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赤司虚扶着她,一心一意照顾她的他也没察觉到彼此的距离有多近,透着紧张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脸侧:“别说话了,降谷同学,专注捏住鼻梁。”
“……嗯。”
绘连首次这么近地意识到赤司的气息,这个距离让她不禁思考。
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被赤司给拯救了,这个人……对女生都是这么温柔的吗?
她琥珀色的瞳眸小心地瞥了一眼他,因为不习惯和兄长意外的男性挨得这么近,她的耳根悄悄地泛红着,就连心跳也在悄悄加快。
开始有点明白平常闺蜜说的,“和赤司说到一句话是赚到了”的感觉了……
果然这个人,真是很完美的存在呢。
……
3.
在被搀扶到保健室后,赤司很是细心的替她检查了鼻梁上的伤口,也给她取来了冰袋。
在亲自送她回到教室的时候,还不忘相当仔细地叮嘱她休息。
这实在让绘连有点意外了,平常大家口中的贵公子赤司征十郎,会不会太热心了?
她目送着赤司离开教室,想到他刚才搀扶自己时不小心喷洒在她颈窝的热息,首次有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绘连伸手从抽屉里翻出日本高中生都会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又仔细检查了下自己的鼻子。
就在她鼻孔边沿的位置,一点干枯的血迹还没擦干净,所以她也只得用卫生纸沾水清理。
她刚才都用这么狼狈的样子面对着赤司啊,总感觉有点难为情呢……
不过比起这个,说起来……
这个时候一个人待在课室,感觉有点怪怪的呢。
绘连望着周边无人的座位。和放学后经过打扫的教室不同,现在大家的位置上都放满了私人物品,就连黑板上也残留着未清洁干净的粉笔痕迹,灯火通明的室内,桌子泛着白色的光芒。
突然……有点想把握这个机会的感觉呢。
绘连眨巴眼睛从桌边起来,趁着周围无人大胆的在课室里绕了一圈,又相当坏心眼的偷看了各位同学桌面上涂鸦,被教科书、笔袋和杂物和不能带的零食塞满的抽屉,直至,一张分外整洁的桌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是谁的桌子呢?绘连在心中疑问,又弯腰下去——才发现这张桌子不只是没有半点涂鸦,就连抽屉里的东西也摆放得相当整齐,除了一个笔袋和两本教科书,就是一本笔记本,而笔记本内……
绘连忽然瞪圆了眼睛,一个发现让她心脏走廊漏跳了一拍。
是她看错了吗?不,她不会认错的吧?
一股冲动让平常总是相当遵守礼节的她大胆的伸手探入这位同学的抽屉当中,再翻出那本笔记本,再将那被夹在笔记本中、仅露出小小一脚的信封收在眼底。
蔚蓝色在车站前文具店贩售的信纸,边沿贴上了她喜欢的纸胶带,信封表面……是她平常用于笔友通信,由学生会给她配对盖上的数字印章。
这是她寄出的信件,为什么会在这个同学的抽屉中?
原来……她一直等了许久而见不到面的同学,就一直和她同班吗?
绘连瞪圆眼睛,又快速看了眼笔记本右下角上写着的主人的名字。
——赤司征十郎。
许多细节瞬间在绘连脑海中一闪而逝,又让她一下子猜到了自己那天在树下无法等到对方、以及赤司那个眼神背后的意思。
……
4.
新一个月份悄然而至。
当赤司征十郎一如既往的检查着那个笔友活动来信时,他居然找不到她给他的回信。
只是……上一个月他就在课上见到她在偷偷在课上写信,这个月应该会和往常一样,存在回信才对?
赤司蹙起眉头,因为找不到她的来信而有点失落又烦躁,是负责收集信件的同学把她的信搞丢了吗?还是他刚才检查的时候漏掉了?赤司把桌面上的文书都翻起检查了一遍,但她那浅蓝色的信封确实哪里都不见。
如果没有她的信件,他照样回信会不会有点奇怪?他还想知道她上次说的事情的后续,最重要是,他们距离毕业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他一点也不想漏掉这段期间的任何一封信。
赤司半垂着眼帘,心里藏着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失落。
……
5.
因为心存疑问,所以赤司趁着课后教室无人的时回到了教室。
他记得她平常都会把信件藏在国语课的课本中、并在课上偷偷地写,今天是不用带国语课本回家的日子,只要他趁着她去社团活动的时间回到课室,偷偷确认一眼的话……估计就能知道她到底是把信件寄失了还是根本没有寄出。
赤司实在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但是,他的心中就是充斥着这么强烈的想法。
和她互通书信,是他自高二开始就很重视的心灵的绿洲。
虽然在去年年末,他因为懦弱而不敢赴约,但她后来还是坚持着和他继续来往了,他想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疏远让这段关系无法持续下去。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他窒息,每当看着她坐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对她万分了解却无法亲自上前搭话,他就觉得难以忍耐。
明明接下来就要因为入学考试而各奔东西了。
赤司征十郎再一次反思,自己当时的选择是对的吗?
如果这一次,是她那边终于放弃了,那他应该……如何选择?
……夕阳西斜。
橙黄的暖光倾斜进他三年一班的教室中,穿着笔挺校服的赤司眼看走廊附近无人,就提着他的单肩包进到教室内,同时走到绘连的座位前。
他微微低头,又相当精确的取出她的国文教科书,随手一翻,那封早已写好的信件就从课本中间跳出来了。
赤司的心中划过一丝刺痛,看着那封掉落在地上的信件,他知道这是属于他的东西,但是他却不能拿走。
如果她本来就是打算断绝和他的往来,那这封信就是她最后写给他的讯息,他想带走,但是……
赤司最后还是选择蹲下来,再将信件妥当地放回原本卡住的页数,放回绘连的抽屉里。
……
6.
刷拉——
就在赤司整理好她的抽屉,装作毫无痕迹的时候,三年一班的教室门边就传来了被人拉开的声音。
赤司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刚刚抬眸,就撞进绘连一双琥珀似的瞳眸。
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当下几乎就要张口解释了,但他又想起——自己现在手上不拿着任何东西,应该不会被她发现自己曾经翻找过她的抽屉。
赤司暗自松了口气,然后,也因为此刻的松懈,让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所有表情实际上都正被绘连观察着。她平常总是温柔平静的表情显得有点过分冷静,一会儿,在心中确认了什么的她就回到自己的座位旁边,将那本国文教科书拿出来,同时在赤司面前翻开。
之后,他看见绘连蹲在抽屉面前将那封信抽出,把教科书放回抽屉内,拿着信件轻叹了口气。
那一刻,赤司也实在想知道她心中想的什么,就铤而走险的询问了:“降谷同学,那是信?”
“……”她似是沉默了许久:“是的。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打算寄出了。”
赤司闻言心头揪痛,她或许是不知道,收信的人就正是和她对话的人吧?他实在很想知道答案,就强装着镇定询问了:“为什么?”
“我总感觉不论自己怎么写,也无法把讯息传递给对方。”绘连蹲在地上,嘴角勾起一个极无奈的笑:“反正都快要毕业了,继续这样下去我的烦恼也不会解决,既然是这样……倒不如决断一些、不再尝试了,这样对于不断费尽心思尝试靠近的我……以及费尽心思避开我的他,也会更加轻松吧。”
她意有所指地说着,又将信攥在手中,没有过问赤司出现的原因,只是在赤司的面前将信丢进了教室内的垃圾桶。
“那个人还真是个笨蛋啊。”
她搁下一句轻轻的抱怨,又直接转身离开教室了。
而隐约察觉到绘连在生气的赤司因惊讶而瞪圆眼睛,意识到她刚才的话的意思就是要永远结束那个通信的关系,就走到她刚才扔掉信件的垃圾桶内——在课后早已被值日生好好打扫过一遍的垃圾桶相当干净,在白色的塑料袋中央就安静地躺着那封他刚才不敢拿走的信件,现在都被她当成垃圾弃置了,那他就算拿起来也没关系的吧?
赤司弯腰将信件拿起,再缓慢地拆封开来。
然后,又发现信件上并没写什么特别的内容,也就寥寥几个字。
——明明不论你是怎样的人,我也会接受你的,笨蛋。
……
7.
一个悠长的假期过去了。
进入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绘连看起来有点郁郁不欢,却不像是因为即将应考而压力过大。
而赤司也发现,从前还能和她普通打招呼的他,也被她躲开了。
他想起那天教室内夕阳下她的背影,带点寂寞和疲惫。
他当时是真的很想追上去对她坦白的,但一切都错过了时机。
因此,即使难得同班,二人直至拍摄毕业照的那天也是没能说上一句话。
只是在最后的最后,在领取毕业证书、挤在洛山高校的运动场拍摄数之不尽的合照后,感觉被人群和要求合照的女生挤的喘不过气来的赤司为了逃掉人群,他就悄悄溜回三年一班的教室了。
他不自觉的就回到绘连的位置附近,视线掠过她的抽屉——今天的抽屉里,已经连她的国文课本也不复存在了。
毕竟今天就是毕业离开学校的日子,她的东西将不会再在这个空间留下任何痕迹。
他站在那个靠窗的位置居高临下地看着学校入口附近情绪泛滥的同级生,在樱瓣飞舞的季节,他们穿着最正式的校服,喧闹着拥抱合照。
他到头来还是没和绘连说上话——他留意到,今天一整天下来,已经有许多人拎着小相机要求和她合照了,而她也用自己的拍立得和部分同学拍了合照。
理所当然,她没有邀请过他。
赤司轻轻坐落在她位置后方同学的桌面上,交抱着手,又仰眸看着他们课室黑板上过分缤纷的留言和毕业祝贺字句,眼神有些怔忡的回想起高二起和她的相遇。
今后已经再也见不到了吗?
赤司尝试着平复心中的疼痛,但眼神却是无法掩饰的不甘。
然后,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教室的大门再一次……刷拉的打开了。
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少女就那样出现在门边,身上还挂着一台照相机。
赤司与她四目相投,再一次因为她的出现而乱了呼吸。
“降谷……同学?”
……
8.
在樱瓣飞舞的窗外,绘连看着那个以优雅姿态站在窗边的赤司。
和那一天一样,他也是停靠在她的座位旁边。只是现在尚在阳光普照的时间,窗外带点粉色的光穿透玻璃倾泻而进,又为赤司给镀上一层柔白的薄紗。
站在这么远的位置,她没办法看清楚他的所有眼神,但她却能清楚对方是在看着自己。
她默了默,又勾起嘴角,强装镇定:“……赤司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刚才外面还有很多女孩子和学妹在找你呢。”
她勾起嘴角调侃着他,而赤司突然觉得这个误会相当不妙,就轻咳了一声:“……我没想和她们拍照,就想上来喘口气。倒是降谷同学,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意识到绘连没有要马上离开教室的意思,赤司推测到她回来教室是有事要做的,就缓缓的靠近了她。
“嗯。”她轻轻应允一声,脚步就停留在黑板上:“我只是想起,有一句话……刚才没敢写在黑板上,现在果然想在黑板上留下来。”
这样说罢,她就在黑板下方放置粉笔的地方,认真地挑选着长度合适的粉笔。
而赤司对她口中说的话感到好奇……她这样毫无保留地告诉他的话,待会他不就能轻易知道她想偷偷留下的讯息了吗?赤司开始觉得看不透她的想法了,但却没想到,她居然已经抬手在黑板上画下了一个不起眼的相合伞。
……相合伞。
赤司的心咯噔一跳,没想到她居然那么大胆的在自己面前画这个。
他不自禁地走近了她,而绘连转过脸看他,又忽而朝他噗嗤一笑:“没想到在毕业这天,赤司桑的第二颗纽扣还完好的在原位呢。”
“……嗯,确实有人找我要,但我没给出去。”他的语气有点不自然,又想到了绘连的相合伞,她已经在相合伞的半边写下自己的名字了,他内心刺痛,却还是强装着镇定问她:“那你呢?有找人要第二颗纽扣吗?”
“……虽然是想,但估计要不到了。”绘连把自己的名字写完,字迹娟秀好看。
“为什么?”赤司为她存在对象一点而黯然,声音带着他难以控制的不镇定。
“……我是女孩子嘛,会有点害羞,只能凭着暗示。”绘连偏头腼腆地微笑,湿润的眼眸敛着好看的光:“都没有正式和他说过话,突然上去要纽扣应该会吓到对方的。”
她用最轻最轻的嗓音说着,就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对她而言最珍贵的人。
“我本来是打算直接放弃的,但是,既然都到了毕业的这天了……如果不再尝试一遍的话会后悔吧?所以我折返回来了,希望他也能看见我在这里留下的讯息吧……”绘连捏着粉笔的手,已经从自己名字的最后一笔画移动到相合伞的另外一侧,答案即将要公开,赤司从未感觉自己的心跳这么快过。
“如果他没看见呢?”
“不,他一定会看见的。”
绘连忽然笑了,不如说,他就正在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