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脸上有些苦涩,旁人不知,她哪里会不知呢。
如今太子昏迷这般久,只怕醒来,这脑子也不灵光了。
更何况,伤及肺腑,又是哪里能轻易醒来的。如今还有一口气,都是整个太医署倾其所有能了。
“倒是你们,赶上这个时候成亲。只怕都不能让你们夫妻二人过个好日子了。”太后有些歉意的看着两人,陆封安作为陛下面前红人,如今这局面不劳烦他,还劳烦谁?
如今能制约十王的,便只有陆世子了。
太后不由有些烦闷,朝堂之事她不懂。但太子一事却是麻烦多了。
皇后只有太子一个儿子,那二皇子中庸平凡,担不起大任。更何况,这么些年与皇后倒是平平淡淡没什么纠葛,皇后又如何愿意太子大位落入旁人之手?
太子没有血脉留下,若是有……
太后眼皮子跳了跳,猛地想起什么事,心口微微一沉,怕是,不大可能吧?
没人比她更了解皇帝,也没人比她更了解皇后。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宫女满头大汗冲进来跪在地上,满脸焦急:“太后娘娘,陛下和皇后,在鹂贵妃宫中吵起来了。”
太后腾地站起身,眼前只觉一晕,还好陆封安急忙上前扶了一把。
“去看看。封安,你跟哀家一块去。”太后面色微沉,急忙往鹂妃宫中而去。
陆封安怔了怔,池锦龄这才踏步跟了上去。
陆封安如今顶着池二的脸,他深怕池二在宫中闯了祸,干脆硬着头皮也跟了上去。
到了鹂妃宫门外。
鹂妃宫门口已经跪了一地的宫女内侍,池锦龄看了一眼。
以前深的鹂妃信任的嬷嬷这会低垂着头,脸上还顶着个硕大的巴掌印。池锦龄看去时,她脸上满是轻松,哪还有半点当初为鹂妃不平时的不甘。
看来,鹂妃这是失了老嬷嬷的心呐。
池锦龄跟着太后踏步而入。
“你非要跟朕对着干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孽种意味着什么?朕是绝不会让她生下孽种!”皇帝气得眼眶发红,狠狠的怒斥道。
鹂妃捂着肚子哎哟哎哟连天,丝毫不敢看皇帝一眼。
“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臣妾与太子,与太子只是谈得来罢了,从未有过半点逾越之举。求陛下明鉴。”鹂妃哭哭啼啼,拳头都捏紧了。
如今太子死无对证,她哪里肯承认。
若说太子登基为王,她如今倒是还能对着太子说出来谋利益。但如今太子昏迷不醒,俨然是废了。说出来,不过是让陛下憎恶罢了。
“明鉴,肚子里的种都这般大了,还明鉴什么!你池家没有双生胎的种,朕这宫中也没有双生胎的种。只除了……”皇帝冷冷看向地上的池娉袅。
池娉袅穿着一件小白裙,衬的整个人更是柔弱无比。
以前皇帝爱极了她这般不谙世事的单纯模样,如今,却只觉阵阵发呕。谁能想到,这表皮上的纯竟是盖过了内里的污秽呢。
皇后脸色有几分不自然。
皇帝冷笑一声:“朕当初杀光了所有知情人,不过是偶尔传出两句,宫中曾诞下双胎。你便信了?朕还以为,朕如此倒霉一次遇上两个双生胎,没想到,全都是一家的种!”皇帝眼神如毒蛇一般。
他竟是被人戴了绿帽子,那个逆子,竟是什么人都敢动!
皇帝甚至有几分庆幸,幸好那个逆子不曾登基。
“朕忘了告诉你,皇宫中从未有双生胎的种。唯有的,不过是皇后血脉。”
池娉袅猛地抬起头,震惊的看着他,脸上还挂着热泪,此刻,脸上血色迅速褪去。
“陛,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池娉袅声音都在发抖,再抬头像皇后看去,发现皇后倒是微闭了眸子。
皇后声音一沉:“双生血脉,来自本宫的家族。”她的母族中倒是有这血脉,只不过知晓的人并不多罢了。
鹂妃跌坐在地,难怪,难怪……
鹂妃脸色白如纸,浑身都在发抖。
“陛下,陛下,臣妾是被强迫的。臣妾真的没有办法,臣妾自幼便仰慕陛下,臣妾……”鹂妃说着说着便闭了嘴。
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头上的绿帽子,皇帝,更不能。
即便那个人是他儿子,也绝不可能。
皇帝的权威决不允许任何人挑战。
池娉袅咬着下唇,皇后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她又如何看的上这个搅乱了皇帝和太子情谊的搅屎精。
她不过是,不过是舍不得儿子唯一的血脉啊。
皇后想想便觉心痛。她的皇儿……
“这个孩子不能留。”皇帝看着她的模样便知她又心软了。这个孩子的出现,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
他的儿子,妄想父亲的嫔妃。
此等耻辱,皇帝绝不允许出现。
第272章 尘封的往事
皇后直直的站在皇帝跟前。
“你若是看不得她,你可以去母留子!你知道这个孩子是他唯一的血脉了。陛下,陛下……留下他吧,当初你们夺走了皇儿的性命,如今又要夺走臣妾唯一的期望了吗?”皇后咬着牙,她哪里敢放手。
她几乎快要一无所有了。
池娉袅浑身煞白,紧咬着唇,才能止住唇间的抖动。
“真是放肆,瞧瞧你们像什么话。”太后冷着脸从外面走进来。
池锦龄想了想,也跟在身后进去了。
“帝后不和,说出来也让人嗤笑。”太后眼底有几分痛心,二十多年前的一幕,竟是又重演了。
太后咬着牙才撑着自己不能倒下。
皇后脸上满是泪,痴痴道:“母后,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你该明白的啊。二十多年前,臣妾护不住另一个儿子,如今又保不住太子,如今连他唯一的血脉都要保不住。臣妾这一生算什么?连半个孩子都不曾留下。”
“臣妾做错了什么……若是早知如此,臣妾就不该做这皇后,臣妾就不该做这皇后啊。亏了我生的,一个都没留住。”皇后崩溃的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失了力气。
太后一听便眼中泛起热泪。
皇帝深深的吸了口气:“朕会弥补你,你要什么,朕都弥补你。但这个孽种不能留!”
“你能弥补什么,天下都比不了我皇儿的命。你将我大皇儿还给我,将太子也还给我!”皇后怒斥道。
当初被抱出宫的,便是大皇子。但那个孩子生下来体弱,连哭也哭不出声,后来在水里溺毙,更是早早便没了命。
太子相对壮实一些,便被留了下来。
“你无理取闹。”皇帝袖子一甩也多了几分烦闷。
当年的事何尝不是他心中无法忘却的阴影。
“你好狠的心啊,你好狠的心啊。”皇后看着他满是绝望。
“他从生下来就没有爹娘抱一下,他的祖母更是亲手溺毙了他。连他死了,你也不让我抱抱他……你让季姑娘将他带出了宫,本宫都不曾看过他一眼。”皇后心中剧痛,这道疤,是她这二十多年都不敢触碰的。
这些话,她藏在心中多少年了。
“都是季家,都是季家!你还将季家召回了京城,你竟然还将季家召回京城!”皇后气得发疯。
池锦龄诧异的看了眼皇帝,没想到季家真要回京了。
那自甘堕落的季南霜,什么都还没做,季家便要回来了。她还委身朱公子,岂不是要气死?
“你闹够了没有?当初季老爷子一头撞死殿上,朕发落季家已经多年,这些债已经清了。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季家回来也是应该的。况且,季姑娘又哪里得罪你了?她将皇儿好好安葬,你却要置她于死地,害得人连累逃跑。这些事,你当真以为朕不知吗?”
“朕不过是念着你丧子之痛,不愿深究罢了。”皇帝闭着眼,如今的情形他又哪里愿意看到。
他当初一如所有,是皇后陪着他度过那段艰难的岁月。
两人却在登基后,生了孩子后,渐行渐远。
“若不是季家插手,皇儿哪里会死。”皇后恨得直咬牙。
当初那季老爷子以死明志,直言,若是双生胎不死,他死也不瞑目。
这些年,季家已经被流放,其中自然有她的手笔。但这依然解不了她的恨。
皇帝已经不想再说什么,皇后为子,他为天下,两人心思不在一个地方,说什么也没用。
“这个孩子留不得,季家,已经在回京途中。你好自为之吧。”
“那个逆子所犯之错,朕这个做父亲的,不将此事说出来,已经是他的恩赐了。”皇帝气得头犯晕,那个逆子,竟然敢肖想父亲的嫔妃。
到底谁给他的胆子。
真当这天下,缺了他就不行吗?
“你是害怕世人嘲笑你吧,你是怕自己落了面子吧。哈,自己宠爱的嫔妃,竟是太子的心上人。说出来丢进了皇家的脸面。你便是死了也要让列祖列宗蒙羞。”皇后气得口不择言。
“啪!”
皇帝手掌微颤,“不可理喻!”
皇帝说完,扭头就走。
皇后捂着脸:“母后,您瞧。他还是这般自私。好像这孩子,只是我一个人的。”皇后眼中的失落涌上,让太后也颇为不忍。
“母后,臣妾一个孩子也没有了。一个也没有了。臣妾是图什么啊,到底图什么啊。”皇后痛如刀割。
“苦了你啊。苦了你了……”太后将她扶起来,发现她浑身都在发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初季家那老爷子逼得紧,以他为首的一派更是步步紧逼。
皇后本想将那孩子送到乡下,找个地方养着,即便是不能入宫也不能入朝为官,便是做个普通人也好。
可也就季家发现了。
那时皇后都寻摸好了一处即将生产的人家,只要她产下麟儿便将孩子抱过去做双生胎便好。
谁知,季家老爷子直接戳穿了她的谋划。
皇后想起便恨,她便恨呐。
后来季老爷子死后,她花了好几年时间将季家党羽铲除干净,让陛下寻了由头将季家发落。
那偷带了她皇儿尸首的季姑娘,却是早早逃了。如今也没见着人影。
“母后也对不住你。”太后还记得,当初那个孩子虚弱的哭不出声,但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当时那个孩子身上还是温热,她手在抖,心也在抖。
将那孩子放入水中,只轻轻挣扎了一下便断了气。
这一幕,是她二十多年来的噩梦。即便是她日日为那孩子祈福,也消不了心中的悔恨。
“求太后娘娘开恩,求娘娘开恩。袅袅年纪小不懂事,袅袅,袅袅也是想为太子留一丝血脉啊。”池娉袅跪在地上使劲磕头,磕的额角都带了血。
她算是明白了,如今只有皇后能救她。只有太后能救她了。
她曾经想过,若是太子登基,她便露些消息出来让太子知晓,将来便是太子上位,也会给她几分情谊。
可如今,太子昏迷不醒,她和太子的事暴露,她这肚里孩儿,便是太子唯一血脉。
这也是她的保命符了。
第273章 比他还更汉子
“将医女请进宫,就在鹂妃宫中住着。”皇后收敛了情绪,太后也没说什么。
“鹂妃无事不得外出,直到诞下麟儿为止。”皇后眼里有几分狠意,太后见着也只抿着唇,没说什么。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袅袅会乖乖生下孩子的。求太后娘娘饶命,求太后娘娘饶命。”鹂妃肚子一阵一阵抽痛,如今肚子已经九个月,只怕要不了多久便会发作。
太后袖子一甩,撇开眸子,罢了罢了,皇帝和皇后的事,便由他们自己解决吧。
她做了这二十多年的坏人,也够了。
“封安,扶哀家回宫。”太后点了点头,陆封安想上前,又停了脚,池锦龄这才上前接过了太后。
池锦龄转头看了眼皇后,皇后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了太后殿中,太后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似的。
“皇后也是个苦命人,这宫里欠了她的,欠了她的。”那两个孩子,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又何尝不是她的一根刺呢。
“皇后娘娘好似一直都不是很喜欢封安呢。”池锦龄浅声道。
太后愣了一下:“你这孩子,小时候便是个机灵的。原来你一直都知道。这事儿啊,怨不得你,你没错。你是个好孩子……”太后看着他。
“那时候宣平侯夫人生下你,皇后又失了他的孩子。一直便将太子视作心肝宝贝。你这孩子呢,又事事爱踩他一头。皇后难免便有些不平。不过也是心里不大舒服罢了……”这个她是知道的,皇后当时还哭过,为什么只是我的皇儿保不住,为什么只有我的皇儿命苦。
不过是见了陆封安便想起那个命苦的大儿子罢了。
池锦龄点点头,好在没做什么实际伤害。不然,以后可如何面对?
待两人出了宫,这会天已经快黑了。
池锦龄屏退了下人,带着陆封安在街上走动。
以前身为女子时,出行都颇受限制,如今正好趁此机会走动走动。
“做女人可真麻烦,这满头叮叮当当的,听着便烦闷。”陆封安抓了抓头上朱钗,无奈的紧。
“做男人也不容易啊,步子踏大步了,还容易扯蛋呢。”池锦龄瞥了他一眼。
池锦龄难得出门,带着陆封安一路逛了成衣铺子,首饰铺子,甚至还逛了点心铺子。
这可将不少姑娘羡慕坏了。
以往哪里见过世子逛过,这新婚第二日便带着妻子采购,多贴心啊。
“世子爷,不想您对首饰还有研究,您看看,这对耳坠可适合我?”旁边一艳丽女子低声道,那声音听的人耳朵都酥了。
说话的功夫,还身子软绵绵的朝着他身上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