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多娇媚——鹊上心头
时间:2020-06-01 09:55:06

  庄六眼睛一转,立即就明白过来:“陛下会怀疑,是太后娘娘在敬事房插了人手。”
  舒清妩笑了,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聪明,陛下多疑,他绝对不会怀疑是我故意装病,反而会去怀疑是太后动的手,哪怕看到脉案和药方,他也一定要来景玉宫看上一看,否则不能安心。”
  所以,舒清妩昨夜才特地叮嘱周娴宁,也提前吃了比安神汤劲更大的安神散,吃完就睡得沉沉的,什么动静都吵不醒。
  周娴宁的眼睛也亮起来。
  “陛下过来看望娘娘,见娘娘沉睡不醒,以为娘娘真的病了,这才放心离去。”
  舒清妩道:“对,他特地叮嘱你们,只是因为不想让外人知道他跟太后不睦,所以这事也只咱们景玉宫中心知肚明。”
  婕妤娘娘这么一分析,周娴宁跟庄六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他们原本还沉浸在陛下独独钟情于娘娘的假象里,心思都有些雀跃了。
  看舒清妩比他们还冷静,不由心中一阵愧疚,觉得自己十分不得力。
  舒清妩看他们的脸色,还安慰一句:“无妨,等以后日子长了,抛去那些不切实际的情情爱爱,你们也能看明白这些。”
  她心如止水,看事情从来都能维持理智。
  这一次虽然没能让太后载个跟头,可怀疑的种
  子一旦种下,想要根除却难了。
  庄六十分羞愧,觉得这几年在祥公公手底下白学习了,如今比娘娘还差了这么多,实在羞于启齿。
  舒清妩知道他怎么想,也不去安慰,只问:“王选侍的事到底如何?”
  说起正事,庄六精神一震。
  他垂眸敛眉,神情端肃,语速很快却吐字清晰:“回禀娘娘,前夜刚一事发,小的就直接去了后排房,多方打听之后又去东六宫的后罩房问了一下同乡。”
  后排房在重华宫以北,比佛香阁还要靠北,位置非常偏僻,但那便是宫中的杂役黄门居所,大凡永巷的杂役黄门大多住在那边。
  若说宫中谁的消息最灵通,除了慎刑司就是后排房的黄门了。
  庄六不太会巴结主子,也没那么多玲珑心肠,但他忠诚细心,有宫里那么多年的老资历,又有诸多同乡,因此颇得王小祥看中。
  把他调来景玉宫,也是贺启苍的意思。
  见他如此有人脉,舒清妩有些意外,不过想想最会做人的贺启苍,倒也觉得理所应当。
  庄六继续道:“娘娘想必也知道,后排房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日常都在宫巷里穿行,许多事都很清楚,王选侍当日从长春宫偏门口出来,恰好有黄门瞧见。”
  “不过这话他已经跟慎刑司说过了,现在拿来给小的说,就是最后一次,”庄六顿了顿,看舒清妩点头,就继续道,“那人道王选侍只穿了单薄的袄裙,并未披斗篷,也没带宫人,就这么一个人从偏门出来,一路往东六宫的后罩房行去,因着已经是傍晚时分,只有他一个人要送水才瞧见,对她行礼也没回音。”
  庄六抿了抿嘴:“那样子,就像是中了邪。”
  舒清妩换了个姿势,慢条斯理吃了一块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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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间,甜脆清香的果味充斥口鼻之间,压下了她所有的烦闷。
  舒清妩心想:这世间若真有邪祟,大抵也是她自己。
  死而复生,两世为人,世人当怕她,邪祟又算得了什么?
  她怕什么呢?
  庄六不知娘娘在想什么,只继续说道:“那人看王选侍不理他,也没在意,直接就走了。后排房的人前日也只他路过东六宫,知道这么点消息,小的打听完就到了宵禁时,便留在后排房过夜,昨日卯时初直接去的东六宫。”
  宫中每日宵禁严格,除非特殊情况,在亥时正到次日卯时初时实行宫禁,后宫所有人等皆不能随意走动。
  庄六即使要打探消息,也绝对不会没头没脑犯了宫规,若是让慎刑司或仪鸾卫的人抓到,定会牵扯到舒清妩头上,反而吃力不讨好。
  他谨慎惯了,最是知道要如何行事。
  卯时初刻这个时候宫里其实也没多少人,只有杂役宫人并杂役黄门出来扫洗宫道,给花草换水并熄灭宫灯,人不多,也都不都是熟面孔,庄六根本不必担忧。
  等到了东六宫,他就直接去了事发
  的后罩房。
  “因着那处往日都锁着,行走中监也不往那边去,根本不记得门到底有没有锁,小的到的时候看到里面已经烧成了灰,黑漆漆的什么都分辨不出来。不过说来也奇怪,东六宫的后罩房一共八间,住着人的四间没走水,只最把边上的空屋平地走水,还烧死了人。”
  庄六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缓了缓继续道:“小的不才,正巧同昨日值守的行走中监是同乡,平日都是叫他叔叔的,叔叔昨夜在慎刑司关了一晚上
  ,回到罩房害怕,也一直没睡,等小的到的时候,就求小的在娘娘面前说些好话。”
  若是后罩房走水,他也不过就是吃个挂落,调去别的地方混几年,等这事淡忘就过去了。可王选侍这么一死,他以后就不好说了。
  能保住一条命都是最好的结果。
  这人很聪明,见庄六这么上心,就知道景玉宫的娘娘肯定也拿眼睛盯着,故而特地托庄六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若是真的牵扯其中,慎刑司不会放回来,他也不会求庄六带话。
  舒清妩一听庄六叫那人叔叔,就明白了,她点点头:“若他能说些消息,我就让云桃去给素蝶姑姑说一句。”
  一句话的事,妨碍不了什么。
  庄六自然是千恩万谢,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娘娘,叔叔确实不知那日都发生了什么,但他却知道,那个后罩房在前两日有人进去过,当时是尚宫局的一个小宫女,他不知道是什么名字,只知道拿了腰牌说要进去看看布置,回头好安排人进去住。”
  舒清妩挑眉:“这小宫人的事,他可说了?”
  庄六咽了咽口水:“自然是说了的,叔叔把前后几天所有的事都交代清清楚楚,若非如此,慎刑司也不能放他出来,不过……”
  “不过最后,他出来的时候,看见慎刑司的人请张桐姑姑进去了。”
  舒清妩猛地坐起身来。
  “端嫔的管事姑姑?”
  庄六有点紧张,又有些莫名的兴奋,他使劲点点头:“没错,这事悄无声息的,张桐姑姑的头上还蒙着斗篷,但叔叔见过她那双绣着绿荷的硬底鞋,一眼就认出来了。”
  舒清妩闭了闭眼睛,少顷片刻慢慢睁开。
  “怎么会呢?”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陛下: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朕也是苦命人。
  舒婕妤娘娘:怎么苦?吃不起饭?
  皇帝陛下:心……心里苦?
 
  ☆、第 56 章
 
  第56章
  听到这个消息,舒清妩倒是没有特别惊讶。
  相对的,她其实也并非特别确定。
  萧锦琛是个相当谨慎的人,大齐以孝治天下,但凡牵扯到张家并太后的,他都不会一意孤行肆意妄为。
  哪怕偶尔太后惹他生气,他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忍让。
  他的忍让不是对太后本人,而是对这个以孝治天下的规则,是对平衡与安稳的妥协。
  所以若王选侍的死真的牵扯张桐,慎刑司也绝对不可能直接把张桐请过去,哪怕是悄无声息的都不会,多半是慎刑司的姜小宏亲自去一趟碧云宫,好生问几句。
  舒清妩垂下眼眸,沉思片刻,道:“此事自己知道便好,万万不可再提。”
  庄六行礼作揖,道:“小的省得,娘娘,那行走中监还说,王选侍平日里很低调,大抵是因为宫女出身,性子非常敏感谨慎,宁嫔娘娘看上去脾气似乎不好,对自己宫里的人却很护短,对她与赵选侍都很照顾。”
  “赵选侍跟宁嫔娘娘很亲近,闲来经常去陪宁嫔娘娘玩,可王选侍就自己一个人待着,也只跟早年在望春院的几个同乡来往,早年张才人的事想必就是她们说的。”
  舒清妩若有所思点点头。
  她道:“你去查查王选侍的同乡都有谁,又跟什么人接触过,能特地跟王选侍说这样的事,肯定不是闲聊所致,王选侍的死绝对不是意外,肯定有什么人暗中窥视着宫里的一切。”
  有些话舒清妩没有说,单凭最后的洒金笺落到她身上,就让人忍不住多想,因着对对方的了解,舒清妩第一个就想到了谭淑慧身上。
  前世里,谭淑慧面慈心恶,什么坏事都干过,也因着最后太过张扬,被慎刑司或者说是陛下盯上,于隆庆五年时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也从那个时候开始,依旧是端嫔的张采荷渐渐沉默。
  谭淑慧见不得任何人比她好,哪怕是一丁点都不行,重生来过,她不过是早于谭淑慧侍寝,谭淑慧就嫉妒成狂连番陷害,说到底还是她自己不够自信。
  她不够美,不够娇柔,也没有那么硬气的家世,只能靠自己往上爬。惠嫔的位置对她来说太低了,她是个野心家,不拼搏到最后决不罢休。
  舒清妩上一辈子,在宫里的前几年大多都是同她斗。
  后来谭淑慧一朝倾覆再无翻身之地,还特地给舒清妩写过一封信。
  她说: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
  舒清妩当时觉得谭淑慧可笑,现在却发现,可笑的其实是她们所有人。
  宫里永远只有一个赢家,就如同天下永远只有一个圣主一般,最后的最后,得利者也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然而今年才隆庆二年,如今正月还没过,谭淑慧真的有这个能力,在宫里手伸得这么长吗?
  舒清妩把这里面的前因后果都想清楚,缓缓长舒口气。
  张桐会出现在慎刑司,就
  证明这件事不是跟张家有所牵连,就是张家分外关注,无论哪一点,都需要舒清妩谨慎。
  端嫔想不到这么深远的事,那么关心王选侍的一定是太后。
  她想了想,道:“六子,你查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不要被人知道动机,其余的事你就不用插手了。”
  庄六应了一声。
  舒清妩又道:“如今还是正月,陛下必然不会大动干戈,行走黄门这几日还平安,等过阵子若是我能侍寝,我会同素沁姑姑说一句,此事就不牵扯尚宫局了。”
  尚宫局人多口杂,是宫里最有规矩的地方,也是宫里最混乱的地方。若不是摸清底细,他们也不知尚宫局的人到底心里装的是谁。
  别一不小心弄巧成拙,那就麻烦了。
  庄六也明白舒清妩的顾虑,却还是很感激:“谢娘娘,娘娘大恩,小的铭记于心。”
  舒清妩笑笑,挥手让他下去忙,这边刚要同周娴宁再说几句,就见云烟匆匆而入:“娘娘,郝选侍来看望娘娘了。”
  一开始舒清妩还不明白怎么这会儿郝选侍来看望她,愣了一会儿才记起自己在装病,不知道为什么,竟是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
  她赶紧让周娴宁取了毯子来,仔细盖在身上,然后才说:“请郝选侍直接来后殿吧。”
  周娴宁看她如此,忍着笑退了下去。
  舒清妩叹了口气,本来是准备糊弄陛下,结果不小心小姐妹当了真,还特地过来探望她,只能继续演下去。
  不多时,郝凝寒一脸凝重进了后殿。
  可能是真的以为舒清妩病了,她特别着急,一大早就过来看望。
  结果一进后院,看舒清妩正面容安详地坐在摇椅上,正盖着锦被喝茶看天,她顿时松了口气。
  舒清妩让她坐在身边,然后道:“原本没多大事,值得你如此上心。”
  郝凝寒刚才急得不行,眼睛都差点红了。
  “姐姐,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听说你病了,心里头火急火燎的,”郝凝寒颇有些害羞,“我也不是故意同姐姐攀关系,也不是要巴结姐姐,只是之前姐姐救过我的命,又开导过我,我心里就把姐姐当成亲姐妹那般。”
  舒清妩上一世同她没怎么接触过,倒不想竟是个性情中人,此番能有个人陪自己说说话,她是真的挺高兴。
  听郝凝寒如此情真意切,舒清妩也颇有些感慨:“咱们俩个有着那样的缘分,本就应当以姐妹相交。”
  郝凝寒低头抹
  了抹眼泪。
  “说来怕姐姐笑话我,我其实特别爱哭,原在家里时母亲总说我是个泪人儿,只怕是水做的,”郝凝寒低声道,“后来进了宫,再没人关心我,也再没人说我是水做的了。”
  舒清妩知道她对进宫这事一直有心结,之前她劝过一回,这一次就不用再劝她。
  如果郝凝寒自己走不出来,那无论舒清妩怎么劝都无用。
  舒清妩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同自己一起喝桂花露:“四季桂的
  花并不香,用来做熏香怕是不行,倒是可以存成桂花蜜,往后你若想吃,尽管叫人来宫里取。”
  听到她这样说着家常,郝凝寒的心复又平静下来。
  “姐姐总是特别淡然,便是在宫里的日子,也过得这般云淡风轻,我一直很羡慕姐姐,也很崇敬姐姐。”郝凝寒说。
  舒清妩微微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待以后你有了恩宠,从碧云宫搬出来,也可以同我一样这般过日子。”
  宫里这些主位,无论跟谁都比跟谭淑慧好,舒清妩倒是真心希望郝凝寒能早日搬出来。
  郝凝寒一听恩宠两个字,脸色骤变。
  “姐姐的病还未好,且好好养着,这些就不提了。”
  舒清妩见她神情恍惚,带着些惶恐与哀愁,不由有些吃惊。
  “我真的没什么事,只是略有些不舒坦,再者马上就要挂红,才提前报了病,”舒清妩轻声细语道,“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前两日才侍寝的?”
  过了年,萧锦琛大概是嫌太后罗嗦,召幸了那么一两次,其中是有郝凝寒的,旁人舒清妩不知,但她却为郝凝寒高兴。
  宫里人活着就看恩宠,有没有的,日子天差地别。
  但郝凝寒这个样子,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听到舒清妩这么说,郝凝寒一下子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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