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钦远看她憋得眼圈都红了,平日就水汪汪的眼睛,现在水意更加浓郁。
他也不知怎得,看着她这幅样子,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有种忍不住想把人欺负得更加厉害的冲动。
想看她眼睛更红的样子,想看她……
等反应过来,李钦远红了脸,低低啐了自己一声。
“怎么了?”顾无忧没听清楚,只是疑惑的看着他。
李钦远怎么可能和她说那些话?尤其是看着她这双干净澄澈的眼睛,只觉得自己就连想都是玷污了她,红了耳朵摇摇头,暗地里又骂了自己一声禽兽,然后二话不说就直接伸手提着小家伙的脖子,把它从她怀里提了起来。
“哎――”
顾无忧有些着急,“你这样它会不舒服的。”
小松鼠先是呆了下,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腾空飞起来了,后来似乎是懂了,也跟着“吱吱吱”的叫了起来,挥着手脚,特别不高兴的样子,仿佛是在抗议他的暴行。
顾无忧一听这些声音,就更着急了,“李钦远,你快给我,你看它都在叫了。”
李钦远见她这幅紧张样子,突然觉得这个礼物实在是太不好了!拿了这么个小东西,简直就是来跟他争宠的,就今天见面的这点时间,小姑娘才跟他说了几句话?
所有的注意力都给了这个小东西。
他心里醋得不行,也不管顾无忧来夺,把手提得高高的,自己这个先送礼物的人,反倒是吃起这份礼物的醋了,还强词夺理道:“你别总是纵着它,小东西越纵越不听话,以后总有一天爬到你头上去。”
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那也没你这样的呀。”顾无忧就跟回到了以前,跟大将军抢她的小人书似的,一边抓着他的胳膊,一边踮起脚尖去夺小松鼠,声音都变得娇蛮了几分,“你看它,叫得那么痛苦,肯定疼死了,你快给我!”
这还是她头一次凶他。
李钦远心里更酸了,比吃了陈年的老梅子还酸,酸溜溜的看着顾无忧,心里腹诽道:还真是越纵越不听话。
手里倒是松了劲,把小松鼠重新还给她,见她把小松鼠抱了满怀,终究是忍不住,在一旁压着嗓音委屈道:“我还不是因为你。”
可现在顾无忧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小松鼠,哪里顾得上他?她把小松鼠抱在怀里仔细看了一圈,见它没有不舒服,这才松了口气。
她抱着小松鼠,一边顺着它的毛,一边问他,“它叫什么名字呀?”
“不知道。”生气委屈外加吃醋的李小公子不想理她。
顾无忧转头看他,忽然,她就笑了起来,抱着小松鼠朝人靠近,因为身高的距离,只能仰头看着他。
李钦远低头就能看见她,距离近的甚至能数清她的睫毛,他的嗓子突然变得有些干,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她,干巴巴的问道:“你,你干嘛。”顾无忧问他,“你是在吃醋吗?”
“才没有。”李小公子坚决否认。
“真的?”顾无忧不信。
李钦远被她笑得脸都红了,还想再说话,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咳。
京逾白一身青衣站在门前,看着他们笑道:“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不过,”他似乎有些无奈,手指撑着额头,轻笑道:“我是来提醒你们的,你们要是再不进去,里面那两位小祖宗可得亲自出来逮人了。”
那两位可没他心脏那么强大,看到这幅样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顾无忧倒是没什么好害羞的,在她心里,大将军本来就是她的,他们两人亲近些又怎么样?再说现在她可不是单恋,大将军也喜欢她!
还跟她告白了呢!
所以她一点难为情都没有,还笑着和京逾白点了点头,十分坦然的说道:“我们马上就进来。”
京逾白见她坦然,笑了笑,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就打了帘子进去了。
李钦远弯腰提起笼子,朝顾无忧伸出手,少年郎其实还是有些不大高兴,声音也干巴巴的,“它怕生,里面人多,先放进笼子吧。”
这一次,顾无忧没拒绝,朝他点了点头。
等小松鼠被关进了小笼子,李钦远提着笼子便要进去,可他没走几步就被顾无忧拉住了袖子,“干嘛?”他停下步子,僵着脊背,还是转过身去问她。
“我喜欢它,是因为这是你送给我的。”打扮明艳的小姑娘站在他身后,牵着他的袖子,仰着头十分认真的和他说,“因为是你送的,我才这么宝贝。”
李钦远一怔,刚刚还酸溜溜的一颗心突然就化成了春水。
顾无忧也没松手,继续牵着他的袖子,和他说,“不生气了好不好?”
李钦远其实原本也没生她的气,就是有些吃醋和委屈,如今想想也觉得自己实在好笑,竟吃起了这只小东西的醋。
他不自在的别开头,等小姑娘又牵了下他的袖子,这才红着耳朵,点点头,“……嗯。”
话落。
余光瞥见小姑娘陡然盛开的笑颜,李钦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手提着金丝笼子,一手任她牵着,转过头,就这样垂眸望着她。
他心知肚明,他栽了。
栽得无可救药。
偏还乐在其中。
第69章
顾无忧和李钦远刚刚进去,屋子里的一群人就全部看了过来,尤其是傅显和顾瑜两人,两人一个看着顾无忧,一个看着李钦远,把两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遭,似乎是怕他(她)在外头吃了什么亏似的。
可两个当事人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李钦远提着金丝笼,刚才在外头和顾无忧说清楚了,他这会也不吃小东西的醋了,走在小姑娘的身边,唇角轻扬,看着就知道他此时的心情很好。
“坐那吧。”顾无忧偏头和李钦远说,一点避讳都没有。
李钦远自然是她说什么都好。
两人就往东边窗下的软榻那边坐,白露给他们上了茶水,顾无忧吩咐道:“你让红霜她们找个手巧的工匠给它做个窝,再把我东边那个暖阁辟出来,以后就让它住那。”
白露瞧见这么一只松鼠,显然是愣了下。
她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看着顾无忧眉梢上的喜意还是抿着唇轻轻应了一声,出去吩咐了。
李钦远把笼子放在两人中间,小东西果然还是有些怕生,刚才在外头又娇又横,现在看到这一屋子的生人又缩在笼子里不动了。
睁着一双圆碌碌的眼睛,手和脚都并在一起,把自己缩成一团,看谁都是一脸防备的样子。
顾无忧看得心疼,但也知道这会放它出来估计更加让它害怕,只好从碟子里拿了一旁松子,又拿了块帕子一并放到笼子里,然后缓慢地朝它伸出手。
刚刚伸过去,坐在她另一边的顾瑜就皱了眉,抓着她的胳膊,小声提醒道:“你小心些,别被抓到。”
她是不大喜欢这些东西的,以前跟她不大对付的一个表姐养过猫,有一次她就被那只猫抓了一手臂,以至于到现在,她对这些毛茸茸有利爪的东西……还是留有很深的阴影。
顾无忧笑笑,和她说,“没事,它不会抓我的。”
而且――
她目光往身边看去,少年郎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只笼子看,神情严肃又认真,便是小东西真的要抓她,她身边的这个少年也绝对不会让她受伤。
李钦远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其实还是有些不大自在的。
少年郎的情意就是这样,恨不得跟全天下宣告你是我的,但又总会在那些脉脉细语的情意中羞红脸,倒也没躲,顶着小姑娘含笑的注视,压着嗓音和她说,“我看着,没事。”
他会纵容她做所有她喜欢做的事。
他不会阻拦她,他会竭尽全力保护她。
顾无忧听见了,也听懂了,她脸上的笑意顿时变得越发灿烂起来,明眸皓齿,俏丽极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手又往笼子里伸进去了一些。
笼子里的小东西瞧见突然伸过来的手,猛地往后一躲,它一边把自己往笼子里又缩进去了一些,一边龇牙咧嘴的冲顾无忧叫。
带着野性的小松鼠就算伤害值再低,也还是带有一定危险性的。
别说顾瑜了,就连傅显等人也都端直了身子,李钦远更是脊背僵直,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只小东西,俊美的脸也跟着沉了下来。
他就跟那只防备的小松鼠一样,处于戒备的状态中,似乎是怕它伤害顾无忧,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顾无忧却没有害怕,她把手悬在笼子里,目光柔和的望着它,也不靠近也不撤退,就这样一直望着它。
等着它主动靠近。
小松鼠似乎也终于反应过来了,眼前这个人是刚刚在外头抱着它的人,它看着顾无忧,似乎是犹豫了下,然后才悄悄沿着笼子边缘往她的方向过来,又过了一会,它才把自己的头放在顾无忧的掌心下。
用自己最柔和的部分去迎接她的温柔。
顾无忧的掌心在触到那柔软的毛发时,眼睛立时就弯了起来,她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嗓音也十分柔和,“好了,别害怕。”
说完。
她又把那块包着松子的帕子挪过去了一些。
小松鼠看了看摆在面前的那一包松子,又看了看顾无忧,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不过刚才缩成一团的身子倒是松懈了一些,还拿脸蛋贴了贴她的掌心,然后才开始低头吃起它最喜欢的松子了。
围观着的一群人见它收起防备,这才松了口气。
傅显在一旁看着更是醋意横生,他早上给那小东西不知道喂了多少东西,也没见它给他一个好脸看,果然是宠物随主人!
想到这,他就更加酸了。
从盘子里拿了颗冬枣,嘎嘣嘎嘣咬得很响。
顾无忧看笼子里的小东西已经没那么害怕了,甚至还一屁股坐在笼子里,叠着腿,长长的尾巴一晃一晃的,她好笑的收回手,心里的怜爱也止不尽似的。
每次看到这只小松鼠,她就会想到从前的自己。
嫁给大将军之前的她饱受摧残和风霜,早就没了从前的单纯,那个时候,她也是像这样,用防备裹着自己,生怕自己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是大将军――
他一点点软化了她的心,让她心甘情愿收起全身利刺。
顾无忧不由转头去看身边的李钦远,少年郎也已经收起防备,好好坐着了,察觉到她的目光便转头看她,挑眉问道:“怎么了?”
顾无忧摇了摇头,眉眼还是笑得很璀璨,“没什么。”
李钦远也就没再说什么,给她递了块帕子。
顾无忧笑着接过帕子,她一边擦着手,一边转头去问顾瑜,“你们刚在聊什么?”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好像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东山”、“骑马”什么的。
不过没听全。
顾瑜见那松鼠的确没那么凶性了,这才收回目光和她说,“刚傅显说,过几天等书院放假,我们去东山骑马看梅花,那边风景不错。”她挑了个橘子慢慢剥着,“问你的意思,你要觉得可以,下次我们就一起去。”
“可以啊。”顾无忧当然没意见。
她这阵子除了书院就是家里,顶多就是早上和大将军在巷子里吃吃早饭,的确是有些憋坏了,“不过东山路比较远,我们估计来回得一天了。”
她“唔”了一声,想了想,说道:“不如我们那天再带些吃的,我记得山上有座亭子,我们可以在那烤东西吃。”
以前她就常跟大将军去那边烤东西吃。
顾无忧想到这,转头去看李钦远,她眼睛弯成新月的模样,里头亮晶晶的,十分漂亮,嗓音却又软又娇,“好不好?”
李钦远正在剥橘子,听到声音,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
见她一双笑眼,手里的动作一顿,半响才轻轻“嗯”了一声,又把手里剥完的橘子放到她的手心里,低声说,“你喜欢就去。”
顾无忧听到这话,笑得便越发灿烂了。
可身边的几个人却被两人的互动酸得不行,就连一向沉稳的京逾白也忍不住轻咳一声,他坐在椅子上,长指撑着额头,长发披肩,笑得十分无奈:“七郎,你们好歹也注意着些,我们还都在呢。”
李钦远这会倒是不臊了。
反而扬起眉,一副潇洒肆意的少年模样,也不说话,可满脸都写着“你能拿我怎么样”。
京逾白自然不能拿他怎么样,他只是突然有些后悔,就应该让七郎再多纠葛一段时间才好,那样,他还能看一阵笑话。
当真是,悔啊……
不过显然,后悔也已经没用了。
他摇头笑笑,不忍再看,便起身冲顾瑜说道:“顾七小姐,你若是得空不如带我们出去转转?我看院子里的花草倒十分特别。”
顾瑜还没说话。
顾无忧倒是笑着回道:“那都是爹爹从各地给我找来的,平日里还有人专门伺候着,里面几盆兰花是最珍贵的。”
她记得京逾白挺喜欢兰花来着,便又说道:“你若喜欢,可以拿些回家,左右我也只是瞧着玩。”
京逾白刚想说“不用”,余光瞥见李钦远顿时臭了的表情,突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也起了些顽劣的心思,笑着应道:“好啊。”
说完,又转头看顾瑜,“顾七小姐,咱们出去吧。”
顾瑜不想出去,要放这两人单独在里面,她不放心,但看到顾无忧比平时还要开心的面容,也舍不得让她不高兴。
几番斟酌下来。
她还是满脸不高兴的站了起来,走到傅显身边的时候还拉了人一把,“你们也出来。”
“我又不要看花。”傅显不大乐意,“而且外面那么冷。”
他才不要去。
顾瑜一脸无语的看着他,觉得这人可能是个傻子,人京逾白难道真是去看花的吗?还不是想给里面这两人留点空间?就这个傻子还在这边吃吃吃,一盘冬枣都要被他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