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荔见她总把火往别人身上点，心生厌恶，便抢了苏蕙兰的话道：“大过年的，大妈是过来吵架的？”
大伯吓一跳，赶紧过来在大伯母身上拍了一下，示意她住嘴，苏蕙兰可以刺一刺，米荔却不是吃素的，他们又不是没在米荔身上吃过亏，大伯恨铁不成钢地朝大伯母瞪一眼。
让你过来干嘛的？开口就得罪人！
大伯母神色讪讪，立刻换了笑脸：“嗨，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大妈说话呢？我跟你大大这不是不放心你们娘儿俩，怕你们在外地过年冷清嘛，就过来看看你们，毕竟是一家人，过年不团聚怎么行？”
米荔不咸不淡：“我们已经分家了，小家自己守岁就可以，今天都年三十了，大大大妈下午还要赶回去吧？几点的车？时间太急的话我就打个车送你们去车站。”
李阿姨见他们说话夹枪带棒的全是□□味，赶紧拉着李浩去厨房，大伯母朝他们看看，眼里闪过一丝嫉恨，强笑道：“今天是赶不及回去了，你看你们住哪儿都不跟家里说一声，让我跟你大伯好一顿打听，最后还是跟在李寡妇屁股后面才找到这里来的，花了不少时间呢，这都快吃年夜饭了，哪儿来得及回去？”
站在厨房的李浩听见她这么说，气得拳头“咯吱咯吱”响，他妈妈赶紧在他手上拍拍，低声道：“别气，他们平时没少打你苏阿姨的主意，我们要被气走了，指不定他们怎么欺负人呢。”
李浩朝米荔看看，心说：谁欺负谁可不一定。
想到米荔的“过往事迹”，他深吸口气，将拳头松了松，转身去灶台上洗菜。
客厅里大伯母还在含沙射影地挤兑苏蕙兰，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怪她偏帮外人，超市开得红红火火，自家人想去帮忙都轮不上，宁愿花钱雇人干活儿，不知道的都说她把自家人当贼防呢。
苏蕙兰被她气笑：“一开始我也是同意你们来帮忙的，可结果呢，账三天两头对不上，顾客买了东西付个钱都找不到人，找到了也得吃个臭脸，大嫂，大过年的我不想跟你吵架，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我为什么宁愿招外人来帮忙。”
米荔抬了抬眼，这些事苏蕙兰没提过，但基本都在她预料之中，毕竟苏蕙兰的性子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彻底改变，刚开始肯定会吃亏，好在能将这些好吃懒做只想贪便宜的蛀虫赶走，现在也能挺直腰板回怼，也算练出来了，能让她放心不少。
米荔嫌大伯母说话没重点，皱眉打断她的控诉：“你们不回去过年，爷爷奶奶没意见？”
大伯母堆起笑容：“能有什么意见？你妈现在赚了大钱，我们当然全家来投奔你们啊！我们都商量好了，年就在你家过。”说着再次抬眼打量四周，“你们这房子一个月租金不少吧？收拾得真亮堂，就是房间才三个，少了点，不过没关系，大房间留给你爷爷奶奶住，剩下两个我们大房二房各住一间，你们是主人，就委屈点在客厅将就将就……”
米荔冷笑：“你怕是在做梦。”
大伯母脸上笑容顿住：“什么意思啊米荔？知不知道我们中国人最讲究什么？孝道！你这么多年书可不能读到猪肚子里去，是吧？爷爷奶奶大老远过来……”
“那他们人呢？”米荔挑眉，将目光转向大伯。
大伯朝苏蕙兰看一眼：“我们来这儿好多天了，临时租了个房子住着，这不是怕找不到你们嘛，打电话又没人接。”
米荔抬了抬下巴：“你们昨天住哪儿，今天就还住哪儿，我这房子是跟朋友借来的，不能鸠占鹊巢随意安排，你们也别打什么主意，打不着。”
大伯脸色微变：“这不是你们租来的？”
米荔看着他不说话，见他满脸不相信，便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上下翻了翻，决定让才升职当上公安局局长的儿子来演个戏：“你们要不信，我现在就给我朋友打个电话。”
大伯母立刻走过来看她手机，眼见她翻出“杨局长”三个字，吓得脸色都白了：“这这什么局的局长？”
“公安局。”米荔说着拨出电话，“杨局，你借给我的那套房子，现在我家里大伯他们……”
“哎哎哎！”大伯和大伯母都有点慌，抢着伸手过来给她挂电话，米荔也不知道谁的手碰到了按键，总之是成功挂掉了，她神色无辜地抬起头，“怎么？你们不是要住进来吗？”
这事细想想漏洞百出，可大伯大伯母在农村待惯了，一向没什么见识，对当官的存在天然敬畏，再说大伯以前还让米荔往局子里送过，有心理阴影，光听她喊一个“局”就吓得腿软了，哪儿还有心情辨别真伪。
两人神色讪讪地服了软，大伯道：“你大伯母头发长见识短，别听她在这儿胡说八道，其实我们原本就打算回去过年的，只是……唉……”
米荔不接茬。
大伯只好自己接下去说：“年关难过啊，我跟你二伯合伙做小生意，结果各种不顺心，现在欠了一屁股债，讨债的天天上门来催，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哪儿受得了这种惊吓，我们不得已只好带老两口来投奔你们。”
大伯母也识时务地开始递高帽：“对对对，你看你妈多能干，一个人把超市开得那么大，县里领导还给颁了先进奖，我跟你大伯呢，就想一来取取经，学习学习，二来借点钱周转一下，怎么说也大年三十了，让二老安安生生过个年，是我们做子女的应尽的义务，是吧？”
米荔面露不解：“爷爷奶奶不是拿了我爸的遗产吗？将近十万块还不够过年的？”
大伯笑容勉强：“这不是……也投进去做生意了嘛……”
米荔心里暗自冷笑，这是看她妈生意做得成功，都以为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呢。
苏蕙兰冷淡地笑了笑：“说半天，原来是借钱来了。”
大伯讪讪道：“也不是，主要还是来看看你们，你们孤儿寡母的在外地多不方便，当然顺便再借点钱，让我们把这个难关给渡过去。”
苏蕙兰神色不变：“不好意思啊大哥大嫂，你们来得不凑巧，我准备在这儿开连锁店，铺子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钱全投进去了，你们要早来几天，我也不至于一点忙都帮不上……”
大伯母惊诧得瞪起眼，厉声道：“你骗谁呢？”
苏蕙兰还想再说什么，米荔截断她的话：“借钱这件事，怎么能让大伯和大伯母来？”
大伯愣住，不明白她的意思。
米荔轻轻笑了一下：“堂姐也来B市了吧？让她过来，我们好好说道说道。”
大伯张了张嘴，跟大伯母面面相觑。
米荔摆出没得商量的态度：“这事你们磨破嘴皮子都没用，让堂姐过来跟我商量。”
大伯母心思飞快地转了转，既觉得欣喜又觉得酸，看米荔扔话扔得铿锵有力，心知事情是没了转圜的余地，可让他们俩就这么回去喊米姝，万一再来的时候吃个闭门羹怎么办？而且让米姝独自借到钱，回去功劳全让老二家抢过去了，那多不划算？来之前他们两家就争论好久呢……
思来想去，大伯母朝大伯使了个眼色：“到底年轻人跟年轻人好商量，那你去把小姝带过来吧，一会儿我给你们开门。”
大伯自觉有戏，喜上眉梢，连声应了：“好好好，我这就把小姝喊过来。”
说着便打开门，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第72章 闹剧
过了没多久, 大伯带着米姝重新登门, 门铃响起的时候, 大伯母激动得从沙发上蹦起来，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把门打开。
米姝脸上化了精致的淡妆，看起来比以前手法熟练很多, 然而在对上米荔的目光后，她所有好不容易筑起来的自信瞬间土崩瓦解。
她站在门口僵硬地笑了笑, 莫名觉得心里有点慌, 脚也像黏住了般没办法跨进来, 还是让身后一只手轻轻推了把才进来的，等她走进门, 米荔才看见后面还有几个人露了脸，竟然是一大家子全都来了。
苏蕙兰神色不虞，强忍着心里的烦乱跟二老打了声招呼。
老爷子老太太端着架子应了，应完就走过来沉默地在沙发上坐下, 暂时看不出作威作福的样子, 但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二伯在米姝背上推了推, 神色隐隐有几分骄傲：“小姝你去坐着吧, 到底是年轻人有话聊，你们姊妹俩先说说话, 我们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米姝走到米荔跟前, 暗暗心惊，米荔和之前上高中时又不一样了，身高腿长不说, 气场还特别强，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说话都难利索，她抬起头看着米荔，强作亲热地笑了一下：“荔荔，你在B市这边……”
米荔扬起手，二话不说，“啪”一声扇在她脸上。
四周陡然陷入一片死寂。
米姝被扇得偏了头，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瞪大眼，正准备去厨房的二伯吓得顿住脚步，其他人也难以置信地将目光从米姝脸上移到米荔脸上，都怀疑刚刚那一幕、那动静，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米姝脸上火辣辣的痛，眼泪瞬间流出来。
二伯母尖叫一声，扑过来将她搂住：“小姝！快给妈妈看看，疼不疼？”说着扭头瞪向米荔，“你干嘛打你姐姐？！”
二伯也冲过来，一脸怒气地挡在米姝面前：“米荔，你怎么回事？说喊你姐姐过来，二话不说就打人？今天你必须把话给我们说清楚，不然这事没完！”
米荔神色无波，垂眸去看米姝：“堂姐，我问你，你们今天是过来干嘛的？”
米姝又气又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都花了，半晌才抽抽噎噎道：“你不是说愿意借钱给我们吗？就算反悔了也没必要打人吧？我招你惹你了？”
米荔点头：“嗯，借钱。”
说着将二伯扯开，又是一巴掌扇在米姝的脸上。
这回不光米姝和二伯母尖叫，大伯母也跟着厉声喊叫起来：“米荔你是不是疯了？！”
二伯气得抬手想打她，苏蕙兰急着去阻拦，米荔却已经眼疾手快地将二伯拦住，二伯看看自己动弹不得的手腕，对她的手劲感到心惊。
米荔并不看别人，只紧紧盯着米姝，冷冷道：“堂姐，之前就跟你说过，以后家里谁来借钱，我都打你，借一次打一次，才过去多久，你全忘光了？”
米姝隐约想起来之前米荔还在上高中时，她在老家镇上的肯德基确实被迫写过一封保证书，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那种随便说的话你竟然也能当真？”
“那是你说过的话，白纸黑字写过的承诺，不是你放过的屁。”米荔丝毫没有自己在说脏话的自觉，抬起头神色坦然地扫视四周，“谁心疼你，谁就上来替你吃耳光，别说我欺负弱小，长辈我也照打不误。”
大家都被她狂妄的语气惊呆了，随即又让翻涌而来的怒气淹没，因人多而显得拥挤的客厅瞬间从死寂变得嘈杂，喧嚣中，长辈们轮番质问米荔和苏蕙兰，老爷子甚至想上来打人，让大伯硬生生给拖住了。
米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当着众人的面展开，对米姝道：“你自己签的名，认得吧？”
米姝这回连细节都想起来了，白着脸哭道：“你他妈有病啊，这种保证书就随便写写的，谁会当真啊，你留到现在都没扔，心理是有多阴暗！”
在场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份保证书，神情都如出一辙，全是“你他妈在逗我”的荒谬感。
米荔冷笑：“当初我妈让你们逼得走投无路，你们想过自己阴暗吗？这上面写的什么要不要我念出来大家听听？——你怕我们用你家的钱，我们可以保证一分不拿，当然礼尚往来，你们也别想到我们门上来借，借一次打一次。米姝，你现在想起来了吧？”
提到借钱，所有都没了底气，几乎同时朝米姝投去责备的目光，要不是米姝那时候瞎闹，至于到今天这地步吗？
米姝里外不是人，委屈得大哭。
大伯立刻发现这保证书里的漏洞：“这……这是老二他们家胡闹，可不关我们的事！”
大伯母立刻点头附和。
二伯把心一横，心说自己女儿不能白挨打，他立刻换上强硬的面孔：“米荔你自己看看这保证书，借一次打一次，现在人你已经打了，钱是不是也该拿出来了？我可告诉你，这事没完，你不把钱拿出来，我告你故意伤人！别以为你读过几年书就了不起，这保证书根本没有法律效力！”
大伯母这时渐渐回过味来，米荔打人，这事米荔理亏，之前差点让她唬住，还什么公安局长，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上，上哪儿认识当官的？
大伯母立刻有了底气，摸着米姝的脸心疼道：“这脸肿的，不会要毁容吧？真闹到法庭上去，得陪不少钱呢！米荔你听大妈一句劝，咱们一家人，闹得太难看不合适，真吃官司对你妈的生意也有影响，是吧蕙兰？”
有人安慰，米姝越发哭得惊天动地，所有人都围上来讨要说法，摆明了钱不到手誓不罢休的架势。
这时米荔的手机响起来，大伯母瞥见上面来电显示是“杨局”，暗自冷笑：你装，你接着装。
米荔接起电话，那头立刻开口：“米姐，你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
米荔道：“没事，我自己会解决。”
“那就肯定是有事了！刚刚我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果然……你等着啊，我现在就赶过来！”那头不等米荔拒绝，说完就匆匆挂断电话。
苏蕙兰之前因为开店的事在米荔的引荐下跟杨局有过交集，忙问：“杨局真过来啊？这大过年的，也太麻烦人家了，要不你再去个电话……”
米荔摇头：“算了，说了没用。”
客厅里众人面面相觑，米荔唬人是一套一套的，这些大家都深有体会，可苏蕙兰跟米荔不一样，本质还是个老实人，大家看苏蕙兰真真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不安起来。
不会……真是个局长吧？
米荔要真有这个能量，事情闹大了，他们能有好果子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