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外的等候区有些冷清，橙色的光线洒下来，给冷色的座椅镀上了一层柔光。
顾初初拿出手机解锁，想到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心里担心得不得了。
千万不要有事。
四周安静下去，过了大概五分钟，老爷子的特助老刘从电梯那边过来，神色凝重。
“刘叔。”顾初初站起来打招呼，“你刚才去哪儿了。”
他给自己打电话，来了却不见人。
“我去接了个电话。公司要跟D国的一家公司开展合作，这事之前搁置了，大少爷又通知股东连夜开会，决定不等老爷子醒来继续研究。”老刘坐下来，苦笑着擦了把汗，“这有什么可研究的。”
这家公司的资料看着十分齐全，但产品和生产线跟谜一样，疑点重重。
几十亿欧元的资金砸下去，都不知道能不能听到一声响。
老爷子不管事，顾氏真给了温谨，前景不妙。
“公司其他股东也支持他？”顾初初皱眉。
温谨进入顾氏前后算起来有十年，他又一直是顾家大少爷的身份，这么多年不会一个支持他的人都没有。
“就是有人支持我才担心。”老刘看着她，语气有些迟疑，“自从老爷子昏迷，公司就人心浮动。”
小姐虽常常跟着老爷子去公司开会，可到底年轻。
她要是真接手公司，那帮股东会立即站队选择温谨。
毕竟公司赚钱与否，关系到每个人的利益，选一个不会管理经营，天真单纯的领头人，搞不好大家都会跟着栽进沟里。
也不排除有人会联手架空她，夺走顾氏的控制权。
“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解决。”顾初初汗颜。
她在现世的原创首饰网店，客服、老板、设计、发快递都是自己一个人来，顾氏这么大的公司，她根本没有能力管。
交给其他的股东根本不可能，这是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
原主也没有能力接手。
对于原主来说，每天什么都不用考虑，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设计美美的珠宝首饰就好。
“再等等吧，说不定老爷子很快就会醒过来。”老刘笑得有点勉强。
他也没指望小姐，忽然间就懂得这些。
温谨跟了老爷子六年才慢慢开始独当一面，经手的几个投资案，表现也很一般，手段和眼光都不如他爸爸。
“嗯。”顾初初应了声，心虚低头。
老刘笑的样子比哭还难看，心里一定很失望吧？
不光是自己，还有温谨。
温谨终究是外人，老爷子原定让他继承一半的顾氏股份，却发现他想要的更多，于是改变计划。
知道真相的就老刘和吴伯，估计还有一两个股东，偏偏原主不成器，自己也不堪大用。
一时间，谁都不说话，等候区安静得有些可怕。
沈云珏抬手看了下表，倾身过去，在顾初初耳边说，“我去回个电话。”
顾初初乖巧点头。
沈云珏优雅站起身，掏出手机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拐过弯，他回头看了眼拨通沈书行的电话，开口就说，“我同意回去继承沈家的家业，条件是跟初初订婚。”
“你能不能看下时间再给我打电话？”沈书行嗓音含糊，“天亮再说。”
“那我自己打给他，跟他说永远断绝关系。”沈云珏倚着墙，眼底尽是锋锐。
耳边安静下去，他耐性十足，左手在腿上一下一下敲着。
熟到第九下，沈书行终于清醒，“你刚才说什么？”
“我同意回去继承沈家的家业，条件是他出面，说服顾初初跟我订婚。”沈云珏重复一遍，“听清楚了？”
“清楚了。”沈书行的声音传过来，“你认真的？”
沈云珏结束通话，左手的动作也停下来，若无其事折回去。
他不是不会经营云飞，而是不想费心思。
爸妈离婚后没多久妈妈调回帝都，谁知在一次实验中出意外，永远离开了他。
他跟着外公外婆过了很多年，后来外公外婆陆续生病，是汪正飞陪他帮他送走二老，又在他比赛期间生病时，尽心尽力照顾。
汪正飞是他最信任的人，他需要钱，给他便好。
自己不会走投无路，只要肯低头。
沈云珏折回去，等候区多了几个陌生人，顾初初坐在椅子里抱着手臂看着，似在思索着什么。
他皱了下眉，径自过去坐到她身边，“怎么回事？”
“附近公立医院的院长来借ECMO，说是医院刚收治的病人情况不乐观，就借一两天。”顾初初敛眉，“他们医院就两台，这会都给病人用着。”
“嗯。”沈云珏放松下来，“你想帮忙？”
“想帮忙。”顾初初诧异回头，“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沈云珏唇角扬了扬，伸手揉她的脑袋，“很明显。”
这件事上辈子没有发生，可她的眼神在说，她想帮忙。
她上辈子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活着是一件幸福的事。
自己活不了那就帮别人活下去，让别人代替她去尝遍美食，看遍风景，去做他们想做的事。
“这样啊？我下次尽量表现得不那么明显。”顾初初躲开他的触碰，尴尬地笑了下，起身朝顾家医院的院长走去。
远处的交谈声小了一些，沈云珏单手撑着下巴看顾初初，她仿佛看到一只纯白的驯鹿，站在月光下的水里玩耍。
波光粼粼，驯鹿的白和月光交相辉映，美好得如童话一般。
月光驯鹿……沈云珏坐直起来，掏出手机将刚才涌现的灵感画下来，心跳略快。
他想到这一季云飞推出的新品压轴了。
另一头，顾初初等着院长跟人交谈停下，微笑出声，“不用借，直接捐给他们五台，缺了的你安排采购联系卖家，费用我来出。”
吴伯大惊失色，想劝她不用捐，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顾氏这些年花在慈善上的钱，能买上百台ECMO，她送出去五台不算什么。
“小姐既然开口，那这件事就这么安排，我通知人把机器送过去。”院长微笑看着来借仪器的公立医院院长，自己的老同学，“还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谢谢顾小姐肯帮忙，我代患者谢谢你。”那院长深深鞠躬，神情激动。
“赶紧去装机器吧，救人要紧。”顾初初伸手扶了他一下，唇边弯起浅浅的弧度，“都是救人，不是吗。”
对方点点头，再次鞠躬。
顾初初难为情的笑笑，红着脸回到沈云珏身边，安静坐下。
不是自己的钱，花着好心虚。
吴伯也跟过去，坐到愁眉不展的老刘身边，相对无言。
老爷子送去抢救已经快两个小时，不知道什么情况。不光是医院的院长，各个科室的医生都被叫了回来，就怕情况突然恶化。
唯独温谨没出现。
又等了大概半个小时，负责抢救老爷子的医生出来，激动出声，“老爷子恢复过来了，各项指征正在慢慢变得平稳。”
顾初初松了口气，又等了二十分钟左右，跟着吴伯他们一块，将老爷子送回病房。
回到病房坐下，她握住老爷子的手，若有所思。
老爷子怎么会忽然就好转？
这么想着，顾初初跟沈云珏说了声，走出病房去老爷子的主治医生办公室，抬手敲门进去。
“小姐，董事长的情况是不是出现了恶化？”主治医生吓一跳。
“没有，我来是想看下爷爷这一周的治疗记录，还有刚才的抢救记录。”顾初初微笑坐下，“我不是怀疑你们的医术，而是觉得爷爷的病情反复很奇怪。”
“我也正想去找你，确实很奇怪。”主治医生拿起桌上的治疗记录递过去，“你看完了我们再讨论。”
今晚的抢救他们用了很多手段，都没能让指征恢复，结果忽然而然的就恢复了。
“谢谢。”顾初初拿过治疗记录仔细看了一遍，心中升起古怪的念头。
好像……她每次花钱，老爷子的病就会好转？就是她自己，因为肿瘤而出现的症状，也都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云珏：不知道是订婚快，还是被甩开快。
顾初初：你猜。
沈云珏：……
第21章
顾初初跟主治医生讨论完返回老爷子的病房, 温谨来了。
他坐在床边看着很疲惫的样子, 头发有些散乱的耷拉下来, 搭在泛着冷光的镜架上。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看着更加鲜明，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 也更加的明显。
“哥。”顾初初放轻嗓音喊了他一声，若无其事地坐过去, 像往常那样握住老爷子的手, “爷爷没事了, 目前各项指征都很平稳。”
她的猜测没错的话，只要自己一直花钱, 老爷子就会很快醒过来，她也有可能会恢复健康。
过了今晚，往后何时会晕倒她完全不清楚，想要避免自己陷入险境, 还是得继续花钱。
第一次买下云飞是为了完成原主的愿望, 成为云飞的实习生。第二次是为了帮老爷子给原主奶奶设计项链。
第三次是刚才, 她出于怜悯, 让院长借了几台治疗的仪器出去。
就算自己不清楚那是什么仪器，到底有什么用, 也知道价格肯定不菲。
顾初初偏头看着身边的温谨, 不等他出声便红着眼接着说，“刘叔说你在开会，我没敢给你打电话。”
“没事。”温谨挤出一抹笑, 抬手拍了下她的肩膀，缓缓站起身，“我在隔壁，今晚你们俩守着这边。”
沈云珏在业内出了名的不爱交际应酬，买下云飞那天，他看顾初初的眼神还特别陌生，短短一个星期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竟然会主动追求顾初初？
“嗯，你也累了一天，去休息吧，”顾初初的嗓音染上一丝明显的哭腔，“有事我会立即喊你。”
温谨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沈云珏，用力磨了磨牙，抬脚出去。
沈云珏要真是沈家后人，自己的下场只有一个——一无所有的离开顾家。
就算老爷子不醒，顾初初也能获得股东的支持。
顾初初有顾氏的股份，自己只有每年几千万的分红，拿的也就比职业经理人多一点。
这些年，他经手的投资案表现般般，沈家却接连做了好几个大项目。股东若是无法拿到顾氏的控制权，就会选一个，能让他们继续赚钱的董事长出来。
温谨抬手扶了下眼镜，掩上门回隔壁。
顾家千金回国的消息，顾初初还没起疑。她若是有怀疑，会直接问他，而不是闷在心里不说。
她手边也没人可用。
许半夏只是个孩子，性子冲动做事不计后果。她真起疑，许家的公关早已下场，不会等上哪怕半个小时。
中午消息出来，她们在一起吃饭。
温谨捋了下思绪，坐到窗前椅子里，掏出手机给助理打过去，接通就说，“中午的消息，有没有人让撤稿澄清。”
“没有。”助理嗓音含糊，“boss，你还有什么安排。”
“没。”温谨挂断电话，疲惫靠向椅背，摘了眼镜用力捏了捏眉心。
顾初初最近真的有点奇怪。
一墙之隔的病房里。
顾初初安排沈云珏躺下，自己也合衣躺到吴伯给她准备的椅子里。
老爷子的情况恢复平稳，她也不能离开。
睡了一觉醒来，顾初初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错，感觉略复杂。
她只要花钱就能救老爷子救自己，但具体有什么限制，她现在也没摸到具体的门路。
“今天不回工作室，留在医院陪你。”沈云珏也醒了过来，一脸惺忪。
“谢谢沈老师，我自己守在医院就行，不麻烦你了。”顾初初扬起笑脸，清澈透亮的眸子散发着灿烂的光芒，“昨晚辛苦了。”
她只要花钱就能活下去，不太需要他假扮自己的男友。
老爷子醒过来，温谨就什么都不是了。
“不辛苦。”沈云珏抬手揉了下眉心，手机有电话进来。
他看了眼号码，抬手跟顾初初做了个自己要出去的手势，接通后站起来，自顾地往外走，“他怎么说？”
“他答应了，你今天回来吃饭顺便跟他谈判。”沈书行明显睡眠不足，“下次别半夜吓我。”
沈云珏结束通话，倚着门框懒洋洋抬头。
温谨在客厅看报纸，许是感受到自己的目光，他抬头看过来，目光凌厉阴冷。
沈云珏跟他对视片刻，藏起眼中的杀意，转头回老爷子的病房。
“是不是何斌催你回云飞？”顾初初也站起来，疲惫地打了个哈欠，“一会还要给爷爷做检查，你先回去，我这边有换洗的衣服，洗完澡换上就行。”
“我把定位共享给你。”沈云珏抬脚过去，垂下眼眸目光缱绻地注视着她，“我中午有应酬，超过三个小时不动，你去救我。”
说完，他很随意的又补充了一句，“你的定位也给我。”
顾初初觉得他的要求很奇怪，想到他昨天回沈家的举动，到底还是答应下来，“好。”
他好像真是沈家的人？
沈云珏走后不久，温谨也回了公司。
顾初初留在医院陪着老爷子做检查，确认没事才去云飞。
沈云珏不在，何斌在陪着审计公司审计人员对账。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毕设的建模做完部分，时间也到了下午。
顾初初站起来活动了下四肢，想起早上答应沈云珏的事，惊了下赶紧拿起手机解锁，查看他的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