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眼皮耷拉着，颇有几分淡漠。
“陆夫人请吧。说起来陆夫人还未给婆婆敬茶呢，今儿正好几个教养嬷嬷在，便一块敬了。”嬷嬷领着‘池锦龄’进了殿门。
“陆夫人也该明白，谁才是太子母亲。在外，可莫要喊错了人。”嬷嬷语气有几分凉。
旁人看不出，但她还是能看出来的。皇后可在意儿子有没有全身心回到宫中。
‘池锦龄’眉头微皱。
其实，他心底还是认同原来的宣平侯夫人为他母亲的。
前几日皇后对他也说的是，宣平侯夫人对他有恩，唤她娘亲也是不为过的。说起来他便有两个娘亲了。
这怎么转头就换了？
可怜的陆世子哪里知道，他即将见到这世上最坑爹的婆媳关系。
而且，全是他一个人在经历。
“陆夫人来得好早，咱们这茶都续了好几杯了，终于将陆夫人等来了。”刚进殿门，就听见上次在陆封安面前娇笑可人的姑娘们，嘴里正说着刻薄话。
“陆夫人如今有太子殿下护着，咱们哪里能比。只是啊，皇后娘娘毕竟是婆母，这怎么能懈怠？”两个姑娘捂着唇轻笑。
“太子殿下公务繁忙，陆夫人在府中无事也不来娘娘跟前尽孝。这说出去也是不占理的啊。本就空缺了二十几年，陆夫人未免太胆大了。”旁边两个姑娘旁若无人的笑道。
皇后脸上的怒意越来越明显。
呵，若不是脸还是那张脸，陆封安还以为自己见了鬼！
这些女人，转头就变了脸！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若不是用池二这张脸照妖，他都不晓得，女人竟是这般善变！
果然……
连殿前坐着的他生母，都跟往日大不同！
第338章 受老大委屈了
‘池锦龄’如同往日一般，对着皇后见了礼。
寻常他男装来时，皇后总是慈祥又亲热的模样，与他想象中的母亲似乎没什么两样。
唯独在对待池二的问题上，有几分分歧。
好在昨儿起了争执，但母后随后又托人送了话。
说是池二既然嫁给了他，那便也是他的儿媳。她也是拿儿媳当女儿看的，不管是为贵妃也好，皇后也好，她在宫外跟了太子，都是她的儿媳。
不得不说，昨儿晚上回来后，陆封安还有几分感动。
这会嘛……
就感觉到几分不对劲儿了。
如今天气转凉，地面上带了几丝凉意。便是他跪在地上，都感觉到几分刺骨的凉。
‘池锦龄’跪在地上好一会儿，皇后好似闭着眼睛假寐一般，迟迟不喊她起来。
几个姑娘对视一眼，眼里都有几分笑意。
“陆夫人你可是不知，皇后娘娘都等你半个时辰了。虽说你还未上玉蝶，还未册封，但到底也是皇后娘娘的儿媳呀，这尽孝可得趁早。”秦姑娘笑着道。
她坐在皇后下首，似乎极其亲近。
再听着众人称呼秦姑娘，这不就是皇后娘家侄女么？
再看旁边那姑娘，却是个熟人，季姑娘。
季姑娘一双眼眸都快怨毒的刺穿‘她’了。
嬷嬷端来一杯茶，‘池锦龄’毫无戒心的接过，嘶！
这一接过眉头便狠狠皱起。
他是男人时，是个大老粗，皮糙肉厚的自然算不得什么。
但池二自从进了京这身子便是养着的，手上老茧也退的差不多了，手上细皮嫩肉的，晚上他可稀奇这身子骨了。
此刻……
那滚烫的茶水将她十指都烫的缩了起来，只怕那茶水是正烧开，丝毫没有纳凉的。
“夫人可要端紧了，这给婆母敬茶，若是滴出来或是摔碎了杯子都是极为不吉利的。”嬷嬷适时的上前说道。
‘池锦龄’眼底带了几分冷意。
今儿若是他不来，难不成受苦的便是龄儿？
陆封安惊出了一声冷汗，气得脑瓜子疼。
昨儿还说当女儿呢，昨儿还说儿媳妇就是她女儿呢！
他不信皇后还给公主端过滚烫的开水！
亏得他在战场上厮杀无数，这点滚烫还能让他忍耐，但若是池二呢？陆封安眼里要冒火了。
不知端了多久，他都感觉到自己十指被烫出了泡。
皇后似乎这才幽幽转醒：“行了，起来吧。怎么也不唤醒本宫？若是太子知晓，还以为本宫故意磋磨他的心肝呢。”皇后语气有几分埋怨。
那嬷嬷立即跪在地上。
“娘娘息怒，娘娘昨儿因太子之事气得头疼，大半夜都不曾入睡，奴婢不敢让人扰了您。再者陆夫人是晚辈，这等等也不算什么是不是？”
“这种小事陆夫人也不会如同市井妇人一般拿到太子跟前说的，对不对？”季姑娘笑着道。
‘池锦龄’面若冰霜，只轻轻勾了勾唇。更显得那张脸灵气逼人。
皇后瞧见她那张脸便生厌，接过茶……
“嘶！”皇后似乎忘了这烫茶，嬷嬷正要阻止，便见皇后烫的将那茶碗摔在地上。
若不是‘池锦龄’伸手敏捷，只怕要被烫伤。
“放肆！”皇后怒斥一声。
‘池锦龄’震惊的看着她，看着他认回来的母后！
昨儿还拉着他的手一副极其心软极其良善的慈母之心。
此刻，却怎么看怎么扭曲！
“陆夫人您便是再不满娘娘，也不能摔东西啊。”嬷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都是老奴的错，都是老奴的错。老奴没拦着夫人，方才在殿前太子嘱咐过了，让娘娘莫要委屈了夫人。夫人冷了要添衣，饿了要炖汤，夫人膝盖不能跪。都是老奴忘了提醒娘娘，夫人要发怒便冲着奴才来吧。”嬷嬷跪在地上磕头。
“你这个老刁奴！”‘池锦龄’没忍住，伸手指着她，眼里怒意都快溢了出来。
皇后眼皮子都在跳。
一是气池锦龄竟然敢在她面前打奴才，二是太子竟然真的这般看重她！
“退下，给本宫滚下去！”皇后冷脸斥责了嬷嬷两句，嬷嬷立马退了出去。
若是再晚出去一步，只怕‘池锦龄’要一脚踢在她脸上。
“陆夫人可好大的威风，连娘娘都不放在眼里。这说起来啊，若不是有娘娘，哪里有太子的今天，太子都得尊着敬着娘娘，夫人竟然这般行事。”季南霜抿着唇一脸惊讶。
秦姑娘却是上前拿了手绢给皇后擦手：“姑姑莫要气了，太子知晓也是要心疼的。”
“陆夫人恃宠而骄，太子定不饶她。”秦姑娘是皇后娘家人。
旁边坐着的宋姑娘一直不曾吭声。
她是宋家大姑娘，宋家和皇后有些渊源，但也是极远的亲戚了。
宋家将她送进宫，无非也是为了新帝。
但她身为宋太傅嫡长孙女，却是做不出这等冤枉人之事。只眼中喊了几分担忧，看着池锦龄。
“罢了，本宫也不是那般刻薄之人。赐坐。”皇后脸色淡淡。
“你也是有运道，在宫外便嫁给了本宫大皇儿。既然进了这个门，便是一家人了。”皇后瞥了秦姑娘一眼，秦姑娘立马上前奉茶。
“你长在乡野，又是不入流的池家出生，未免将来犯下大错。本宫给你赐了四个嬷嬷。这宫中礼仪便由嬷嬷教导，等着册封后，总不至于丢了新帝的脸。”皇后话音刚落。
大殿前便进来四个嬷嬷。
四个嬷嬷看着颇有几分严厉，眼神微凛，看着很是厉害。
季南霜嘴角轻勾，这教养嬷嬷之间的阴私可太多了。要整治人也能有理有据，这下，陆夫人可要好好受些磋磨了。
‘池锦龄’淡淡应下，但比起之前少了几分热络。
之前想着自己欠了生母一杯茶，此刻，却是半点想法都没了。
好不容易捂回来的热意，这会已经凉透了，透心凉。
“是。”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想过教养嬷嬷也能整治人啊。
这一遭，可是让他开了眼界。
让他亲眼见着了这后宫中杀人不见血的龌龊。
将来啊，对整个后宫避如蛇蝎，死不肯纳妾，这便是后话了。
第339章 母子那个相残啊
“说起来，陆夫人如今还是太子唯一的嫡妻呢。将来啊，太子登基，将来这后宫必定是要进人的，陆夫人到时可要大度一些才是。”季南霜笑着道，皇后不悦的皱了皱眉。
一个未曾出嫁的女子，一口一个后宫进人，像什么话。
秦姑娘抿着唇笑却没说什么。
宋姑娘坐在边缘没吭声，虽说爹娘有将她送进去的意思，但她对那吃人的后宫却是并没有什么想法。
更何况，其实在这之前，她一直羡慕陆世子和陆夫人的感情。
如今，还要她插足进去，宋姑娘一时间还有些接受不了。
“为殿下开枝散叶才是正经。善妒，在这宫中只怕是走不长。”皇后抿了口茶。
“说起来，陆夫人嫁给封安也是大半年了吧？”
“是。”‘池锦龄’低头道。
“这若是旁人家大半年也能再等等，咱如今陛下只的封安一个儿子，陛下子嗣单薄也就罢了，封安本就耽误了婚配，年岁渐长，这后院竟是一个子嗣都无。说起来，将来只怕朝臣也要弹劾了。”
皇后意有所指。
秦姑娘接口道：“太子洁身自好，这么多年不曾乱来，这是陛下的福气啊。”
皇后这才脸上带笑。
“福气是福气，但这登基后可就更看重子嗣了，你身为正房，要为殿下开枝散叶。自己若是不想生，便早些为殿下纳几门侍妾。将来太子迟早要进宫，要进的人多了去了，本宫，可不想听见什么善妒的话。”
“这纳了妾有什么用呢，乔姨娘都进门一个多月了。这见天的在主母身前伺候，至今太子都不曾进她院门呢。”季南霜笑着道。
皇后脸上笑容越发寡淡几分。
看着池锦龄越发碍眼。
“若是要纳妾，只要殿下愿意，臣妾毫无二话。臣妾只想问问，今儿这话，可是殿下让母后说的？”‘池锦龄’紧抿着薄唇，谁都能看出她内心的不悦。
“大胆，皇后娘娘也是你能质疑的！”
“皇后娘娘和太子是嫡亲的母子，有些话太子不好讲，自然有娘娘这个做母亲的讲。皇后娘娘的意思，自然便是太子的意思。”秦姑娘眉头紧蹙。
‘池锦龄’几乎冷笑出了声。
还好今儿没让池二来，这要是他母后背着他泼脏水，那他跳进黄河也解释不清啊！
这些女子平日里在他面前便是小鸟依人，一副柔弱的乖巧模样，如今换了龄儿这身皮，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现行了。
“臣妾竟是不知，太子殿下这般意思呢。待回了宫，臣妾倒要好好问问他。”‘池锦龄’冷眼以待。
身后一个嬷嬷眉头微蹙，戒尺刷的抽池锦龄手臂上。
‘池锦龄’竟是没想到，有人敢在他母后殿中动手，顿时惊了一下。
“陆夫人，皇后乃国母，也是您真正的婆婆，请勿以下犯上。”
“还请夫人坐姿更稳重一些，将来入了宫，夫人可代表了殿下的脸面，莫要让殿下丢人才是。”另一个嬷嬷高挑一些，虽说陆夫人礼仪挑不出什么错儿，但有心寻事，哪里不能搞事呢。
皇后眉眼带笑一声不吭。
以下犯上，这也是以下犯上？
“陆夫人仪态欠佳，不如今儿便在娘娘宫中先行学着，殿下回宫在即，只怕是拖不起了。”其中一个嬷嬷福了福身子请命。
“可。”皇后抿了抿唇，手一抬，几个嬷嬷便站起身，恭请池锦龄去了殿外。
陆封安哪里见过女人之间的这些事儿，二话不说便跟了出去。
几个女子坐在皇后身前，看着殿外陆夫人学礼仪。
宋姑娘虽说不曾进宫，但却是认得那四个嬷嬷的。
几个嬷嬷都是宫中的老人了，平日里很是威风。想要整治谁，送到她们手上学一回礼仪便乖巧了。
“这会天色还早，陆夫人便在殿外先行站姿吧。行走坐卧，咱们一一学。”
若是旁人有人打点，只怕不出大错，一段时日便学会了。
但若是背后有人想罚谁，只怕是要吃够苦头。
“脊背手臂双腿，腰肢，都要在固定的地方。奴婢观陆夫人走路颇为大步，不知的，还以为陆夫人是个男子呢。”
“来人啊，给陆夫人头顶放碗水。先站半个时辰，再顶着这碗水，一滴不撒，方可休息。”
‘池锦龄’眉头轻佻，他在陆府时是见过几个姑姑学礼仪的。
都是太后亲自派的人来。
自然也是见过的，虽说严格了一些，但也没什么出格的地方。
‘池锦龄’老老实实站了半个时辰，他以前在军中待过，定力自然足。
四个嬷嬷对视一眼，眼中都有几分不悦。
陆夫人不犯错倒是没法给皇后娘娘表忠心了。
陆夫人就是再受宠又如何，一没背景，二不得皇后看重。将来登不得后位，这后宫的人一多，到时候也不算什么了。
陆封安又似个女子一般夹着腿走了半个时辰。
此刻天气甚凉，因着起了些汗，这会风一吹倒有些冷了。
陆封安也不敢将她媳妇玩病了，顿时道：“还请嬷嬷拿一身换洗衣裳来。这身子出了些薄汗，怕是要风寒。”
酥柔见她额间起汗早就气死了。
这会听见这话连忙看着嬷嬷，她们是带了衣裳的，只要点头就能拿进来。
“陆夫人先将跪姿学了吧？方才奴婢在外瞧着，陆夫人为皇后娘娘敬茶，竟是将茶水都撒了。”几个嬷嬷笑着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