失,他无所事事地靠在桌上,理不清头绪。
正当他准备提前做些下周的工作时,房门又被敲响了。
阮瑭直接推开了门,笑出了一对小梨涡。
“哥哥,”她晃了晃手里的薯片盒,“要一起看电影吗?”
手中茶香氤氲,冲散心头愁云。
陆景行点点头:“好。”
第12章 升温
阮瑭送完果茶出来,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看了一会书之后,她终于想明白了。
刚刚在书房里,陆景行桌子上的那本册子——放反了。
她当时就站在陆景行对面,从那个方向看册子刚好是正放的,所以她没有立刻察觉到不对。
可问题在于怎么会放反呢?陆大佬总不会闲到故意放错想借机磨练自己的意志或习得某种技能,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没发现,也就是说,他其实并没有在工作。
阮瑭想起他之前一会一趟出来进去地倒咖啡,不禁好笑又心疼。
唉,有包袱的老男人。
真是可爱死了。
“都怪你!”阮瑭弹了自己一个脑瓜崩。
人家明明在客厅呆得好好的,就你非嘴欠把人家撵屋里去了,还送了那么大一壶果茶,难不成要他在书房憋到地老天荒……
阮瑭连忙跑向书房,临到门口时又刹住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进去,戳破是绝对不可能戳破的,必须智取。
她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小玉兔,思考片刻后打开了家庭影院。
“哥哥,要一起看电影吗?”
-
陆景行出来时,发现客厅已经被布置过了。
之前横七竖八的抱枕都规规矩矩地摆回原位,茶几上堆着蜜饯鸭脖蛋挞各种零食,还有一个大果盘。遮光窗帘被放下来,屋子里只有屏幕泛出的荧光,还真有几分置身影院的感觉。
阮瑭一路拉着他的胳膊坐到沙发上,往他手里塞了一把水果叉,问道:“哥哥,你喜欢看什么电影啊?”
陆景行从她精心摆好的彩虹果盘里叉了一颗蓝莓,说:“我没有特别喜欢的题材,选一部你爱看的就行。”
阮瑭想了想,又换了个思路:“那你上一次去电影院看的是什么电影啊?”
“太久了,名字记不清了,”陆景行回想片刻,说,“应该是那种超级英雄拯救地球之类的,我中途就走了。”
阮瑭纳闷:“走了?”
“嗯,”陆景行说,“是和同学打赌输了的惩罚,坐满一小时就行。”
“……”
她现在换一个娱乐活动还来得及吗。
“你就选一部你喜欢的就行,”陆景行摸摸她的小脑袋,“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看电影,不挑内容。”
阮瑭小脸一红。
挑挑选选半天,最后,她点开了一部口碑超高的国产动画电影。
这部电影上映时正值暑假,她和表弟当时跟着舅舅去了西南支教,一个多月的时间都是在大山里过的,错过了各种大V推荐和朋友圈刷屏。
返校后听室友们聊起,商宛宛说她三刷次次哭花妆,阮瑭有点不信邪。
阮瑭:“看这部?”
陆景行:“好。”
电影时长一百五十分钟,可进度条刚走到第二十分钟时,阮瑭就不争气地流下了“真香”的泪水。
她有个毛病,流眼泪必流鼻涕,像“梨花一枝春带雨”这种楚楚动人的场景从不属于她,一哭就是一大堆鼻涕纸,毫无美感。
主线剧情刚刚开始,陆景行正在脑中罗列剧情的各种可能性并逐一计算触发概率,突然听见了一声抽泣。
他转过头,发现阮瑭竟然哭了。
“……”
废纸团已经在纸篓里铺了一层,可见小姑娘哭了有一会了。
他看了看屏幕上活蹦乱跳的主角,又看了看阮瑭擦得通红的鼻尖,刚刚还在冷静推演剧情的大脑毫无征兆地响起了超负荷的警报声,万千思绪最后汇集成三个字——为、什、么?
身旁的男人存在感惊人,阮瑭感觉自己快被那道目光戳出窟窿来了,只好先从电影中抽离出来,转过头回视他。
陆景行的眼神有点复杂,一分惊讶、两分不解、剩下七分欲言又止。
于是阮瑭只思考了他为啥欲言又止。
她揉了揉眼睛,把纸巾盒和废纸篓都挪到陆景行旁边,带着鼻音奶声奶气地安慰:“哥哥,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
之后,陆景行就没怎么再关注剧情了,他看着无声哭泣的阮瑭,眉头越蹙越紧。
这丫头小时候就爱哭,小熊玩偶脏了会哭,豆奶被人抢了会哭,不答应带她玩也会哭,娇气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