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会儿已经从教学楼里出来,旁边有来来往往的学生,不少人听见宋泽的声音都扭头看过来,又一脸同情地看向米荔,都是那种“进部队啊,异地恋有点辛苦哦”的眼神。
米荔:“……”
宋泽对着话筒咆哮,霍沉气定神闲:“用得着我说什么?你在学校的一举一动你爸妈都清清楚楚,他们不反对你谈恋爱,不然早就把你调往别的学校了,让你去部队是他们的决定,跟我没关系,我猜他们是看你毛毛躁躁一点都不沉稳,想让你去磨练磨练。”
宋泽听不进去:“狡辩!肯定是你!”
霍沉:“……幼稚。”
宋泽一脚踢在树上:“你不幼稚!你照镜子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老不羞!”
米荔:“……”
眼看宋泽气得要拿头撞树,米荔赶紧把手机抢过来,果断挂断,及时制止这舅甥俩的矛盾升级,她看向宋泽,有点担心这孩子钻牛角尖,想了想道:“你别误会,霍沉对我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跟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其实……嗯……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复杂,要不我带你去吃肯德基?我们去那边慢慢说?”
宋泽刚刚还暴怒得像头狮子,在米荔的注视下又瞬间乖成猫咪,他垂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咕哝道:“说什么啊,有什么好说的,我管他跟你是什么关系,反正他看你的眼神不对,你自己分辨不出来,我可是旁观者清。”
米荔叹口气,跟江倩倩交代一声让她先回去,到底还是把宋泽拉到了肯德基。
宋泽这会儿沮丧得不行,一想到马上要去部队,感觉天都要塌了,哭唧唧道:“我没有自由,这里不是我的世界,家不是我的家,父母不是我的父母,我就是个赝品、冒牌货,但是我必须听他们安排,他们让我进部队,我就必须进部队……”
米荔看他说得眼泪汪汪的,好笑又心疼,赶紧点餐用食物安抚他,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其实……我不是你亲妈。”
宋泽一脸震惊地抬起头,嘴里还包着鸡块,鼓着腮帮子道:“姐,你可别吓我!”说着赶紧站起身,“你给我看看你脖子后面的痣!”
米荔:“……”
现在是初夏,米荔穿着低领衫,脖子又修长,只要稍稍低头那两颗痣就露出来了,宋泽探头看了看,松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不过这也错不了啊,你看你对我多了解,以前的事都还记得呢……干嘛胡说八道啊……”
米荔道:“我是说,在你的世界,我不是你亲妈,你看你现在说你是赝品,是假的,我也一样。”
宋泽皱起眉一脸不爽:“怎么可能啊!”
米荔道:“怎么不可能?你没发现有一天自己的母亲突然变了性格?原本大字不识一个,也不会舞刀弄棒,更不懂玉石,后来突然就什么都会了,你不觉得奇怪?虽然那是你八岁时候的事,可你八岁的记忆不可能全丢了,你八岁不懂,十八岁总该懂了吧?”
宋泽神情有些莫名其妙:“没有啊,你是不是记错了,那些你本来就会啊,我四五岁的时候你还抓着我的手教我写字呢。”
米荔:“???”
宋泽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放下手中的鸡块:“哦我知道了,你是说我前世吧?唉,别提了,就你走的那一年,我哭得太伤心晕过去,后来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把一辈子都过完了,我擦那辈子太惨了,我竟然为了个红颜祸水把自己害死,脑袋都被砍了。”
米荔:“……”
宋泽心有余悸地摸摸后脖子:“那辈子你确实什么都不会,就每天在家种地,累得要死要活,那些我都是做梦才知道的,你是不是也做过那样的梦,所以才为了我发奋图强?”
米荔:“……”
宋泽笑起来:“肯定是!我就知道我娘对我最好了!”
米荔撑着脸心累地看着他傻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明明每个世界只待了十年,为什么跟宋泽的记忆出现偏差了?不过想想似乎确实有漏洞,她穿过去和原身性格完全不一样,这种异常竟然没一个儿子发觉?她养宋泽从八岁到十八岁,年轻人看不出来正常,可她养霍沉是从二十二岁到三十二岁,还是个杀伐果断高智商的霸道总裁,竟然也没发现自己亲妈换了芯子?难道……又是逻辑的自动纠错功能?毕竟是书中写出来的世界,人设OOC的话故事会崩,会不会在她穿过去之前,世界早已将人设进行了修改,比如宋泽的亲妈,虽然在她穿过去之前不是她本人,但一直是以她的人设在行事?
米荔思索半天,只能得出这样的猜测,她看看宋泽,见这傻儿子还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饮料,干脆放弃亲妈不亲妈的纠结,不过这趟过来是为了解决他跟霍沉的矛盾,事情还没说完。
米荔清清嗓子:“儿子啊!”
“诶!”宋泽穿过来之后还是第一次听她喊自己儿子,美滋滋地抬起头,“还要吃啥?我去点!”
米荔看看自己面前只吃了一半的汉堡:“不用点了,还有件事要跟你说,你现在对穿越有了切身体会,应该能明白。”
宋泽眨眨眼:“什么?”
米荔道:“我其实还在别的世界待过,在那个世界也有个儿子,就是……嗯……霍沉。”
宋泽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又赶紧咽下去,呛得咳起来:“咳……咳咳……谁?”
米荔看着他:“霍沉,就是你舅,他现在跟你一样,也是个冒牌货。”
宋泽一脸呆滞,表情简直怀疑人生。
米荔语重心长:“儿子啊,别胡思乱想,在那个世界,他得管我叫妈,他一直跟我联系,也是因为孝顺。”
宋泽:“……”
米荔问:“明白了?”
宋泽在自己脸上用力掐了一把,疼得“嘶”了声,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随即陷入沉思,最后在米荔期待的目光中冷笑一声:“那又怎样?”
米荔:“???”
宋泽道:“你既然是穿过去的,那就不是他亲妈,而且在这个世界,你们更是连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他孝顺你可以,但万一他将来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呢?我们还是要防着他!”
米荔感觉有点窒息,沉默片刻,无情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他和我的关系,跟你和我的关系一样,你们都不是我亲生的。”
宋泽斩钉截铁:“不可能!你又不是穿来当我妈的,你本来就是我妈!我是你亲生的,他不是!”
米荔:“……”
宋泽再次冷哼:“一个假儿子,还想跟我这个真儿子较劲,他比得过我吗?”
米荔:“…………”
小老弟你怎么回事?你跟冥王的脑电波怎么这么同步?要不要去认个亲?
一顿肯德基吃到撑,米荔也没能把宋泽的思路掰回来,宋泽虽然知道了霍沉的身份,但敌意半点不见减少,说来说去都觉得霍沉是个假儿子,没资格在米荔跟前乱晃,怕晃多了起歪心思。
米荔无话可说,挥挥手让他滚蛋,心累地回了家。
她觉得这件事也没办法跟霍沉说清楚,有冥王和宋泽的前车之鉴,她对霍沉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真相不真相的,算了,爱咋地咋地吧。
宋泽临去部队前过来跟米荔道别,哭得稀里哗啦的:“姐,之前我不放心走,现在我更不放心了。”
米荔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男儿有泪不轻弹……之前和现在有什么差别?”
宋泽擦擦脸:“之前我以为霍沉想追你,我知道你眼界高,脾气也不算好,心想他要是让你觉得烦了你肯定会让他滚蛋,现在……现在我觉得他不可能滚蛋了,他仗着自己是个假儿子,你肯定不忍心赶他走……以后没有我保护你,万一他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米荔撑着头,想让他滚,想着他现在正处在依依惜别的敏感期,又硬生生忍住。
宋泽离开后没多久,苏蕙兰在楼下喊:“荔荔,快下来,你们蒋老师来了!”
米荔忙放下正在收拾的行李箱,到楼下便利店去,蒋老师看到她出来,立刻眉开眼笑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米荔啊,恭喜恭喜!分数已经出来了,现在还没公布,我提前得到了内部消息,先过来告诉你,你考了很高的分数,是我们省的理科状元呐!”
这会儿便利店还有几个人在买东西,一听全都惊讶地扭头看过来,苏蕙兰激动得红光满面,有些不知所措地将手在身上擦了擦:“真的吗蒋老师?我家荔荔真的是全省的理科状元?”
“这种事可不能瞎说,当然是真的!”蒋老师虽然新任班主任没多久,可给米荔当语文老师也当了足足三年,这会儿说起米荔的成绩,神色中就特别自豪,脸上喜气洋洋的劲儿不比苏蕙兰少多少。
年年都有省状元,但不一定年年都在本地,这时候就连来买东西的人都生出与有荣焉的感觉,一个个走过来跟苏蕙兰和米荔道喜,米荔虽然对这结果并不意外,但也被大家的喜气感染,脸上有了笑意,对蒋老师道谢。
苏蕙兰也一个劲儿谢蒋老师:“多亏了老师的栽培……”
蒋老师笑着摆摆手:“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我当米荔的班主任只当了半个月。”
当然也不是丁彩虹的功劳,蒋老师又道:“是米荔自己争气!”
苏蕙兰笑得见牙不见眼,又请蒋老师留下来用饭,蒋老师推辞了,跟米荔说了几句话就很快离开。
没多久,成绩公布,学校拉上了横幅,就连镇上通往学校的主干道上也跟着拉起横幅,消息很快传开,到处都有人议论,电视台也过来进行了采访,米荔长相气质都极其出挑,又是今年的省状元,在电视上稍稍露脸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不仅一跃成为本地的名人,就连外地都有不少人注意到她了。
这时候米荔已经到了B市,正在查看装修进度,苏蕙兰一天打好几个电话过来,语气中难掩担忧:“荔荔啊,你最近暂时别回来,等这一阵风波过了再说,好吗?你要是钱不够就跟妈说,妈给你打,高考结束到上大学之前是难得的清闲时间,你跟倩倩在外面好好玩。”
米荔听出不对劲来:“怎么了?”
苏蕙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斟酌着说:“我发现最近老有人在附近转悠,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干什么,也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从昨天开始还经常有人上门,问米荔是不是住在这儿,我看他们都出身很好的样子,不像是不怀好意的,就说是住在这儿,可问他们有什么事,他们又不说,我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那些人看起来身份都不低,咱们上哪儿认识去,我就猜可能是你上电视的原因。”
米荔心里隐隐有了某种猜测,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
苏蕙兰自顾自道:“以前妈妈年轻的时候,有人主动找上门来,说是想请我去当明星,我差点答应,后来听说还要拍那种穿三点式衣服的照片,就吓得不敢去了。你说现在这些人是不是也想找你去拍照片?现在和当年又不一样,现在说不定还要拍视频……不行,我越想越不放心……你别回来啊,我再看看,看他们什么时候消停,你在外面也要注意点,平时戴个墨镜什么的,别让人认出来。”
米荔只好答应:“……行,妈你放心。”
又过些天,苏蕙兰再次打电话过来,高兴道:“荔荔啊,他们都走啦,现在咱家附近又清静了!我听说已经有学生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了,你们也赶紧回来吧,说不定你和倩倩的也到了。”
学校有不少学生家住农村,送信不方便,所以学生都是统一填写学校的地址,这样录取通知书都寄到学校,再由学校交到对应的学生手中,苏蕙兰最近天天都在打听,没听说有米荔的通知书,但看别人都陆陆续续往学校赶,她想米荔的应该也快了,这会儿可能还在路上,等米荔回来之后正好。
米荔答应下来,很快就带着江倩倩回去,可到家后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录取通知书的消息,苏蕙兰起初还算镇定,可到江倩倩的通知书寄过来之后,她再也坐不住了,米荔急忙安抚她:“我去学校问问,可能是不小心遗漏了。”
苏蕙兰有些心慌:“那你快去问问。”
米荔去了学校,教务处给出的回答是从来没收到过她的通知书,教务处也着急呢,到处给她找,她可是今年的省状元,哪家高校不想要?哪家不想早早把这样的人才拉过去?通知书只有早到没有晚到的道理,可他们又确确实实没看到米荔的录取通知书。
负责人拿起电话,问她:“你当时报了哪几所学校?我一个个打电话过去问。”
米荔将学校名都报给他,他打了几通电话后脸都白了:“米荔,你确定你没有记错?或者没有选错?你没报这些学校啊!”
米荔脸色微微沉下来:“不可能,我记得很清楚。”
负责人焦头烂额:“怎么会?不应该啊!”
米荔道:“多谢老师,这件事我回去查一下,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负责人虽然觉得凭她一个学生根本没办法查清楚,但还是点点头:“行,你先回去吧,学校也会帮你查的,等有了结果立刻告诉你。”
米荔走出学校大门时接到霍沉的电话,霍沉已经听到了消息,嗓音微沉:“具体什么情况?是通知书丢了还是压根就没有通知书?”
米荔道:“没有通知书,几所学校给出的回应都是一样的,说我志愿上没报他们学校。”
霍沉道:“我让人去调出你填写的志愿。”
霍沉是省教育厅厅长,身份摆在那儿,查这种事几乎不用怎么费力,没多久米荔的志愿表就被找出来,霍沉看上面勾选的竟然都是些三流院校,难以置信,又仔仔细细核对三遍,气得将志愿表摔在桌上,手在桌面上砸出“砰”一声巨响:“查!去给我查清楚!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子,敢在高考生的志愿上动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