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比赛过程中，班上有一个女孩儿崴到了脚，坐在同学们围住的中心，眼中含泪。沈笑赶紧挤进去看她的情况，梁影正蹲在地上研究，见沈笑过来，她迟疑地问：“要送医务室吗？”
因为她左看右看，都觉得好像没大碍，连红肿都只是一点点。但她不敢担这个责任，只好问沈笑的意见。
“郭奇冠，你是体育委员，背李乐羽去医务室吧。”沈笑对班上的每个同学都很了解，知道李乐羽是娇气惯了的，刚入学的时候，还不到一小时，就第一个在军训场上晕倒。
郭奇冠把李乐羽背起来的时候，沈笑发现她匆匆朝李慕婷看了一眼，然后迅速把头埋了下去。
双人绑腿走接力赛马上就要开始，叶无晴走到沈笑身边，举手正经地道：“班长，我的搭档刚才受伤了。有候补吗？”
沈笑恍然大悟，对班上女生们之间的暗流涌动感到无力，同时抓狂挠头：“这个时候哪儿来的候补呀！练习时间都已经非常紧张了，根本没有余裕去安排替补！”
叶无晴提议：“要不现场征集？”
沈笑看她诚挚的表情，不知她是真的毫无察觉，还是心太大，紧急之下，举手高喊道：“大家看过来，因为李乐佳刚才在接力赛中受伤，现在我们急需一位可以和叶无晴一起参加绑腿走的同学，要协调性好，身高差不多的。”
身高差不多的，绝大多数都是女生，女生们面面相觑，没有人举手。梁影倒是自告奋勇，但被沈笑无情拒绝：“你先前练习的时候就跑太快，把搭档绊倒了，不行不行。”
“我来吧。”徐惊风上前一步，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李慕婷理直气壮地出声反驳：“不行，你和叶无晴身高起码差20公分。我来吧，我和她相近。”
沈笑无语：这个时候知道钻出来啦？
好几个女生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说着她们也可以。
徐惊风走到叶无晴身旁，笑意融化在眼睛里：“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经常竞走，要配合小叶肯定没问题，通常来说，就是要腿长的配合腿短的吧？我的可活动空间还大一些呢。”
他拿走叶无晴手上的绑腿带，蹲下后自顾自地绑了起来。叶无晴低头看着他头顶上的发旋，脚腕上被缠住的部分感触似乎格外强烈。
沈笑以前只觉得徐惊风的性格很好相处，今天他这一站一蹲，着实提气，于是沈笑行使班长权力拍板道：“就徐惊风了！大家肯定都相信他的能力吧？”
徐惊风连道具都绑上了，态度如此坚决，众人自然是不好再说什么。李慕婷一跺脚，拉着刘何嘉远远走开了。留在场边观战的有的女生十分不满：
“凭什么啊，每次徐惊风都帮她出头，真不知究竟是中了什么毒。”
“好像就是从最近两周开始的吧。有谁知道他们私底下有什么接触吗？”
梁影和以前玩得好的两个女生待在一起，忍不住说：“交朋友和谈恋爱都是人家的自由，我们也管不着吧。”
“是管不着，看项目吧，看项目。”她的朋友打了圆场。
不止是8班，看到绑腿在一起的叶无晴和徐惊风出现在接力赛的一侧时，全校的目光几乎都被聚集了过去。这场比赛左右三组，一共六组，叶无晴和徐惊风排在左侧的最后，一些站得远的低年级学生，还专门爬到看台高处去，想要看个清楚。
“腿长的配合腿短的？”叶无晴抬起没被绑的腿活动了两下，郁闷地问，“我真的腿短？”
“那是我随口胡诌的理由。”徐惊风小声凑近她说，“我猜你应该不想和李慕婷她们搭档。”
叶无晴扑哧一笑：“你说错了，我倒是还好，但是我怕人家跟我待在一起会比较不开心。”
徐惊风低着头，微微侧转看她的脸。以前觉得叶无晴和未来的她反差很大，但熟一点后才明白。原来她是和不熟的人相处冷淡，熟悉之后却总是时不时来一句直言直语，叫人完全意想不到。
“待会儿你按照自己的步调走，我来配合你。”
叶无晴闻言，特别开心：“哦，那我就真的自己走啦。”
砰！发令枪响起，8班第一组出战的韩珏和夏集两个男生走得奇快无比，到跑道一半的时候，竟然直接跑了起来，配合力惊人。
2班，叶萌的同学拉着她，激动地问：“啊，现在8班跑在左边那个是谁？也很帅啊，长相比徐惊风还要野性，我喜欢这一款！”
“那是韩珏。”叶萌笑了笑，“他性格比较内向，交际圈很窄。”
同学更加兴奋：“这样才好啊，这种男的多棒。反正徐惊风不是喜欢上那个叶无晴了吗？我看啊，还不如转换目标，攻略韩珏呢。”
叶萌嘟哝道：“徐惊风也没说喜欢叶无晴啊。”
到徐惊风和叶无晴的时候，被韩珏和夏集拉出来的优势已经十分微弱。徐惊风把接力棒拿到手里，喊口号来保持节奏：“一二一，一二一……”
叶无晴左脚先自己跨出一大步，再右脚跨出一大步，察觉到徐惊风配合得还不错，她立刻加速。
“等一下，好了，继续，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徐惊风的口号越喊越快，叶无晴习惯了右腿迈步的凝滞感，越跑越轻松，不知不觉就抵达了终点。
她听到周围响起同学们的欢呼声，一片嘈杂之中，她被徐惊风抓起手抬高，啪——
“合作愉快！”徐惊风保持着击掌的高度握拳挥了挥，黑色碎发被汗水沾湿，有几绺贴在额前。红色的短袖运动服贴在身上，满溢着少年人青春活跃的气息。
叶无晴愣了一下，转身摇头想往前走，只觉自己有点晕乎乎的。
徐惊风一个踉跄，差点没在叶无晴摔倒。
“小叶，还绑着呢，停步！”徐惊风又蹲下去解绑带，叶无晴惊讶于自己竟然连这个都忘了，低着头不说话。等徐惊风握着绑带站起来，她才小声一句“谢谢”，挤出人群跑走了。
徐惊风应付完上前祝贺的人，走向看台上方的洗手台，韩珏和夏集和他一起。他拧开水龙头，顺势把红色绑带放进裤子侧兜里。韩珏的目光直勾勾地跟着盯过来，定格在露出一截的红线上。
徐惊风都分不清自己是在洗手还是洗目光了：“老韩，你这是在干嘛？”
韩珏转回去认真洗手：“哦，就是没想到你连这个都要收藏。”
一旁的夏集飞快拧上水龙头，走到徐惊风后面甩手道：“什么？老徐真的在和叶无晴谈恋爱啊？”
徐惊风跳到一边，躲避他的水珠攻击：“干嘛呢干嘛呢，别随便编排别人。我倒没关系，但小叶是女孩子，你们这样瞎说，小心败坏人家的名誉。”
夏集狐疑：“真的假的？小叶……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这么叫过其他女孩子？”
这还越说越没完了。徐惊风绕到最边上的一个水龙头前，把水开到最大，直往脸上泼：“这、这就跟你们叫我老徐，我叫老韩老夏一样，只是朋友间的称呼而已。”
“你刚刚说，你倒是没关系。”韩珏话少，但复述出来的重点让夏集恍然大悟。
“对对对，我就说他刚才说的话有哪里不对！”夏集哈哈哈哈大笑着跑过去捶徐惊风的背，“你老徐春心荡漾啊，还不承认。你放心，兄弟们一定两肋插刀！”
徐惊风反驳不能，抬起头来，湿漉漉的水线在脸颊上经过，又顺着下巴滴到锁骨，最后滑入衣领内。
走到看台前时，徐惊风发现8班的女生都一个劲儿往操场出口跑，甚至一些其他班的女孩子也跟着。他随意拦住一个，问是怎么回事。
那女孩儿看是他，还挺惊讶，语气揶揄地说：“哎呀，是有人到学校来找叶无晴，在校门口就被保安拦住了。据说那人还不依不挠想进来呢！不跟你说啦徐校草，我要过去看热闹了。”
第9章 生死关头的大事
校门口前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不只是因为叶无晴最近在学校很出名，更是因为在门口和保安纠缠的男生形象太鲜明。
黑色的露肩无袖衬衣只扣了两颗扣子，毫不在意地露出不符合年龄感的蓬勃胸肌。男生结实的手臂抬起，满脸不耐烦，挠动挑染成蓝色的头发。
“我说过来找叶无晴，你查一下就知道了，你们学校有这号人。”
保安已经发现和这种社会青年说不通，拿着手里的电击棍挥舞：“不是本校学生不得入内，有什么事，放学再在外面约你的朋友！”
方鹭远额上青筋冒起，本来脚后跟抬起想要动武，可想起叶无晴以后还要在这所学校读书，他硬生生忍住了，转头想找个不难翻的围墙。早知道一开始就翻墙，他是太生气了才会直接冲到正门来。
“方鹭远！”叶无晴从让开的人群中跑到校门口，朝保安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我现在就把他劝走。”
保安摆手让她快一点，叶无晴把方鹭远拉到入口旁的一排车栅栏前，双手环在胸前，说：“方鹭远，你不要上课时间来找我，有话可以放学再说。”
“可你都不接我电话。”方鹭远抬起下巴，鄙夷道，“还有那些看热闹的人是怎么回事？他们中谁是欺负你的人，还是说人人有份？我不这个时候来，怎么能让人知道你是有人罩着的。”
叶无晴怜悯地看着他：“你怎么还是整天犯中二病。”
“你好烦啊，我这是想帮你，帮你懂吗？”方鹭远真是讨厌死她了，可偏偏叶无晴帮过他大忙，她的事绝不能坐视不理。
叶无晴一指学校对面的一排门店：“如果你要帮我，就找个地方好好待着，等我这边体育节结束，会来认领你的。”
“喂，我可不是你的宠物啊，说什么认领……”方鹭远顶着头嚣张的蓝灰短发，嘴上抱怨不休，却还是听话地走了。叶无晴又向保安道歉和道谢，然后走进校门，听见围观散去的人群中，多数还在夸方鹭远长得“其实还挺帅”。
徐惊风刚才远远在校门内看着，明明方鹭远比叶无晴高出一头，跋扈的男生在她面前却气势都弱了几分。
“小叶……”
徐惊风刚开口，叶无晴就会心一笑，语声清脆地回了他一句：“小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方鹭远的出现，还有这么多同学闻风而动过来看热闹。我现在就去找她。”
徐惊风：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不过先解决这个也行。
“我陪你一起去。”
叶无晴摇了摇头，徐惊风却很坚决：“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她针对你的原因就是我，我不会对她做什么，但我会当面表明我的态度。”
实验楼旁的小树林里，叶萌站在一棵杨树下，视线从徐惊风身上扫过，最后停驻在叶无晴身上：“小晴，你和徐惊风找我来这么安静的地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对，这个U盘里装着所有你进出8班教室的录像。”叶无晴扬起手里的U盘，“我来是想和你说，我们今后还是不要再交往了。老师们已经同意，只要你以后不再犯，他们不会把这件事张扬出去。”
叶萌脸色未变，背在身后的双拳却已握紧，指甲陷进掌心：“啊，小晴，你去查监控啦？可是我以前也经常去8班教室找你啊。其他班那些雨花中学毕业的朋友，我也会去教室里找他们玩，不信你去查查别班的监控。”
“我的确没有直接证据。”
徐惊风惊讶地看向叶无晴，却见她仍然很平静，一点都没有因为好友的否认而失望或恼怒：“不过，我今天跟你说这个，不是要让你接受什么惩罚。所以，我也不需要证据，我只是来结束友谊的，这件事，我可以凭心决定。”
叶萌受伤地望着她：“你怎么能这样？我们初一就是好朋友啊。”
叶无晴点头：“对啊，所以我记得，方鹭远和姚瑶分手那天，能够站在乒乓球台后面，偷拍视频的人是谁。”
“如果我们不是好朋友，我也不会关注那么多。这是方鹭远发来的微信，他说是你告诉他我受欺负，他才赶过来的。叶萌，如果你真的在意我，就应该知道，刚才校门口发生的难堪情景，并不是在帮我。”叶无晴退后一步，然后看向徐惊风，“你来？”
叶萌也同时后退，背贴上杨树笔直的树干，害怕地望着徐惊风。
“是因为我吗？”徐惊风的手指薅过自己柔软的头毛，眼中很是苦恼，“这样说可能有点自作多情，不过，如果理由是我的话，以后请不要做同样的事。我不喜欢这样。”
叶萌的身体微微颤抖，嘴唇翕动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徐惊风对叶无晴低声道：“我们走吧。”
“站住！”叶萌大吼一声，刚才压抑的情绪一瞬间爆发出来，“叶无晴，你别以为我会愧疚！你根本没有任何优点足以配得上他，我想不通的事，别人照样想不通。在学校里，类似的事是不会停止的！”
叶无晴回头，朝她弯起嘴角：“可是能真正伤害到我的人，连你在内，也很少很少啊。”
叶萌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刚才徐惊风说的话还在耳边：“不要”、“不喜欢”……还有叶无晴的“连你在内”。
她靠着树干，慢慢滑倒在地，双手捂住了脸颊。
操场上，体育节正在进行最后的颁奖和闭幕仪式，两人都默契地决定不要回去，而是直接走向教学楼。
“为什么要对她笑？”徐惊风的男生思维令他有些难以理解女生之间的微妙关系，“我们男生如果遇见这种朋友，肯定要打一架再关系破裂，你居然这么心平气和。”
叶无晴奇道：“你这是在为我抱不平？我觉得，叶萌有一点倒是说得不错，你最近对我的关照，好像太多了。”
徐惊风僵硬地跨上一节台阶，不自觉地开始同手同脚：“没有啊，我交朋友的时候都是这样，不信你去问韩珏和林栩潇他们。”
“喔？”她上挑的尾音中盛满了不信任，幸亏这时候突如其来的一条消息拯救了徐惊风，他忙低头查看，一见发信人就转过身去，生怕被叶无晴看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