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一般的走廊上走了约莫三分钟,安娜最终走进了一间充满闪烁着亮黄色光芒,像是悬挂了无数小太阳般蒲公英的房间。
房间是魔法与科技的结合,纹满银色花纹的坩埚与透明的试管,烧杯毫无违和感的摆放在一起。
角落雪白的病床上没有人,房间正中央悬浮的巨大气泡中,尚显稚嫩的少女如婴儿般蜷缩成一团,静静漂浮在黄金色调的半透明液体里。
安娜慢慢走到气泡前。
透过透明的气泡,浅金色的液体,她可以看见少女闭着眼,眉毛自然的舒展着,呼吸均匀,好像只是睡着了般安详。
“她有醒来过吗?”她问房间另一边的女人。
“没有,不过魔力在缓慢的恢复……虽然慢得几乎无法被观测到。”负责治疗小鸠的魔女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小鸠身上的外伤看起来也完全好了。
“她这个情况,使用治愈魔法有排异的风险。”
“但我们考虑到她的魔力有包容的特性,所以尝试使用了无主的晴属性高纯度魔力液,这部分倒是效果明显……”
安娜沉默的听着,听得很认真。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她魔力核心的问题了。”
“理论上说,魔力核心枯竭并不会造成长期的昏迷……我们下午会进一步的进行探查。”
“不要太担心了,我们会用一切手段治疗她的,”负责治愈的魔女轻轻拍了拍眼前凶名在外的战斗魔女:“如果我们做不到,还有大魔女。”
“在保护后辈这件事上……虽然只有你是她的引导魔女,但我们也是一样在乎她的,放心吧。”
措不及防被同僚安慰的安娜愣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她声音清冷,却坚定真诚。
“……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我和她根源相同,有没有可能用我的魔力来唤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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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离去后不久,蝙蝠侠便赶到了现场。
他之前一直被迫的与蝙蝠组成的‘蝙蝠侠’战斗,还险些被市民误会为假的蝙蝠侠,后面又协助戈登把趁乱跑出来的小丑重新抓回阿卡姆……
直到净化的光芒忽然间穿透整个哥谭,所有虚幻的怪物全部消失,蝙蝠侠才得以通过安装在迪克身上的定位仪找到这里。
安娜的治愈魔法治愈了迪克最严重的几处外伤,避免他留下后遗症,但对普通人来说,他仍然伤得很重。
他肋骨骨折,过量失血,韧带轻度撕裂,还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挫伤淤青,手臂上的伤口向外翻着泛白的皮肉。
把昏迷的迪克从地上抱起来时候,蝙蝠侠几乎窒息了几秒钟。
他必须把他送到医生那里去。
但……小鸠呢?
蝙蝠侠看见此处原本枯败的干草一片盎然,可那些嫩绿色的青草上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
他还看见残破的粉色布片,千疮百孔的地面与像是什么爆炸后的裂纹。
黑色的门暗淡无光的立在那里。
可迪克的状况也容不得蝙蝠侠去细想和搜查,他只能快速的把他抱上蝙蝠车,一边前往汤普金斯医生的诊所,一边让阿尔弗雷德去那里寻找小鸠的下落。
迪克的情况比蝙蝠侠想象中好。
至少这次他没有生命危险,他只是需要输血、包扎还有调养。
看起来最严重的肋骨骨折也只是轻度骨折,不需要做手术。
反倒是他头上的伤让汤普金斯医生有点困惑,从额头的外伤看,他遭到了强力撞击,可他没有颅内血肿也没有头骨骨折,甚至连脑震荡都没有。
简直像是有人用魔法给他治过了一遍似的。
或者是他的大脑皮层与众不同的坚硬,无坚不摧。
“说真的,虽然这次比上次好很多……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不让未成年人老是遇见这种事。”
面对汤普金斯医生的谴责,布鲁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迪克的情况还好,但这不代表他就能因此放下心来。
他很自责,他总是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负责,然后感到自责。
哪怕这次迪克和小鸠出事,实际上根本不是他的责任,他也为此感到自责。
他坐在迪克的病床边,沉默了很久。
迪克伤重昏迷,小鸠下落不明。
就像阿尔弗雷德说得那样,这两个孩子形影不离,小鸠不可能丢下迪克一个人自己逃跑。
最大的可能是她出了事。
虽然相处时间只有一年,一开始他对小鸠也抱有极大的防备心,但时至如今,小鸠对他来说,也是接近迪克一样的存在了。
那个女孩和迪克一样坦率真诚,活泼开朗。
也总是和迪克一块说他觉得一点也不好笑的双关语笑话,强拉他一起做家庭作业,一起玩游戏。
毫不严肃的,像是玩游戏一样的参与进夜巡,把迪克拉进匪夷所思的世界里后,又把他也拉了进去……
多数时候,他对她感到无奈。
她和迪克一样是小破坏王,甚至破坏性还更多样化,却也一样的让人讨厌不起来。
韦恩老宅因为她多了更多笑声。
也许是因为她性格和外表上比同龄人更稚气,又也许因为女孩子总是更会撒娇,相较迪克,蝙蝠侠更有小鸠是小孩子的意识。
一个还没度过十五岁生日的孩子,因为保护哥谭而死。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荒诞讽刺的笑话。
蝙蝠侠一遍又一遍的排查,探测小鸠迪克与黑暗维度生命体的决战之地。
难言的紧迫感追逐着他。
在他找到小鸠的下落之前,迪克先一步的醒了。
他伤得不算重,经过治疗,当天晚上就醒了过来。
迪克醒过来时,只有阿尔弗雷德在他病床边。
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他愣了几秒才回过神。
回过神后,最先出现在他脑中的,是他昏迷前最后看见的画面——小鸠被黑暗吞噬,他却一动也不能动。
“阿尔弗雷德,”他看向身边神色疲惫的老管家,问出最在意的问题:“小鸠怎么样了?”
告知当事人真相总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阿尔弗雷德沉默了两秒,看着少年急切的不安的眼睛,他委婉告诉了迪克目前他所知道的真相。
“我们暂时没能找到她。”
他也好,布鲁斯也好,警察也好……没有任何人发现小鸠的踪迹。
除了现场一些残留的血液和衣服布料外,他们一无所获。
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就好像在那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战斗中,忽然凭空消失了一样。
连同她的猫也一起消失了——阿尔弗雷德已经知道了那是小鸠的魔法契约兽。
不思议的梦幻的少女,亦如同一场幻梦般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但他们都知道,她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人,并非虚无的幻影。
迪克顿时脸色惨白。
但自耳部传递来的暖流让他慢慢镇定了下来。
“应该是她的导师安娜带走了她,”他深呼一口气,像是有点紧张的摸了摸耳朵:“能不能联系上布鲁斯,我记得他有安娜的联系方式。”
阿尔弗雷德在提起些许希望的同时,也为迪克的态度感到惊讶。
他像是一夕之间长大了许多。
作为照顾他多年的长辈,阿尔弗雷德当然能看出来迪克现在很担忧小鸠的情况,也在为脑中的猜想感到悲伤不安。
但他却很快的镇定下来,冷静的提出了其他可能性。
他说这话时候,有一种让人愿意去相信的气度,甚至一定程度上的安慰到了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对小鸠的担心一点也不比布鲁斯少。
“好的,我这就去联系老爷。”
阿尔弗雷德深深看了一眼迪克,他身上缠满了绷带,刚从昏迷中醒来,眉宇间还带着过量战斗后的疲倦,目光却清明而坚定。
但在阿尔弗雷德离开后,迪克却有点颓然的躺倒在了床上。
他抬起没有注射药物的那只手,摸了一圈右边耳朵上的耳钉。
圆形的蓝色宝石微微泛着凉意,他停顿了一会后,再度摸了一圈,这是第三圈。
“小鸠?”他低低的喊。
四周静悄悄的,他只能听见窗外行人走路的声音,走廊外人们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他没能听见她的回应。
她伤得一定很重,可能现在还在昏迷。
迪克不愿意把事情往最糟的那个方向想。
虽然昏迷前的那一幕始终像幽灵般在他脑中徘徊不去。
迪克的话让布鲁斯找到了新的方向。
可就像迪克无法联系上小鸠一样,他也打不通安娜的电话。
他打了几次,都是无人接听。
而面对布鲁斯决定去纽约找安娜询问小鸠情况的决定,迪克无论如何也要跟随一起。
他多数时候都是很好说话的男孩子,这次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妥协,即使是布鲁斯也无法拒绝他。
事实上,布鲁斯也没有很抗拒这件事。
让一个亲眼目睹自己喜欢的女孩为了保护自己被炮轰的少年,老老实实的躺在病床上,等待对方的消息——不会有比这更过分的事情了。
所以他又挨了汤普金斯医生一顿指责,次日强行让迪克离开诊所,跟他一块去了纽约。
他们在安娜所住的公寓等了很久,最终在傍晚等到了他。
公寓管理员说有一阵子没有见她回来过了,可他们还是从中午等到了傍晚,迪克说他有一种预感,他们会等到安娜。
事实证明,当魔法少女很可能可以提升直觉准确度。
血红的夕阳下,一头深绿长发的女人神色冷淡,眉宇间弥漫着淡淡的不耐与疲惫。
面对他们的问题,她给出了‘你们不会见到她了’的回答
安娜回答时候想的很简单,小鸠苏醒之日不可预估,她不可能带他们去魔法基地,也不可能带小鸠出来见他们。
所以他们过来也没有意义,过来也不会见到小鸠的。
迪克当时整个人明显的晃了一下。
鉴于小鸠很看重迪克这个朋友,安娜又耐着性子补了一句:“你可以多想想她,这样她会高兴的。”
迪克记得,小鸠跟他说过,人只要被记住,就不会迎来真正的死亡。
于是面对安娜的这句话,他勉强的扯了一下嘴角,坚定的给了她答复:“我会一直记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