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瓷的表演激发了徐泾东的灵感,徐泾东飞快地翻开剧本,在上面飞速地写下一行行字。
徐游川轻轻地碰了一下方玉瓷的胳膊,将食指竖在嘴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方玉瓷点点头,即使没有徐游川的提醒,她也知道这个时候的徐泾东导演不容打扰,宝贵的灵感倘若被声音惊扰,那么不仅是徐泾东的损失,也是她自己的损失……
毕竟,如果方玉瓷没有猜错的话,徐泾东新电影的女主角将是她的。
果然,在徐泾东奋笔疾书半个小时之后,他终于抬起头,揉了揉自己酸涩僵硬的脖子,对方玉瓷说道,将笔墨刚干的剧本递给方玉瓷,“你可以看一遍,如果愿意演涂山娇的话,我们再看合同。”
方玉瓷笑着接过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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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涂山娇》正式开拍。
方玉瓷开始自己的第一场戏,她穿着束胸,脸上画着清纯的妆容,头发上戴着价格不菲的剧组专门定做的一对毛绒绒的狐狸耳朵。至于身后应有的九条尾巴,回头将通过特效添加。
很明显,方玉瓷又一次扮演少女,在《宫倾》中她扮演的少女就令所有人惊艳。
这一次的区别是,她扮演的不是人类少女,而是尚未完全修炼成人性,还有一双耳朵和九条尾巴没有藏起来的九尾狐少女。
九尾狐想要彻底修成人形,需要向人类讨口彩,也就是说九尾狐必须从氏族的栖息地走出,走入人类聚集生活的地方,询问遇到的人类,“你看我像人吗?”
如果人类回答“像”,那么九尾狐就讨到了一次口彩,可以藏起一条尾巴。
一共讨到九次之后,九条尾巴就能全部藏起来,九尾狐彻底修成人形,以后可以在狐狸的形态和人类的形态之间自由切换,妖力也将大涨。
当然,这种讨口彩的行为,也是充满危险的。
虽然在大禹时代,人妖神并存,但是九尾狐和人类毕竟不是同一种族,贸然走进人类聚居的地方讨口彩,也很容易遇到危险。
方玉瓷扮演的涂山娇,走路的动作还很生疏,上身时不时微微前倾,总是想让两只手也着地。
不过她的脚步又十分轻盈,脚尖点地,一下一下地跳着往前走,却又无声无息。
直到她遇到了一位老人,涂山娇远远地看到了走在前面的一位老人的背影。
老人的背微微佝偻,涂山娇的背也变得佝偻起来。
老人手中拿着一根拐杖,涂山娇也随手掰下来一根树枝,拿在手中当做拐杖。但是涂山娇掰下来的树枝太粗了,比她纤细的大腿都要粗,然而她掰的十分轻松,拿的也十分轻松……
很显然,在山野中长大的涂山娇,开始了自己对见到的第一个人类的模仿。
这样的模仿让她更加不伦不类,但是涂山娇却一无所觉,眼中充满了新奇的喜悦。
片刻后,涂山娇一边佝偻着腰,一边健步如飞地追上了老人,并且惟妙惟肖地模仿出老人一路上咳嗽的声音。
“咳咳……你看我像人吗?”
老人之前完全没有听到涂山娇的脚步声,突然听到耳边响起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咳嗽声,扭头看到一个身后晃着九条大尾巴的少女问自己,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涂山娇被老人的大叫声吓了一跳,连忙向后跳了两步,然后低下头,将鼻子凑到老人的口鼻旁边嗅了嗅,发现老人没有了呼吸。
老人本就年纪大了、疾病缠身,被涂山娇这样一吓,引发了疾病,竟然活活吓死了。
而涂山娇发现老人已经没有了呼吸,自然无法再从他这里讨到口彩,毫不留情地离开了,任由老人的身体躺在山路中央。
她沿着老人前进的方向继续走下去,去寻找下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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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玉瓷的表演十分让导演徐泾东满意,即使会重拍,也并非因为方玉瓷演技不过关的原因,而是徐泾东想要保一条,或者想要试试其他的角度、光影,想要拍出更好的画面。
方玉瓷作为这部电影的第一主角,戏份自然是重中之重,方玉瓷的戏份拍的顺利,整个剧组的氛围都轻松许多。
工作人员不必频频加班,全都对方玉瓷赞不绝口。
徐游川也在拍摄现场,跟着叔叔徐泾东在旁边学习。这样的学习机会当然非常难得,不过徐泾东自己的儿子从事商业,只有这一个侄子也当了导演,徐泾东对于徐游川毫不藏私,甚至希望将自己掌握的一切都教给侄子。
这一次徐游川在现场的表现,也让徐泾东刮目相看。
徐游川总是能提出建议,怎样运用镜头能将方玉瓷拍的更美,甚至很多时候,按照徐游川给出的建议拍出来的画面,比徐泾东自己拍出来的画面都更好。
许多镜头美的像是一幅画。
徐泾东一开始以为侄子开窍了,但是很快发现,侄子在拍摄其他演员的镜头时,徐游川的灵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后来徐泾东悟出点什么,笑着看向侄子徐游川,“这是遇到自己的缪斯了?”
徐游川的脸瞬间变红。
徐泾东看到侄子的反应,更是完全确定了,“喜欢就追啊!你们年龄合适,方玉瓷的事业又很优秀,我看小姑娘人也很成熟踏实,不像娱乐圈里一些年轻人那样心思浮躁……”
徐泾东说到这里,开始打量自己的侄子,“感觉你有点配不上人家啊。”
徐游川连声辩驳,“我没有!我只是对她的镜头格外有灵感而已!”
“可能因为方玉瓷长得美吧,拍摄她的镜头时我就不由自主地去想构图要怎样、光影要怎样……”
徐泾东拍了拍侄子的肩膀,“不用解释了,我懂。”
“当初我给你婶婶拍电影的时候,我也像你这样。”
“来来来,接下来你替我拍几个镜头,没准能有惊喜呢。”
“我和你说,有爱和没有爱,拍出来的镜头真的不一样。”
“我只有对电影的爱,而你对电影的爱可能比我少一点,但是你还有对女主角的爱。”
徐游川:……
第128章
演员和导演之间, 的确存在着彼此成就的问题,这一点在电视剧中还不明显,在电影这种大荧幕的作品中就很明显了。
有些演员和导演之间不太适合, 演员只能演出导演想要的八成感觉,导演也只能拍出演员的八成水平。
但是有些演员和导演之间存在着神奇的化学反应, 演员和导演全都能被对方激发出120%的水平。当然化学反应未必是男女在爱情上的吸引力,或者说绝大部分情况下都不是, 可能是演员的风格和导演的审美格外合拍……
而方玉瓷和徐游川,就是这样的一对演员和导演。
徐游川灵机一动的想法,总是能带给叔叔徐泾东惊喜,因此拍摄过半,徐泾东已经习惯问问侄子徐游川的想法,看看能不能有更好的拍摄方式。
因此《涂山娇》这部电影, 可以说是综合了徐泾东执导几十年的丰富经验和徐游川源源不断的灵感, 两人齐心协力, 发掘了方玉瓷最美的一面。
最重要的是, 方玉瓷的表演也足够出色。她扮演的涂山娇在见到一个又一个人、讨要到一个又一个口彩之后, 妖力不断增长, 已经隐藏起了八条尾巴, 只剩下最后一条尾巴没有隐藏。
那些看到涂山娇的尾巴和耳朵还昧着良心回答涂山娇像人的人们,有些是出于对涂山娇的恐惧,有些则是觊觎涂山娇的美貌, 抱着可以与涂山娇共度良夜的幻想。
前者令涂山娇觉得无趣,她懒得理会,后者令涂山娇感到厌烦,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讨厌那些人的眼神,反正她就是讨厌, 因此涂山娇发现杀人对自己轻而易举之后,将后者全都杀死了。
随着涂山娇接触到的人越来越多,涂山娇越来越像一个人,她走路的姿态、她说话的声音、她脸上的表情……
她不再模仿老人走路的姿态,而是在她见到的人之中挑选了一个走路姿势最为优美的贵妇模仿。
声音也是如此,涂山娇为自己挑选了一个悠扬婉转的声音。
她饶有兴味地模仿人性、隐藏妖性。对,仅仅是隐藏――能够明显体现这一点的是涂山娇杀人时依旧毫不犹豫,她杀人就像人杀鸡一样自然。
但是涂山娇将第一个老年人吓死之后,直接将老年人的尸体留在山路上,毫不理会。
如今涂山娇杀人之后,会将尾巴一扫,尸体顿时灰飞烟灭,再也找不到一点痕迹。
涂山娇询问的最后一个人,是一个小男孩,她之前询问的都是成年人,每一个成年人见到她后的反应都让她不开心。因此涂山娇在看到小男孩的时候,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想要试试这个小男孩会不会不一样。
“你看我像人吗?”涂山娇只剩下一条柔软蓬松的尾巴无法隐藏。
小男孩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
小男孩从小就没有了妈妈,长辈在他哭着要妈妈的时候,就会对他说,他的妈妈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因此小男孩见到涂山娇的时候,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妈妈!”
涂山娇看到痴痴傻傻的小男孩,本以为自己这次讨要口彩失败了,她转身离开,然而突然发现自己最后一条尾巴可以藏起来了!
与此同时,她的妖力大涨,比之前八次讨要口彩成功后上涨的妖力都要多得多。
而且这次新增的妖力,和以前的似乎有点不一样……
此时涂山娇并不知道,她这一次上涨的并不是妖力,而是神力。
她和小男孩之间也产生了密不可分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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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娇并没有将小男孩放在心上,不过因为小男孩的眼神纯净澄澈,涂山娇也没有生出杀掉小男孩的想法,她转身离开。
然而小男孩却迈着一双小短腿,一边喊着“妈妈”,一边紧紧地跟上了涂山娇。
涂山娇心中生出了几分逗弄的心思,于是不快不慢地走上了离开村落的山路,想看看小男孩能坚持多久,每当小男孩快要追不上的时候,涂山娇就略微放慢脚步,等到小男孩追上来,涂山娇再一次加快。
出乎涂山娇意料的是,小男孩竟然极其有毅力,涂山娇已经走出很远,小男孩的草鞋都磨破了,摔倒无数次后身上满是土和血,依旧牢牢追着涂山娇。
涂山娇皱了皱眉头,似乎是不忍心,又似乎是不耐烦,伸手抱起小男孩,然后九条尾巴一甩,掀起一阵狂风。
在小男孩伸手揉眼睛的一瞬间,涂山娇就抱着小男孩重新回到了村落的边缘。
小男孩走了半天,磨破草鞋、摔得浑身是伤的长长的山路,其实涂山娇在眨眼间就可以飞跃。
小男孩看到涂山娇将自己重新带回了村子,满脸惊愕,“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涂山娇觉得小男孩太过麻烦,将小男孩扔在村子外就走,“不要你了。”
小男孩站在涂山娇身后,想追又不敢追。
涂山娇走了两步后,惊愕回头――她今天刚隐藏起来的最后一条尾巴,突然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与此同时,涂山娇身上的神力也荡然无存。
涂山娇美丽的脸上充满了迷茫,为什么会这样?之前她讨到口彩后,哪怕将说她“像人”的人类杀掉,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为什么现在她只是将这个小男孩送回村子,她讨到的口彩就失效了?
涂山娇隐约猜测到,大概因为小男孩对她说的并不是“像人”,而是叫她“妈妈”。
小男孩的“妈妈”中包含了“像人”的含义,毕竟人类的妈妈只能是人类,但又不仅如此简单,简单的两个字仿佛在她和小男孩身上缔结了一道无形的联系。因此在她将小男孩送回村子,对他说“不要你了”,并且将他扔下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切断,她就又露出了一条尾巴、失去了一些力量。
涂山娇觉得小男孩太过麻烦,她可不愿意帮忙养育一个人类的幼崽,于是她果断地离开了,去寻找成年人讨要口彩。
涂山娇讨到最后一个口彩之后,露出来的第九条尾巴又可以隐藏回去了,力量也上涨了一截,但是她清晰地感受到,这一次上涨的力量和在小男孩叫她妈妈之后上涨的力量,完全无法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