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夫君少年时——宋家桃花
时间:2020-05-31 09:33:59

  另一头,不置斋那边也已经下课了。
  齐序向来是一到饭点就格外激动的人,这会刚等先生出去就急声催促道:“走了走了,我昨儿个可打听过了,今儿个膳堂有红烧狮子头还有糖醋排骨,去晚了可就没了。”
  “你这出息!”
  傅显没好气的在他头顶轻拍一下,“每天吃吃吃,你看看你这肚子。”
  齐序捂着脑门,不高兴的咕哝道:“你还说我,昨天也不知道是谁跟人小姑娘抢东西吃呢。”说完见傅显脸一红,又要打他,忙往外头跑。
  两个人你追我打的出去,留下一个眉目含笑的京逾白和一个还有些困倦的李钦远。
  京逾白看了一眼身边的李钦远,温声问道:“累了?”
  “唔。”
  李钦远点了点头,他以前上课不是在学堂睡觉就是回屋子睡觉,或者随便找个地方,今天撑着眼皮听了两节课,的确不轻松。
  “中午时间多,你吃完饭就回屋子补个觉吧。”
  京逾白这话说完,似乎又看了他一眼,才添了一句:“你这段日子在书院落下的课太多,回头我把之前的资料理下,你看看。”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速缓慢,言语之间还有几分踌躇。
  李钦远见他这样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掀起眼皮,翕张的睫毛下是一双含笑的凤目,伸手轻轻拍了拍京逾白的肩膀,笑得洒脱又疏朗,“好啊。”
  要说今日之前,他或许还没想好以后要做什么。
  但如今,他倒是真有一种冲动,或许是为了自己,或许是为了早间那副场景所遗留下来迟迟未曾消散的激动。
  他突然就想做些什么。
  在这个以前最为厌恶的世道,做些什么。
  你要问他现在想做什么?或许李钦远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就是这样想,先不管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先把眼前的路走好。
  他漫不经心过了这么多年,总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可如今,他不想再这样醉下去了,他想睁着眼看看这个世道,清醒的……也许,就算走到最后,他也可能摸不出个什么名堂。
  但那又如何呢?
  少年肆意,青春正好,只要没有虚度这光阴,总归都是好的。
  那便这样。
  不问前程,不问将来,也不去管旁的,就在这个最好的年纪做现下想做的事,肆意挥洒笔墨做一番锦绣文章也好,其他也罢,为了自己,为了这么多年陪伴在身边的朋友和家人,也为在意和……喜欢的人。
  李钦远想到这,脸上笑容愈发疏阔起来,就连眉目也沾了几分朝气蓬勃的样子。
  身旁的京逾白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见他眉目疏朗,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清明之态,面上也不禁露了个笑。
  不远处傅显和齐序打闹一阵,又勾着肩膀了。
  转头看两人还是慢悠悠的,便扬声喊道:“七郎,大白,快点啊,再晚可真没好吃的了。”
  李钦远闻言,收回思绪笑了下,“来了。”
  他们这一行人往膳堂走的时候。
  平朔斋那边已经用完膳出来了,李钦远一路走来,也有担忧小辣椒因为他的事被人排挤,又得孤零零一个人吃饭,正想着回头要不要再去偷偷看她下,或许……
  给她买串糖葫芦?
  上次见她倒是对这又甜又酸的玩意挺喜欢的,只是这样倒是不好再借兰姨的名了。
  刚想到这呢,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欢声笑语,这笑声很杂也很多,可他硬是从这么多声音里分辨出一抹熟悉的声音。
  抬头去看。
  便瞧见一个红衣姑娘正被一群人簇拥着往平朔斋的方向去,她身边就是顾瑜,姐妹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竟让她弯了眼眸。
  她原本就生得好看,此时走在这凛凛寒风中,笑得明眸皓齿,更是俏丽极了。
  李钦远不知不觉就有些看傻了。
  京逾白还在和他说话,但说了一会也不见人答,回头去看,便见他这幅模样,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笑笑,并未说话。
  倒是李钦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见他眼眸含笑,先红了耳根,张口解释道:“我是担心她因为我的事受排挤。”绝对没有半点私情。
  京逾白笑哦一声,一副我明白的样子。
  臊得李钦远耳根愈红,也不再和人解释,落下一句“走吧”就率先提了步子往膳堂的方向走。
  顾无忧也像是感觉到什么,都快走出院子了,突然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眼中晃荡的笑又多了三分温柔。
  “怎么了?”顾瑜见她停下步子,也跟着停下。
  “没事。”顾无忧笑着收回视线,主动挽了她的胳膊,“我们走吧。”
  凛冬虽寒。
  但若人心是暖的,这寒冷,也就不必再畏惧了。
 
 
第52章 
  这天晚上回去,顾无忧吃过晚饭就让红霜把先前从琅琊带来的箱笼全都搬了出来,那里放着的都是她旧日在琅琊置办的衣裳。
  王家富贵,王老夫人又疼她。
  每换时节,都会请当地最好的绣娘来家中给她量体裁衣,寻常官宦人家的姑娘一季或是四身、或是六身,便是王昭,一季也不过八身。
  可顾无忧每季都有十二身新衣,还不止衣裳,那是从头到脚全都搭配好的。
  春夏日里搭着好看的披帛,秋冬日便是披风、斗篷,再配上应时的头面,手钏,耳,有时候就连香囊、帕子也都是要配着衣服换的……她往日又是个爱娇的,每次出门都得吸引一众目光才肯回来。
  越惹人注目,她便越喜欢打扮。
  左右闲来无事,她便常常在家中研究穿着打扮,长久以往,琅琊那边的贵女总爱效仿她的装扮。
  如今京城流行的这些,其实她以前早就玩过了。
  只不过现在她身体里多了个灵魂,也就不似以前做姑娘那会,那么爱折腾这些了。
  “好端端的,怎么今儿个想起让红霜把这些东西都搬出来了?”白露捧着一碗撒了秋日金桂的杏仁豆腐走了进来,瞧见这幅阵仗也有些吃惊。
  她把手里的茶盘往桌子上一放也过去帮忙,“瞧这乱糟糟的,您要哪身衣裳,奴来找。”
  顾无忧的衣裳实在太多了,这会把一整张床都给占满了,也还有不少在箱笼里,她闷头找着,闻言,头也不抬的答道:“我记得我及笈那会,外祖母让云大娘给我做了一身衣裳来着,怎么找不到了呢?”
  云大娘是琅琊最出名的绣娘,平日里很难请动她。
  那身衣裳还是顾无忧今年及笈的时候,王老夫人托了很大的情分才让云大娘出山帮她做的,她后来对别的都没什么印象了,这身衣裳倒是一直都记着。
  “怎么想起要那身衣裳了?”白露有些吃惊,转头又说红霜,“你也是,也不问个清楚便一通乱拿,看这乱得,过会还有的收拾。”
  红霜被人这么一通训,难免委屈:“我哪里想到小姐要穿那身衣裳?她平日里最是宝贝不过,便是我们都很少碰。”
  顾无忧这才想起这桩事,便帮着红霜说了一句,“你别说她,是我没说清楚。”
  她的确很宝贝那身衣裳,可惜前世的时候也只穿过一遭。
  后来嫁给赵承佑,他的妹妹赵宝珠及笈,特地说服赵承佑从她那儿借了这身衣裳过去,并着一整套头面,说是要充个场面,她那时候欢喜赵承佑跟个什么似的,便是再宝贝的东西也是说借就借。
  只是这一借就再没还回来。
  最后是寻了什么由头来搪塞她?顾无忧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夜里和赵承佑说起这个时候的,露出几分委屈,原是想着他能哄一哄她。
  可赵承佑说了什么呢?
  顾无忧细细想了想,隐约记得一个模糊的身影,皱着眉训她,“就一身衣裳,你也要折腾,日后等我承爵,你这样的脾性怎么去管理下人,又怎么让我放心把赵家庶务交给你?”
  衣裳没了,她虽然难受,但其实也没有那么生气。
  她只是伤心赵承佑的态度,那是她及笈时候穿的衣裳啊,代表着一个女孩褪去稚拙和童真,真正长大了,是最美好的象征。
  她那时候想,只要他肯哄哄她,她就连那一点点的难受都可以没了。
  可惜――
  她跟赵承佑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所以为的美好,以为的爱情,于他而言,其实什么都不是。
  “您就惯着她吧。”白露叹了口气,倒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去里屋又拿了一只箱笼出来,打开箱笼,是一整套的衣裳和头面,还有一双绣鞋。
  在几盏宫纱灯的照映下,衬得那一身衣裳如流光一般,熠熠生辉。
  顾无忧瞧见这身衣裳也从那过往的思绪中抽回神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走过去,伸出手,细细的抚了一遍,从头面到衣裳,再到鞋履,带着怀念和珍惜。
  杏白色的凤鸾云肩通袖妆花竖领短衫,配着鸦灰色的鹿葫芦妆花织金纱[裙,和短衫同样纹路的绣鞋,以及一套珍珠头面。
  “您明儿个要穿这身衣裳出门?”白露在一旁问她。
  顾无忧笑着点点头,她就是要穿这一身衣裳去见她的大将军,她的少年郎……这是这辈子的大将军第一次主动邀请她,虽然大将军别别扭扭的硬是找了其他借口。
  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们两人第一次一起去吃早餐呢。
  不是偶遇,也不是巧合。
  是他们两个人一起,提前说好了的。
  顾无忧有时候是有些矫情的,总是喜欢记一些各式各样的日子,比如前世的时候,她就爱记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日子,记李钦远第一次给她下厨的日子,记他教她写字,教她骑马射箭的日子。
  每当那个时候,她就喜欢拿出各式各样的理由,缠着人陪着她。
  如今也是。
  虽然年纪大了,但矫情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没改。
  她就想着,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做一件事,这是特殊的,这是值得纪念的……所以她就想以最好的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两世都没能看到她及笈的模样。
  这不要紧。
  她会揣着她所有的美好到他的面前,把所有所有都给他看。
  “好啦,你们明天早点起来,给我梳妆。”高兴的顾小郡主发了话,准备早些洗漱早些睡觉,她可不想明天青着两个眼圈去见人。
  她要以最好看的模样去见他。
  两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清楚她的高兴从哪里来,嘴里倒是乖乖应了“是”,出去的时候才低声议论道:“小姐这样子,倒像是有喜欢的人了。”
  “难不成是书院的?”红霜压着嗓音说,如今这日子,小姐整日待在书院,若说有喜欢的人,也只能是那的了。
  白露心里倒是有些想法,只是不好明说,这会听到这话也只是说道:“先别乱猜,也别让旁人知晓,尤其是国公爷那头,小姐和国公爷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些,别因为一些还子虚乌有的事又闹了别扭。”
  红霜乖乖点头,“我就是担心小姐又跟以前似的……”
  白露也担心,只是现在的小姐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她一时也不敢乱猜,“左右小姐如今整日在书院,有二小姐看着,倒也好些。”
  “之后我再找个时间问问她。”
  也只好这样了。
  *
  等到第二日。
  顾无忧大概是睡饱了,神采奕奕的起了床,又让人给她仔细梳了妆才出门,马车照旧是在东街停下,大概是次数多了,车夫也已经习惯了,一句话都没问就在顾无忧要求的地方把人放下了。
  这会才到辰时。
  冬天的日头来得迟,这个时间点,天边的太阳像是刚从云层破开一抹艳光,照亮了半边天,另外半边天却还有些昏暗。
  昨儿个两人也没说好时间,顾无忧原本还以为要多等一会,没想到刚下了马车就瞧见候在巷子口的李钦远了。
  她脸上扬着明媚的笑,刚想过去,可看到李钦远的那身装扮却又愣住了。
  完全是不同以往的装扮。
  束着高马尾的红色发带是新的,衣裳……也是新的。
  她呆站在原地,目光怔怔地往前方看,昏暗又逼仄的巷子里,往日的白衣少年郎今日却穿着一身竖领黑衣,微敞的衣襟显得脖子十分修长,喉结微凸,里面是一身红色里衣,而脚下一双同样绣着祥云金边的黑色皂靴正相互交叠着。
  身形格外的清俊挺拔。
  他在这熙熙攘攘的场景下,自立一块僻静的天地,跟以前一样,李钦远靠在斑驳的青苔墙壁上,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也掀起薄长的眼睑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起初的面容在昏暗光线的照映下显得有些冷清,可就在看到呆怔的顾无忧时,突然挑了挑眉,就像是冬日破冰,鱼儿跃出水面,让静止的画面也似活了一般。
  “还不过来?”
  他开口,声音并不高,夹杂在熙攘的叫卖声中,其实很难传进顾无忧的耳朵。
  可顾无忧却愣是在几十号吵闹的声音中,听见了他的声音,心突然跳得有些快,一蹦一蹦的,像是流觞宴时那击鼓传花的小鼓,咚啊咚啊咚啊的敲个不停。
  她看着李钦远,脚下的步子就像是被人引了线似的,不由自主地朝他的方向走去,目光还是一直放在他的身上。
  见惯了他穿白衣,陡然见他穿一身黑衣,倒是让她不由想起后来的大将军。
  只是比起记忆中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眼前的少年郎少了几许沉稳,多了几分肆意,他甚至没有都移开视线,用那双狭长单薄的凤目穿透一切望着她,也牵着她向前走。
  李钦远的确有些移不开目光。
  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原本就生得好看,平日里不怎么装扮都已经十分惹人注目了,更不用说今天这样从头到脚都精心打扮过。
  这样的精心打扮让他原本平静的心跳也在这会突然加速起来。
  他看着她的头发反射着太阳的光,看着她樱粉的嘴角轻轻翘着,看着她一步步向他走来,和他一样,她的目光没有一刻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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