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忧看他面上的神情,也猜到他在想什么了,怕他待会又得自责起来,忙道:“我就是看皇长孙可爱,没想那么多……好啦,我不想这事了,也不吃那些乱七八糟的。”
他说得对。
孩子是的事是天定的,急也没用。
而且这辈子她身体又没什么问题,总能怀上的。
“真的?”李钦远看着她,一脸不信。
顾无忧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真的,比珍珠还真,我要是私下乱吃,随你罚好了吧。”
“这还差不多。”
李钦远把人牢牢地抱在自己怀里,低头亲了她好几下,而后低声说道:“等这阵子忙好,应该会空一些,到那个时候,我就在家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他心里还是记挂着欠她的陪伴。
顾无忧笑着摸摸他的脸,低低应了一声好。
“不过——”
“什么?”顾无忧仰头看他。
不是十分明亮的马车里,李钦远微垂的眼中透着藏不住的欲色,他年纪轻、精力足,早就不满自家小媳妇晚上的推阻了……现在有着正当理由,他一本正经的附在人耳边说道:“我觉得有件事,我们是可以多尝试几次。”
顾无忧一下子就听懂了,她脸臊得不行,刚要张口拒绝就被人吻住了。
“唔……”
男人力气大,顾无忧挣又挣不过,小脸又羞又委屈,她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失策,早知道嫂嫂说那些话的时候,拒了就好了。
现在好了。
以男人这一身精力,她都能预感到以后的日子有多惨了。
马车外。
有人说道:“那是……怀远将军家的马车吧?”
赵承佑循声看去,便瞧见一辆乌木制的马车跟他们擦肩而过,以他的角度看过去,隐约能看到暖色烛光下,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他坐在骏马之上,看着这幅情形,握着缰绳的手收紧,隐藏在黑夜中的脸更是阴沉的不行。
偏偏身边还有几个不长眼的,还在说道:“这怀远将军可真够厉害的,少年得志,又是掌管李家军,又娶了乐平郡主,好事全占尽了,可真是让人艳羡啊。”
“也是他自己厉害,我可听说了,他掌管的那个商号如今生意也是红火的不行。”
“到底是天纵英才,不是我们这等凡人能比的。”
……
一群人说说笑笑,突然瞥见身边的赵承佑,声音又是一顿,有人压着嗓音说道:“小声些,赵世子还在。”
“在又如何?”有人奇怪道:“这乐平郡主同他早没什么干系了,再说这可是天子赐婚,有什么好避讳的?要我说啊,这位乐平郡主也实在有眼光,能慧眼识珠,若……”
话还没说完,他就接到两道阴鸷的视线,像是能穿透他的灵魂一般,让他忍不住就打了个冷颤。
回头去看,却什么人都没瞧见,只有一个远去的身影,在这黑夜中越行越远。
“孙大人,怎么了?”
“没,没事……”
想到刚才那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惧感,孙大人觉得头皮发麻,方才的那些话也不敢再说下去了。
赵承佑回到家,已是三刻钟后。
他阴沉着脸翻身下马,不等小厮请安,就直接把手中的马鞭扔了过去,然后一言不发地往里头走去……盛泽倒是仍旧像从前一样,在院子里等着他,看到他回来忙迎了过来。
见他神色阴沉,心下一个咯噔,语气关切地问道:“小少爷,您怎么了?”
赵承佑没说话,推开门,也不管桌上的茶是凉的,就直接喝了,连着好几盏才压下心头的那股子火气。
“您……”
盛泽拧着眉,担忧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赵承佑勉强压制着火气,没朝盛泽撒气,又喝了一盏凉茶,这才沉声问道:“北狄来信了吗?”
一听这话,盛泽面上的表情就变得越发不好,他目光犹豫地看着赵承佑,刚想再劝说一回就见人看过来的目光满是死气沉沉,低下头,他犹豫了好一会,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今天早上有人送来的。”
递给人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小少爷,若是让人知晓,您,您就彻底完了!”
私通敌国,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早就完了。”
赵承佑没有理会他的劝阻,直接拿过那封信,用信刀拆封后,见那信上写得全是北狄语,他看了一眼,递给盛泽,“上面写着什么。”
盛泽是盛老爷早年捡回来的孩子。
没有几个人知道他身上流着一半北狄人的血脉,这次赵承佑也是借由盛泽的手接触到了北狄那边。
眼见烛火下盛泽犹豫的表情,赵承佑失去耐心,直接夺过那封信往外头走。
盛泽一惊,忙道:“小少爷,您要去哪?!”
赵承佑语气冷淡:“盛叔既然如此为难,我便去找别人,总归这京城也不是只有你一人通北狄语。”
盛泽哪里敢让他去找别人,连忙跑到人跟前,拦了他的去路,自知劝不住,他只好接过那封信,低声说道:“上面写着,北狄皇室很满意您的计划,他愿意联合其他几个部落陪您一道完成这个计划,只要事成之后,大周皇室出兵帮他解决西夷。”
他念完重新把信递给赵承佑,没再说一个字。
解决了这一件事,赵承佑心下稍稍放松一些,他连月筹谋,就是为了这个……如今就只欠萧恪那一把东风了。
盛泽见他神色微松,低声说道:“小少爷,您可想过,晋王殿下或许并不想谋反。”
“他会。”赵承佑说得毫不犹豫,“没有一个人想要一辈子被人压着翻不了身,只是还需要一把火。”
盛泽一愣,“什么火?”
赵承佑没有说话,而是起身走到里面,从一只锦盒里拿出一封信递给盛泽,同他说,“回头你找个同咱们没关系的人把这封信送去晋王府。”
“这是什么?”
烛火幽幽,赵承佑看着那封信,轻声嗤道:“当年宸妃娘娘去世的真相。”
“什么?!”
盛泽心下大惊,觉得这封信简直是个烫手山芋,又有些讶异,“小少爷,这样的宫闺内秘,您是怎么知道的?”当初宸妃仙逝的时候,小少爷还没出生呢。
赵承佑却没有回答,只是淡声吩咐,“你按我的吩咐去做便是。”
盛泽张口想说,但想到这一年来,小少爷的变化,还是低了头,“……是。”要退下的时候,他想起一事,和赵承佑说道:“小少爷,今天小小姐来信了。”
赵承佑皱眉,“她又闹什么?”
盛泽低声答道:“小小姐不想待在本家,想来京城,可族中的人得了您的吩咐,不敢帮她。”
“吩咐族里的人,好好看着那个丫头,别让她四处乱跑……”他对自己这个妹妹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他能做得也就护她一生荣华平安,至于别的,他拿不出也懒得给。
“族里的条件是差了一些,小小姐不高兴也是正常的。”盛泽最疼爱的便是他们这对兄妹,还想帮着劝说几句,就听赵承佑语气冷淡地开了口,“盛叔难道忘记我现在是在做什么?”
“让她待在族中是为她好。”
眼见盛泽变了脸色,他也懒得再说什么,挥了挥手,“下去吧。”
直到人低声告退。
赵承佑才神色疲惫地坐回到椅子上,人一闲下来就容易乱想,他忍不住就想起今天回来时看到的那辆马车,想到那两人依偎在一起的样子,原本平静下去的神色顿时又变得阴沉起来,本以为经历了那么多,他可以忍耐、可以等,可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日比一日恩爱,他就快要发疯了!
他等不了了!
也不想等了!
寂寂夜色下,整座永安侯府都变得安静起来,而这门窗紧闭的室内,只有赵承佑微喘的呼吸,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他整个人就像一只暴怒的猛兽。
直到目光扫到架子上那只陶瓷女娃娃,神色才有几分缓和,气息也逐渐变得平静下来。
三日后。
正是晋王萧恪的生辰。
而就在这一日,赵承佑被萧恪一封秘信叫到了晋王府。
第152章
“这……”
赵承佑捏着那封信,满脸不敢置信,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就连声音也变得微颤起来,“这怎么可能,这,这绝不可能!”他把目光投向坐在对面,自打把信递给他之后就缄默不言的晋王,“殿下,这一定是搞错了,宸妃娘娘,怎么可能……”
“……没搞错。”
萧恪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就像是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自打前天收到这封信之后,他就告病在家没去上朝,起初的时候,他也不相信,觉得这信里说得实在太过荒诞,可人就是这样,有些东西,你嘴上说着不信,心里却忍不住起疑。
他派了无数人力,终于让他找到一个当初伺候过他母妃的宫女。
“是皇祖母……”
“是她忌惮王家,生怕王家和未央宫的那位不高兴,所以在母妃生完我之后就让人活活勒死了我母妃!”萧恪双手紧握成拳,两只眼睛红彤彤的,平日里温和的一张脸此时呈现出野兽般的狰狞。
“是他们,”他咬牙切齿,年轻的脸上布满着藏不住的恨意,声音几近冰寒,“是他们害死了我母妃!”
“殿下……”
赵承佑还是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蹙着眉,低声询问:“您确定吗?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再说,若当真是太后娘娘做的,她又怎么可能留下活口,等着您去发现?”
“你这是在质疑本王吗?!”萧恪猛地抬起头,目光阴鸷地盯着赵承佑,他平时待下十分宽厚,如今却用起了本王……赵承佑自是连忙起身说“不敢”。
大约也察觉出自己的失态,萧恪稍稍平复了一会自己的气息,而后沉声同他说道:“是本王失态了,你坐吧。”等人重新入座,这才又同他说道:“这样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调查清楚?”
“这宫人原本只是我母妃宫里的洒扫宫女,并不起眼,只是从前承过我母妃的恩惠,又觉得我母妃生产那日,宫里的情形有些不大对劲,心中担心就跑过去偷偷打探了下,没想到……”
想到那妇人和他说得那番话,萧恪紧攥着的双拳发出指节响动的声音,声音也骤然沉了下去,“没想到她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老虔婆身边的宫人拿着白绫活生生勒死了我母妃!”
“那个时候我才刚出生,就躺在母妃身旁……”整颗心脏就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掐着,萧恪气息急促,通红的眼睛仿佛在滴血,“她连抱都来不及抱我,就活生生,活生生被人勒死了!”
“后来,他们又以护主不力的名头把我母妃身边的人全都杀了……那宫人是因为一直在外院打扫,这才逃过一劫。”
“也是因此,才让我知晓我母妃早逝的真相!”
赵承佑听完沉默半响,他似乎有心想宽慰他几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走过去,拍了拍萧恪的肩膀,低声叹道:“不管如何,陛下总是护着您的。”
“我听说陛下今天还特地给您送来许多东西,贺您生辰。”
哪曾想到,这话顿时点燃了萧恪的怒火,他厉声喊道:“什么护着?他不过是心有亏欠!”
恨恨吐出这句话,目光扫向桌上的那些东西时,又跟发了狠似的,走过去直接把今早宫里送来的那些东西全部扔在了地上,伴随着几件玉雕马破碎的声音,是萧恪阴沉至极的话语,“倘若他真心疼爱我和母妃,又怎么会纵容那个老虔婆杀了我母妃?又怎么会让萧景行处处压我一头!”
赵承佑目光扫过那一地残籍,又看了眼神色阴沉的萧恪,拧眉道:“那您打算做什么?”
“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萧恪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又突然转头看向赵承佑,他似乎是疯魔了,整个人都处于精神紧绷的疯癫状态,猛地上前一步,双手放在赵承佑的肩膀上,语气急迫还带着几分希冀,“承佑,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这……”
“承佑!”萧恪沉声:“你和我一样知道失去母亲是什么滋味!”
似乎是这话触动了赵承佑,他神色微变,浓密的睫毛轻轻一颤,等他再抬头的时候,目光直直看看萧恪,“好,我帮您。”
……
而此时的宫里,萧定渊刚刚处理完今日的奏折,身侧德安奉上一盏安神茶,温声劝道:“夜深了,您该去歇息了。”
萧定渊喝了口茶,问道:“恪儿怎么样?”
德安答道:“王爷是感染了风寒,看着脸色是不大好,老奴按着您的吩咐和王爷说了,让他好生休养几日,不急着上朝。”
听到这话,萧定渊就拧了眉,声音也沉了下去,“好端端的,怎么会感染风寒?他身边的那些人都是怎么照顾的?”
“前头王爷出门去郊外跑了次马,估摸着是回来的时候淋了雨,”德安笑着宽慰道:“都是年轻人,好好休养几日就没事了,您也别太担心。”
“还是得给他找个媳妇了,那些下人再怎么照顾,总不如枕边人尽心。”萧定渊吩咐道:“你回头帮着留意下,身世不必多好,只要家世清白,人品好、性子好就行,最主要的还是恪儿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