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夫君少年时——宋家桃花
时间:2020-05-31 09:33:59

  等吃完,李钦远继续去忙事情,她就待在另一间包厢歇息。
  累期十日的船上生活把她折腾得不行,加上心里一直记挂着李钦远,顾无忧这十日来几乎就没怎么睡过一个好觉。
  今天估计是瞧见人了,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落下了,她靠在软榻上,原本只是想假寐一会,未曾想到躺上去没一会功夫,竟然就睡着了。
  等到李钦远那边解决完事情,她早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吱呀——”
  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李钦远从外头走了进来,扫了一眼才瞧见躺在软塌上把自己蜷得跟猫儿似的顾无忧。
  临近五月,白日里的天气是越发温热了,可这夜里还是有些凉的,她就抱着自己的胳膊,用这样取暖的方式睡着,大抵也觉得这样的姿势不大舒服,顾无忧那双好看的柳叶眉轻轻拧着。
  屋子里的蜡烛经了一晚上的燃烧,已经累了一堆蜡油,就跟小山似的堆在烛台上。
  烛火并不算明亮,甚至有些算得上是昏暗了,反倒是外头的月光穿透覆着白纸的木头窗棂,让这昏暗的室内一览无遗。
  外头是徐雍等其他管事离去的脚步声,而屋子里,李钦远在合上门之后,脚步轻轻地朝人走去……月光打在少女的身上,她酣睡正浓,他蹲在软榻前,替人舒展了下身形,让她不至于睡得那么难受。
  而后就蹲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望着她。
  许是真的累着了,顾无忧根本就没发觉李钦远的存在,她只是觉得握着她手的那个人很热,让她忍不住就想朝人靠近,再靠近……梦里的她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害羞的。
  她反握住李钦远的手,把他温热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大概是觉得这样舒服,刚才还有些紧绷的小脸此时彻底放松下来,嘴角还忍不住轻轻翘了起来。
  “怎么有你这么傻的人?”
  李钦远任她握着自己的手,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声音又低又哑,含着几分怜惜,“乖乖待在京城不好吗?非要来这边陪我吃这样的苦。”
  “还想出那样的法子,你知不知道……”
  他张口,可看着顾无忧这张脸,便又什么都说不出了,心下有怜惜,也有欢喜,冷硬的脸庞也在月光的照映下柔和了几分。
  他未再往下说,目光柔和地看了她好一会,起身的时候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人身上,等把人罩了个严严实实,这才抱着顾无忧往外走去。
  抱着她的时候。
  李钦远的眉头又锁了起来,怀里的人比以前实在是轻太多了,想到先前徐管事离开前说得那番话,他的手臂不由又把人抱紧了一些。
  徐雍、丛誉还在楼下,看到他下来,忙低声喊道:“东家。”又见他怀中人,因为披风的遮挡瞧不见面貌,只能试探地问道:“睡着了?”
  “嗯。”
  李钦远点点头,和徐雍吩咐,“明天辛苦你跑一趟苏州,把之前搜罗的那些织云锦运送回来。”
  等人应了“是”,转头又同丛誉吩咐,“绣坊那边也盯着一些,时间是赶,但东西的质量必须得好,我不希望从我们德丰出去的货物因为质量问题被退回来。”
  他吩咐人的时候,声音格外的轻。
  可即便如此,怀里的人还是像被人吵醒一般,拧着眉轻轻“唔”了一声,李钦远一听到这个声音,连忙去哄,“乖,没事,再睡一会,我们马上就到家了。”不知是不是他说话起了成效,顾无忧不大高兴地抿了下唇,然后又睡了过去。
  怕人半路醒来难受,李钦远也没再耽搁,朝两人点了点头,说了声“你们也早些回去”就迈步往外走去。
  “这……”
  丛誉看着他迈入夜色中的身影,瞠目结舌,“这是东家吗?”
  跟在东家身边几个月了,他也算是看过东家不少面了,面对流匪盗寇能坦然应对,碰到底下管事糊弄欺瞒能恩威并施,在外头谈生意又能长袖善舞,可这样温柔的李钦远,他还是头一次见。
  徐雍似乎也有些惊讶,但他到底要沉稳一些,闻言也只是说道:“行了,这是东家的私事,咱们管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
  顾无忧醒来的时候。
  李钦远刚刚替她脱了鞋袜,蹲在床边拿着用热水浸过的帕子给她擦脸、擦手。
  她迷迷瞪瞪地揉着眼醒来,看到头顶的天青色帷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极为温柔的嗓音,“醒了?”
  顾无忧才呆呆地转过头,看到李钦远,她眼中的迷糊才慢慢清扫干净,声音有些哑,带着刚刚醒来的慵懒调子,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坐起来,“这是哪啊?”
  李钦远给她倒了一盏茶,而后就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她,“我们家。”
  他说得坦然,面上表情也没什么异样,仿佛这话再正常不过了,可听在顾无忧的耳中却让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她现在还有三分困倦,眼中也不甚清明,呆呆看着人的时候跟只迷糊的猫儿似的。
  李钦远看着她这样,不由就笑了,抬手抚了一把她的头发,“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顾无忧摇摇头,看着他,忍不住又想笑,心里有着藏也藏不住的欢喜,嘴角翘得高高的,喝一口温水,等喉咙润了,又忍不住去看他。
  李钦远问她,“还要吗?”
  看她摇了头,就把水杯放到了一旁,又抚着她的头发问,“不困了?”
  睡了一路,顾无忧现在倒是不大想睡,而且,他们好久没见面了,她想和他说说话,小手轻轻拉着他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他,声音软糯糯的,“我想和你说会话。”
  李钦远就没再走。
  怕她这样坐着不舒服,他脱了鞋袜上了床,把裹着被子的顾无忧拢到自己怀里,“想说什么?”
  说什么呢?
  有好多话想同她说。
  偏又因为太多了,一时竟寻不到合适的。
  外头晚风轻轻拍着窗木,有一股幽兰香被风携进屋中,顾无忧闻着那股子香味,心突然就平静了,其实也没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话,能见到他,能这样陪在他身边,就什么都够了,在他怀里仰起头,看着他烛火下倒映的脸庞,比从前成熟稳重也内敛许多。
  如果以前的李钦远像一束燃燃不熄的火,如今的他更像一汪水,仿佛能容纳一切。
  “你还一直说我,自己明明也没歇息好。”顾无忧轻轻扶着他的眉眼,语调微颤,眼中的疼惜藏也藏不住。
  李钦远笑笑,抓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我就是这几天没歇息好,不碍事。”怕她为此伤心下去,他忙换了个话题,“我不在的那几月,京城可一切安好?”
  顾无忧点点头。
  她没有立刻说话,是怕语调中的颤音惹他担心,等稍稍缓和后才轻声答道:“都好,京逾白会试得了头甲,估摸现在已经参加完殿试了,傅显去参军了,齐序也没留在京城。”
  她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和人说来,等说到后头,是看了人一眼,才又补了一句,“魏国公在你走后去了边陲。”
  听到这话。
  李钦远面上的笑意有一瞬地凝滞,半响才轻轻嗯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早在离开前,他就猜到了,他那个父亲一生为国为民,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留在边陲。
  “你——”
  顾无忧握着他的手,有些犹豫,“你还怪他吗?”
  这是他们之间第二次提起李岑参,上一回,李钦远和她说了那些陈年往事,让她知晓他们父子之间的纠葛为什么那么深,而这一次……室内在一阵的静默后,李钦远重新垂下眼皮看着怀中人。
  半响,他才开口。
  没有第一次时的愤然、不堪,再说起这些,他整个人都显得平静了许多,抚着她的长发慢慢说,“我这辈子都没法忘记母亲离开时的样子。”看到顾无忧有些犹豫的面庞,还有想张未张的嘴唇,他笑笑,抚着她的头发,继续道:“但我也不像从前那样恨他了。”
  这几个月的见闻让他的心性成熟了许多。
  他不恨李岑参了。
  即使,他还是没有办法原谅他。
  外头有打更的更夫走过,夜色寂静,打更声穿透门缝传入屋中,李钦远皱了眉,“这么晚了,快睡吧。”
  顾无忧看着他,问,“那你呢?”
  “我等你睡了再离开。”怕她一个人换了陌生的环境不习惯,李钦远又补充道:“我就在你对面的屋子里,你要是醒来有事就喊我。”
  “好。”
  顾无忧乖乖点头,重新躺到床上,整个人都陷在软乎的被子里,想到什么,她突然喊了人一声,“李钦远,你过来一些。”
  “嗯?”
  李钦远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凑了过去,刚刚过去,嘴角就被人亲了一下,有些怔楞地看着她,可亲他的小姑娘此时就像偷了腥的小猫似的,整个人都藏到了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笑盈盈的眼睛。
  他好笑的摇了摇头,没去闹她,轻轻抚着她的头,声调轻柔,“睡吧。”
  顾无忧本来还以为刚才睡了那么一会,现在应该是睡不太着了,可在他一声声的安抚下,眼皮越来越重,不消一会竟然就睡着了。
  李钦远见她睡着了也没有立刻离开,坐在床边看了好一会,等人气息都平稳了,这才俯下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低哑的声音在夜里有着说不出的磁性,“晚安。”
  *
  李钦远难得一夜好梦。
  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日上三竿,记挂着顾无忧,他伸了个懒腰就起来梳洗了。
  他自己习惯一个人住了,平时吃喝都在外头,也就没请人伺候,可如今多了个人,李钦远想着回头还是让人去熟悉的牙婆那买几个机灵的丫鬟和婆子,小姑娘不比他,打小娇养出来的人,他不能让她跟着自己吃苦。
  不过今天,还是让他先伺候她好了。
  李钦远脸上扬起一个笑,重新倒了一盆洗脸水,神清气爽的推门出去,走到对面屋子,叩门,嗓音温柔,“蛮蛮,起来了吗?”
  无人应答。
  还没醒吗?
  想了想,李钦远又敲了下门,提醒道:“我进来了。”
  还是没有人回答。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子里干干净净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就连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仿佛没有人睡过一般,李钦远看着这幅情形一怔,脸色慢慢变得苍白起来,难不成昨天那些事只是他的一场梦?
  顾无忧根本就没来。
  只是他太想她了,才做了这样一个荒诞的梦?
  心口就跟堵了个棉花似的,涨得难受,他两只手紧紧攥着脸盆,呆站在屋子里,突然整个人就变得沮丧起来,低垂着头,就跟被主人赶出家的小狗似的。
  “你站在那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带着疑惑的语调问他。
  李钦远一愣,猛地回过头,就看到顾无忧穿着一身浅粉直领对襟褙子,搭着一件葱白绣着折枝纹的抹胸,腰上系着一条粉色蝴蝶结腰带,正俏生生地端着一只托盘,上面摆着两碗热腾腾的面,半歪着头,站在身后望着他。
  
 
 
第120章 加更
  听到这个声音,李钦远刚才还流露出失望的双目立马迸发出耀眼的光彩,他急忙朝人走去,仿佛失而复得,带着紧迫和急切,想把人牢牢地抱在自己怀里,哪里都不准她去。
  可站在人前,想伸手,才发觉自己手里还拿着水盆,他又转身往架子那边走。
  这么一来一回,李钦远自己也察觉出情绪很不对了,怕她担心,他没有立刻回头,两只手撑在脸盆边缘,低着头,平静着自己的情绪。
  顾无忧察觉出他的不对劲,眨了下眼,把托盘放在桌子上,走了过去,站在人身后小声问,“怎么了?”
  李钦远低哑着嗓音回答:“……没事。”
  顾无忧最清楚他的脾性了,他这样,怎么可能没事?她想了想,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又朝人贴近一些,轻轻拉着他的衣袖问他,“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啊?”
  被人看穿。
  李钦远没有反驳,他轻轻抿了下薄唇,低头看她,目光复杂,声音有些涩然,“我是不是很傻?”
  顾无忧摇摇头,冲人扬起笑脸,“我刚醒来的时候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偷偷跑到你屋子看了看,看你在房间里睡着,这才放下心。”
  她知道李钦远在想什么,因为她和他一样,都曾患得患失过。
  这一切的事情都太过美好,美好到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一场梦,醒来,她还在京城,照旧做她深闺里的大小姐。
  纤长浓密的睫毛下,顾无忧眼波如水,没有去说别的,扯着他袖子的手改为去牵他的手,带着人一步步朝桌子走去,边走边同人说,“我早上起来已经洗漱过了,快吃早饭吧,再不吃,面都该坨在一起了。”
  李钦远也没说话,任她牵着,乖乖跟在她身后。
  “你尝尝看。”顾无忧把其中一碗窝着荷包蛋的面放到他面前,想起第一次给他做面疙瘩时的场景,不禁又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次我尝过了,不咸的。”
  上次咸得她都要吐了。
  她这次生怕跟之前犯一样的错误,尝过,觉得味道不错才拿过来。
  李钦远看着放在面前的这碗面,无论是卖相还是香味都比之前好了不少。他自己就会做饭,知道她能做成这样,必定是这几个月私下练过,想她一个公府贵女,院子里几十个奴仆伺候着,平时恐怕连吃个东西都是别人递到嘴边,为了他却学着做这做那。
  他心里疼惜得不行。
  说不出别的话,只是眼眶微微泛起红。
  李钦远长这么大,也只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哭过,可每每碰到顾无忧,总能被她轻易戳中心里最柔软的那处地方。
  “怎么了?”
  顾无忧有些担心,“是,不好吃吗?”她说话的时候,自己先尝了一筷子,虽然比不上家里厨子做的,但比起她以前,已经好上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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