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面临危险时,总会不自觉地向自己关系更为亲密的方向躲藏,黄锦那一瞬间只觉得右侧的气息令他十分安定,便想都没想抓住那人袖子,直到头顶被安抚,才反应过来,自己拽着的竟是平日里嬉皮笑脸的郎秋平。而自己日日口头念叨的太女殿下,一刻都未出现在脑海中。
他有些羞恼,却没有松开手中紧紧揪着的袖子。
哼,你个小白脸郎秋平,算你有些用处。
旁边的明璋眼见这两人在如此时刻都不忘虐狗,感觉自己心口被数支箭射中,不该在车里,应该在车底。
刺客一箭未中,便齐齐现身,直奔马车而来,目标十分明确。
黄泽迅速陷入缠斗之中,一人足足应付了四五个刺客。
军士们也围将上来,虽武功不高,但胜在配合默契,十来人也能拖住一名刺客。
来的刺客不多,只十来人,是以更多的军士只是挤在外围,掺不上手干着急。
黄泽一时不查,便放走一人。那人目的直接,见马车壁射不穿,便提起手中长刀向马车窗内刺去。
车窗上仅有个布帘,被刀刺中,“刺啦”一声破裂开来,那刀尖便朝着靠窗的黄锦面门上而去。
“小心!”病弱的郎秋平一瞬间爆发出她从未有过的速度,一把将吓呆住的黄锦拽进怀里,转身拿脊背迎上那长刀。
耳边传来刀锋入肉的声音,随即便是一声女子的闷哼。黄锦回过神来,忙挣扎着要起身看看情况,却被一只温凉纤长的手遮住眉眼,“乖,没事,别看,不要动。”
他停下动作,安安静静伏在那个不甚宽广却十分安全的怀抱中,面上逐渐湿润。
却听那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声音今日却分外温柔宠溺:“哭什么,浸得我手心都湿了。”
黄泽一下子控制不住呜咽出声。
黄泽杀光身边围着的刺客,却见那边有一漏网之鱼,正拿尖刀往马车里捅。她目眦欲裂,将重剑用力投掷过去,将那刺客狠狠订在地上,血流如注。
刺客全灭,她急急跑上前撩开马车,见明璋一脸焦急,自己的弟弟却伏在郎秋平怀中大哭,而那揽着他的女子,半边身子都被血浸湿,胳膊已无力抬起,面色更是惨白如纸,见她进来,略扯起一丝笑,便晕了过去。
郎秋平肩上被刀划开尺长个刀口,深可见骨,万幸刀上无毒,抢回一命。
她躺在客栈床上,刚刚被请来的大夫包扎过伤口,又上了药,有些困顿,却还是强打精神安抚眼前仍是眼眶红红的小公子。
黄锦听着她一句句“无事”“不必担心”,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默不作声给她掖了被角,就转身出了房门。
门外守着黄泽。
她们那晚见郎秋平伤势极重,便草草止血后,连夜奔袭,赶到端阳县,请了大夫给她治伤,如今郎秋平才刚醒不久。
黄泽看了眼哭得梨花带雨的弟弟,按了按额角:“你跟我来。”
黄锦抹了把眼泪,跟着阿姐来到自己卧房。
“你们何时开始的?”黄泽语气不大好。
黄锦却有些疑惑:“开始什么?”
黄泽却是急得音调都高了:“到现在了还假装什么!她为了你命都不要,你为了她哭成这样,还说没什么关系吗?”
黄锦有些羞意:“本来我与她相看两厌的,是昨夜她帮我挡了刀,我才意识到...阿姐,她挺好的。”
黄泽嗤了一声:“可不是挺好吗!可你才十四岁,明年才及笄,郎秋平却已二十了,你不嫌她岁数大?”
黄锦臊得直跺脚:“阿姐你说什么呢!”
黄泽又挑眉看他:“哦?阿锦对她无意么?那阿姐提些厚礼谢过她,来年再为你相看别人。”
“阿姐!”黄锦急的喊了一声,才看到自己姐姐面上的揶揄与薄怒,羞得低下头揉衣角,“阿姐,她真的挺好的。”
黄泽看他这副模样就有些头疼,忙挥挥手叫他出去,自己思量起来。
郎秋平官居一品,家中又无高堂,弟弟嫁过去也不受委屈。且此人有些本事,日后也不怕弟弟物质上不足,两人又互相有意,确是个不错的弟妻。
但转念想到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弟弟在眼皮子底下被拐跑,又恨得牙痒痒。
这边郎秋平伤重不宜舟车劳顿,只得留在端阳县养着。黄锦又死活要留下照顾她,黄泽被缠得无法,只好点头应下。
明璋唤了青刃出来留下些人手护着他们,便急急回程。郎秋平这人倒是软玉温香在侧了,可自己还与阿缨分别着呢。
明璋歪脑筋一动,叮嘱了黄泽按计划往回赶,自己却骑了匹马,趁着夜色朝京城而去。
唤来青刃带着她悄无声息入了城又进了宰相府,明璋笑得足足露出十六颗白牙。
吐出暗号唤来虎翼接应,摸清阿缨闺房所在后,她悄无声息地蹲在了窗户底下。
现在深更半夜,阿缨怕是已睡下了,自己便待明早再出现,给他个惊喜。
所幸季濯缨向来起得早,今日却又心有所感般,天不亮就起了身。
打开窗子透气,却见窗户底下钻出一个人,衣裳散乱,头发上尽是晨露,面上难掩疲色,却笑得如同初阳般灿烂。
“阿缨,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爆种了,虽然是对于其他太太来说微不足道的三千五百字。
璋璋和阿缨终于见面啦,接下来要疯狂塞糖啦!嘻嘻嘻,搓手手.jpg
第30章
季濯缨一下子捂住嘴巴,眼眶倏地红了。
他忙拉开房门,将明璋拽进来,乳燕投怀一般撞进她怀里,“佩玮姐姐...”
明璋腰身被紧紧箍着,感觉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她脖颈之中,还不断将炙热的呼吸喷洒到她皮肤上。
僵着的手臂缓缓抬起,一手试探着揽住那清瘦纤细的腰身,一手抚上他后脑,轻轻揉了揉。
明璋笑了笑,阿缨年纪小,还在长身体,如今略矮自己几分,日后再长,可是要比自己都高了。
京中男子少有这么高,偏偏自己就喜欢阿缨这样的,喜欢得不得了。
两人沉浸在久别重逢的欢欣之中,不知过了多久,季濯缨终于回过神来,感觉有起伏顶在自己胸前,腰身也被揽住,脸红得要滴血,轻轻松开了胳膊。明璋便也顺势松开他。
佩玮姐姐身上真好闻,不知她用的是什么熏香,自己也去买些来用。季濯缨直直盯着明璋,面上是难掩的羞涩,却强忍羞意笑着看她。
明璋心中柔软,自怀中取出个精巧的木盒,递给他,“给你带了个小玩意,看看喜不喜欢。”
季濯缨接过盒子,迫不及待打开,只见里面躺着只银线编织的小兔子。
兔子并不是平常蜷着一团的圆润样子,而是后腿蹲着,前腿直蹬在地上,立着两只耳朵,扭头看过来的样子,灵动非常。做工更是精细,连那小小三瓣嘴都活灵活现。
着实是一只警觉又机敏的小兔子。
季濯缨满脸惊喜,捧着银兔子爱不释手:“佩玮姐姐,这兔子款式新颖又做工精细,我喜欢极了,你是在玲珑阁买的吗?”
玲珑阁是大宸国内一家连锁珍宝阁,其中饰品宝物样样精致绝伦,但此物并非玲珑阁得来。
明璋摇摇头,面色有些腼腆:“是我寻了师傅来,自己学着做的,你喜欢就好。”
季濯缨闻言,看着小兔子更是喜爱万分,想拿在手中把玩又怕弄坏了,想了一会,从床底拉出只小巧的箱子,打开。
箱子里放着两只虎头鞋,一块锦帕,一些圆润发光的珠子,还有几张小像。
季濯缨小心翼翼将那银兔子放进去,拿锦帕垫着,又恋恋不舍地抚了抚,这才打算将箱子阖上。
明璋斜眼瞟见几张纸,上面似乎还画着人像,一时有些好奇,又有些醋意,阿缨同自己没见过几次,画的定不是她,还不知是谁呢!
醋意壮胆,她一步跨到床边,拦住季濯缨的动作,手便朝着那几张小像而去。
季濯缨却像是受惊了一般,忙按住她的手,“佩玮姐姐,别看...”
明璋醋意更甚,有些受伤地望向他:“你不让看便不看了吧...只是可否告知我画上是谁,可比我强在何处?”
季濯缨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却是“噗嗤”笑了,“你想到哪去了,哪有什么别人,我画的可是当朝太女殿下!”
他微微扬起下巴,做出一副傲娇之色。
“是我?”明璋脸上迷惑不减,“那为何不叫看?”
季濯缨又有些羞意上涌,忙转移话题:“先别说这个。佩玮姐姐才是,为何不信任我,还说那画上是别人,姐姐便如此揣测阿缨的吗!”
见眼前的小公子鼓着张脸,粉嫩的嘴唇微微嘟起,十足娇嗔可爱,明璋眼眸一暗,哪还顾得上追究先前之事,一瞬间满脑子都是想要一亲芳泽。
怎么想的,她又怎么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语气喃喃,神情迷蒙,明璋吐出一句:“阿缨,我想亲你。”
说完后,明璋瞬间清醒,随即悔恨得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说好的未过门不可辱他,自己却总是控制不住!
季濯缨却是感觉有火山在脑中爆发,根本感受不到自己的思想,唯觉得脸颊连带耳根脖子都烧得慌,想必是红透了。
跟她在一处,总是脸红。
他张了几次口,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明璋见他这副模样,更觉得自己过火,忙不迭开口:“你不必当真,就当我鬼迷心窍了胡说八道......”
“不,”季濯缨却轻轻打断她,面上还有羞红,语气却轻而不浮,“我愿意的。”
见她还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季濯缨缓缓站起身,一点点靠过来,视线寻到她的唇,随即闭上眼睛,大胆地一寸寸靠近。
清香的呼吸近在唇畔鼻尖,明璋突然清醒过来。
她伸出根手指点了点那樱花般娇媚的唇瓣,在季濯缨倏然睁开的疑惑眼眸中,轻轻抬脸吻了下他光洁的额头。
珍重地将他揽入怀中,明璋又吻了下他的发顶,郑重开口:“阿缨,未过门前我不能欺你,等我娶你,很快。”
季濯缨心中一动,将靠着她肩膀的头抬起,眼中满是认真与信任:“好,我等你。”
明璋又笑了,笑里满是宠溺,她捏了捏季濯缨白嫩瓷滑的脸蛋,手放到门上,“时候不早了,我得赶在天明之前出城同大部队汇合,天亮就不好躲过守城的士兵了。”
季濯缨眼中的不舍就那样浓浓地溢出,烫得明璋心头发热,“今日我便去同母皇掰扯,定叫她答应我迎你做正君!”
季濯缨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了点头,将明璋送出门外。
明璋喊来虎翼,最后对着季濯缨绽出个灿烂的笑,便回头被带着几个跃步出了府去。
季濯缨凝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心中又是喜悦又是担忧。马上就能嫁她,自己从小的心愿就要实现,实在是令人欣喜若狂。只是她进宫与女皇提及此事,怕是又要费许多口舌,甚至可能惹怒女皇,被降下罪来。
喜忧参半,他扶着门边,呆立了许久,直到一道睡意朦胧的声音将他惊醒。
“公子今日起的好早啊!”
莺儿揉着眼从侧厢房中出来,嘴里嘟囔着,“奴去打水给公子洗漱。”
明璋被虎翼带着,险险避开城墙下巡逻的士兵,急急融入城外五里已看见旌旗的黄泽等人。
黄泽虽想不通行动不便的太女消失一夜去了何处,也未看见她又是骑马又是被手下带着飞,又不好直接询问,只是疑惑地看了她几眼,见她安安全全便接着号令队伍前进。
昨夜三更她们便已达此处,只是为了等候太女殿下才在此临时修整。
清晨的太阳还未升起,守城的士兵眼尖,见两三里外来了一只队伍,旌旗猎猎,气势勃发,忙上报自己的顶头上司。
消息一层层传上去,到了守城的刘右军手上,她细细想了想,随即一拍巴掌,语气中是按捺不住地欣喜。
“快,开城门,去临石郡赈灾的各位大人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说阿缨婚事自主,但这里要找女皇掰扯是因为璋璋还不由她自己,两个人都自由以后,就可以成婚啦!
啊,老母亲早已饥!渴!难!耐!了!
谢谢宝儿们喜欢这篇文,期待大家或者彩虹屁或者批评指正的爱之评论吖!(期待地搓手手.jpg)感谢在2020-02-04 21:00:56~2020-02-05 20:0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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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黄泽吩咐副官先行带兵回营后,一人一马一车相携朝着皇宫而去。
出发前她们已同宫中递过书信,言明了大致回京时间,是以刚一到宫门口,便见女皇身旁极其倚重的近侍唐缮静立候着。
见她们前来,一直抻着脖子张望的唐缮面上浮现出喜色,急急上前迎接,“几位大人,太女殿下,陛下特许几位无须着朝服,速速上殿交待赈灾情况。”
马车停下,黄泽也翻身下马,将缰绳递到唐缮手中,扭头帮着湘兰将明璋从马车上搬下来。
唐缮左右观望了一圈,不见郎秋平,不由疑惑出声:“不知郎大人何在?”
明璋面上带着些沉重,轻轻回她:“路上遇了贼人,郎大人受伤严重,坐不得马车,还在端阳县休养。”
唐缮惊呼一声,急急开口:“可需上报陛下,派几位御医前往诊治?”
明璋摆摆手:“不必,只是外伤,已请当地大夫看过了,过几日伤势减轻便可接郎大人回来了。”
“还请唐近侍引路,我等勿要耽搁了早朝。”
女皇派贴身近侍来迎,可见对她们十足重视。不过,最为重视的应当是骠骑将军黄泽,自己不过是个捎带罢了。
明璋自嘲地笑笑。
可惜一路上唐缮不断与黄泽搭话,黄泽始终反应平平,不时“嗯”一声,便再无多言,叫唐缮碰了个软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