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夫君少年时——宋家桃花
时间:2020-05-31 09:33:59

  李钦远只消一想,那心跳便又克制不住快速跳动起来,生怕他这响亮的心跳会吵醒顾无忧,他连忙把手放在心脏处,似乎这样就能让那心跳声消停下来。
  可有什么用呢?
  那如战鼓的心跳,只要让他看到她那张脸,就停不下来。
  夜色寂静。
  远处烛火轻轻摇曳,把这处照了个半明半暗。
  这个时候再把被褥拿走肯定会吵醒她,李钦远想着,她舟车劳顿了那么多天,好不容易才得一个好眠,还是不要吵醒她了。
  大不了他就合衣躺一晚,总不能醒着还做那混账畜生吧。
  这样想着,他那根紧绷的心弦倒也放松了,没再说什么,弯腰替她掖了下被子,就去外头先洗漱一番,等把受了几天风沙的外衣脱掉,他才动作小心地上了床。
  本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够轻了,但原本睡得好好的人就想是感知到什么,也不睁眼,就朝他这边靠了一些过来,迷迷瞪瞪地问他,“洗好了吗?”
  “……嗯。”
  李钦远语调生硬,整个人不像坐也不像躺,就僵在那,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动作了。
  “冷,”可他身边的小姑娘全然不知道他的纠结,反而像飞蛾趋光一般,又朝他的方向贴近一些,“抱抱。”
  本来身形就十分僵硬的李钦远听到这话,脸都白了。
  他低头,看到软若无骨的两只手就往他的腰上放,本来睡得好好的人现在有小半身子都靠在他这边,他都不用轻嗅,就能闻见一股子馨香味道。
  这还让他怎么心平静气?
  心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刚刚才用冷水压下去的欲望陡然又升了起来。
  李钦远面色发苦的看着顾无忧,她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姿势不大舒服,又觉得露在外头的半边肩膀太冷了一些,便拧着眉,不大高兴地抽了抽鼻子,又朝他的方向靠过去一些。
  这样的煎熬不知道过了多久,屋中响起很轻的一声叹息。
  李钦远低头看她良久,终究还是把她连人带被的拉到了自己怀里,掌心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是在安抚她,等她眉头舒展开,这才跟着躺到了床上,也没把人松开,就用这样半揽半抱的方式抱着人。
  外头也不知是几更天了。
  这里没有更夫,他这个角度倒是正好能够看到轩窗外的月色恰好,白光洒在地上,能够瞧见那处还有一些水渍。
  怀中的人很香,不是那些浓郁的胭脂水粉,是很好闻的花香味。
  李钦远原本以为这样抱着她,肯定得起那些旖旎心思,保不准还得成个不要脸的混账,没想到真的把人抱在怀里,一同躺在一张床上,听着她均匀的呼吸,他竟是什么想法都没了。
  就连心跳也变得平静下来。
  他低头,看着在怀中酣睡的顾无忧,身上的那股子浮躁早就不见,只剩平静与安定,他就这样看着她,月色倒映出他的脸庞,平日线条凌厉的脸庞,此时是言语形容不出的柔和。
  在她轻不可闻的呼吸声中。
  李钦远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吻,而后也闭上了眼睛。
  *
  一觉无梦。
  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客栈的帷帐质量太次,李钦远被那窗外的白光照得难受,不大高兴地睁开眼,先瞧见的是一双笑盈盈又水灵灵的杏儿眼,一愣,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昨儿夜里,他是跟顾无忧一起睡的。
  久违的羞涩从心底直接升到了脸上,那张俊美的脸庞破天荒地在这早间发了烫。
  “你……”声音出口的时候是连他都能吓一跳的喑哑,轻轻咳一声,总算清亮了,李钦远佯装淡定,垂眸看着怀中人,如常说,“怎么醒得那么早?”
  顾无忧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笑,“不早了,我都已经吃过早饭了。”
  什么?
  李钦远一愣,果然瞧见怀中人已经穿戴整齐。
  他向来觉浅,平时只要一丁点声响就能让他惊醒过来,今日不仅没听到外头的声音,竟然都没有发觉她起来过了。
  顾无忧看着他错愕的表情,又笑着弯了下眼眸。
  她也不说话,从人怀里起来后,就拉了下他的胳膊,笑盈盈地冲人说道:“快起来,我已经给你把早饭拿上来了,咱们还得上路呢。”
  “……哦。”
  李钦远呆呆地,跟个提线木偶似的,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等到顾无忧替他拿来外袍,这才醒过神,红着脸臊道:“给我吧。”
  顾无忧却不肯给,仍是弯着眼睛,看着他笑道:“我替你穿。”
  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李钦远也不好阻拦,只能僵硬着身形站起来让她穿衣。
  两人身高差得很多,站着的时候,顾无忧只到李钦远的肩膀,穿衣倒是不难,就是盘扣得踮着脚尖,可她一点都不觉得这样累,像是习惯了,又带着些……久违。
  淡青色的刺绣君子竹长衫,内搭湖蓝色的交领长衣,隐约还能瞧见最里面的中衣。
  腰上系着镶银勾云纹的黑色腰带,坠着荷包和辟邪的镂空铃铛。
  等弄好,顾无忧又牵着他走到铜镜前,让他坐下,而她自己握着一把梳子站在他身后,替他梳起头发。
  今天李钦远是要去见客谈生意,自然打扮得不能太稚嫩,顾无忧便替人把头发全都绾了起来,用一条灰色别银发带束着。
  这番做完,顾无忧看着李钦远,自己站在一旁先发了呆。
  “怎么了?”李钦远经了这长久的一会,心神也平静下来了,透过铜镜见她发怔,便转头问她。
  “啊?”
  顾无忧回过神,看着这样打扮下越显沉稳儒雅的李钦远,笑着摇头:“没事。”她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太久违了,她已经很久没有给他穿衣梳头了。
  心里有着满足,还有欢愉。
  不等李钦远问,她便牵着他的手,说,“走吧,快吃早饭吧,再不吃就要凉了。”
  李钦远任她牵着自己的手,心下却有一抹疑虑,他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先前看着他时的眼神,总觉得那里透着一股子怀念和久违,垂眸又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仍和从前一样。
  或许,
  是他想多了?
  也可能是他这几日没歇息好吧。
  这样一想,李钦远也就把那抹本就不深的疑虑摒弃了,和人到了饭桌旁。
  *
  等吃完早膳。
  他们便下楼了,林清等人早就侯在大厅,看到他们下来,忙起来朝他们拱手,“东家,夫人。”
  “嗯。”李钦远点点头,牵着顾无忧的手,又恢复成平日那副模样,“走吧。”
  “是!”
  ……
  这一次,他们路上没再停顿,而是直接进了绍兴城门。
  早先李钦远就已经派人和绍兴这边说过了,他们刚刚进城门,就有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迎了过来。
  他一身蓝布直裰,戴着四方平定巾,看到李钦远就作了个长揖,客气道:“李老板,老朽是徽亦绸缎庄的管事,姓周,单名一个颂,我家东家知道李老板今天过来,特地让老朽等在此处。”
  “周管事。”
  李钦远朝人拱手,声音不疾不徐,语调温和,“那就劳烦你替我们带路了。”
  “嗳。”
  周颂笑着应一声,又朝人拱了拱手,这才翻身上马。
  约莫两刻钟后,周颂轻轻“吁”一声,率先下马,和李钦远说,“李老板请进,我们东家就在里面等着您。”
  李钦远点了点头,看一眼那块门匾,眼神微动,他也没说什么,翻身下马,却没立刻跟着人进去,而是走到马车旁,和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这才掸了掸衣摆,转身跟人进去。
  
 
 
第124章 
  李钦远原本还以为他们谈生意应该直接去吕家的商号,或者酒楼这些地方,哪里想到周颂居然直接带着他上了吕家,可他心中虽有疑虑,面上却还是那副四平八稳的样子,就连问也不曾问一句。
  走起路来更是闲庭信步。
  好似自己不是来谈生意,而是这户人家请来的贵客。
  他这一路走去也碰见不少人,小厮、丫鬟,每个人望向他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好奇和惊艳,就连替他引路的周颂心中也有些惊讶。
  他是知晓这位德丰商号的东家。
  今年不过十八,听说是京城魏国公府的人,这几个月在临安名声可不算小,心下不由赞叹,到底是那些勋贵门第出来的人,这气势到底是跟别人不一样。
  想到这,他面上的恭敬便又多了几分。
  边走,边同人客气道:“李老板莫怪,东家如今年纪大了,不爱去商号,更不爱去那些酒楼,这才只能把您请到家里。”
  李钦远点点头,淡道:“无妨。”
  周颂便没再多说,恪尽职守的替人引路,直到走到一处长廊,这才停下步子,朝不远处一个身穿白色布衫的男人拱手道:“东家,李老板来了。”
  闻言。
  李钦远也停下脚步,朝不远处看过去。
  雕着壁画的长廊两侧皆挂着半卷竹帘,而廊下,一个老头手拿鸟笼,正拿着根羽毛逗弄着鸟儿,那人约莫有五十余岁了,头发花白,看着却精神抖擞,听到声音也没回头,只顾着逗弄他的宝贝鸟儿。
  李钦远这几个月,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此时也不觉受了冷落,朝那边行了一个晚辈礼,喊得是一句,“吕叔公。”
  逗弄鸟儿的声音一顿,这长廊突然只剩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
  那穿着白衫的老人姓吕,单名一个学字,是徽亦绸缎铺的东家,亦是吕家的当家,他把手里的鸟笼递给身旁的下人,而后转过身,背着手,面色淡淡地朝李钦远看去,“你叫我什么?”
  李钦远答道,声音恭敬温润:“外祖父在时曾和我提起过从前之事,他说他有一个异性兄弟,姓吕,性子直诚,是他至交好友,可惜自从去了京城便很少再见了。”
  听他说起前尘旧事,吕学面上稍有动容,只不过转瞬便又恢复如初。
  仍旧目光冷淡地望着他,语调不咸不淡,“合着李老板今天不是来谈生意的,而是来认亲戚的?”
  周颂听到这话,面色一白,他是知晓东家的脾性,阴晴不定,做生意也都是凭自己高兴,要不是他们吕家在绍兴有根基,就东家这个脾性……
  虽说这位李老板年轻,但到底背后有着个国公府,可不能轻易得罪。
  刚想旁衬几句,缓缓气氛,可他这厢还没张口呢,那头李钦远便已答道:“叔公要喊,生意自然也是要谈。”他脸上是一贯的冷静,说起话来也依旧是不疾不徐。
  说完,朝人拱手,“刚才见得是叔公,行得是晚辈礼,现在见得是生意伙伴,行得是常礼。”
  他两番态度截然不同。
  晚辈礼时恭敬,常礼时客气却带着一股子傲气。
  短暂的静默下,廊下突然响起一阵肆意的笑声,吕学大步笑着朝李钦远走来,手拍到人的肩膀上,笑骂道:“你这小子,比你外祖父那个老学究可好多了。”
  “对我口味。”
  又喊道:“来人,给我备酒!”
  老仆应声去吩咐,吕学直接带着人到了外头的石桌。
  吕家下人手脚快,很快就送来酒水果点,侯在一旁的周颂替两人倒了酒水便垂首恭候在一旁,吕学一边喝酒,一边看着李钦远说道:“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你母亲带着你回家祭祖,恰好我也在临安,就见了一面。”
  说完,又摸了摸下巴,“不过你跟小时候倒是一点都不像,我刚刚差点没认出来。”
  李钦远握着酒盏,好笑道:“怎么不像?”
  “你那会跟你那个父亲一样,整日板着张脸,跟个小古板似的,看着就让人头疼,你母亲还让我抱你,我可不要。”吕学咂了口酒,醇酒入喉,说得一脸嫌弃。
  转而又看着李钦远笑了起来,“没想到你现在倒是……”
  大概是想过不出怎么形容,他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看着人,半响破罐子破摔似的摊手一句,“反正你现在这脾气对我口味,来来来,喝酒。”
  他不谈生意。
  李钦远便也不说,笑着陪人喝酒,等喝了三壶酒,吕学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往事,突然叹了口气,“我跟你外祖父打小认识,他喜欢读书,我却不喜欢这些东西。”
  “后来,他考中功名,没把德丰延续下去就去了京城,我跟他就没怎么再见面了。”
  “那次听说他出事,我急忙赶去京城,可……”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起来,就连眼睛也泛了些泪光,“还没等我赶到,他就已经没了。”
  听人说起外祖父的事,李钦远也变得沉默起来。
  他低着头,抿着唇,没说话,直到听人问起外祖母,这才稳着声调答道:“外祖父出事后,外祖母和舅舅便去了外地,不过前阵子我收到舅舅的信,他们已经回京了。”
  “唉,你舅舅也不容易。”
  吕学叹了口气,“以前钟灵毓秀的一个孩子,经此大难,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不忍说起这些,他问人,“我听说你之前那匹布出问题了?”
  “嗯。”
  李钦远也没瞒人。
  生意场上的事,就是一传十,十传百,就算相隔甚远也总有办法知道,“运送途中遇见海浪,那匹布沾了水,全都不能用了。”
  吕学没说什么,只问,“后来你是怎么弄的?”
  李钦远说话直白:“有个京城的朋友帮我拿了两百匹过来,又找绣坊赶制了一些,剩余的便问周边几个城市的商号高价购入了一些。”
  “周边城市?”
  吕学皱眉,“为何不在临安购买?”言毕,不等李钦远回答,他自己就明白过来了,没好气地斥骂一句,“那群腌臜泼才也就只会做这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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