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珺宜不前不后同六姑娘走一起。
让丫鬟上了茶,落座后金绣娘同老夫人、二夫人等闲话。
刚喝了不过几口茶,隔壁突然传来一声惨叫,还有争吵声,之后便是好几个吵闹声,还有哭声。
老夫人屋中的丫鬟绕过屏风匆匆走了进来,对着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耳语了几句,嬷嬷将话传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听完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来,沉稳道:“去账房取些赏钱,送金绣娘出去。”
金绣娘一听就知丞相府出事了,她常年行走在燕京达官显贵的后宅中,知道自己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在老夫人话口刚吩咐,她便放下茶杯起身,福了福身子带着自己的人随嬷嬷出了屋。
见外人走了,老夫人的脸才阴沉下来,“将几位姑娘请过来。”
一个‘请’字老夫人说的很重,慈目的眼中全是冷意,俨然生气了。
老夫人气的脸上皱纹齐聚,竟敢在外人面前闹起来,将丞相府的脸面置于何地?
几个姑娘被带了进来,除了各房姑娘还有她们各自的丫鬟,最惨的丫鬟莫过于小蝶,头发被人抓的松松散散,脸上巴掌印又红又肿。
姑娘中三姑娘最惨,脸上两大耳光子清晰可见,比小蝶的还要红还要肿。
哭哭闹闹的是陆珺宜,五姑娘似乎被吓到了,还有些没回神,六姑娘一脸冷意,眼神凶恶,唯有四姑娘一脸讥笑瞧好戏的模样。
进门后,三姑娘眼泪花儿突然就落了下来,哭卿卿扑到老夫人怀中,“祖母,你要替三娘做主,祖母你是知道的,陛下给的恩赐又不是三娘想要的,却成了三娘的错。”
陆珺宜藏于袖中的手紧了紧,真是会挑事啊,扯上陛下恩赐,老夫人肯定站在三姑娘那边,这是算准了啊。
二夫人看着自己宝贝女儿脸上的巴掌印,气的嘴唇都在颤抖,偏还得忍着,“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试衣裳怎得还打起来了?你们学的规矩呢?”
见自己最宠爱的三姑娘被打,老夫人气的胸口一起一伏,怒不可止,“谁打的?”
六姑娘眉眼一挑,毫不畏惧,“我打的。”
“跪下。”老夫人气的手抖。
四姑娘和五姑娘不假思索跪了下去,她们都比较畏惧老夫人,反观陆珺宜和六姑娘好似没有听懂一般像木头杵着。
见她们站着不动,老夫人气的心口疼,再次开口,“给我跪下。”
陆珺宜抢在六姑娘开口之前哇的一声哭起来,指着一个丫鬟,“簪簪,我的簪簪,你给我的,我的,呜呜呜……”
六姐姐性子太烈了,她怕她语出惊人,三姑娘已经开始搬弄是非了,可不能让她们死纠结在陛下恩赐上,关乎丞相府名声的事,老夫人会没有底线的维护三姑娘。
被陆珺宜指着的丫鬟叫惜月,同悯月一样是三姑娘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今日跟着三姑娘来请安的便是她。
老夫人顺着陆珺宜的手指看到惜月,同时也看见了她头上那支别致的簪子,正红色绸缎做的簪花儿实在太过显眼。
小蝶顶着被打的红肿的脸,“老夫人,这簪子是你送给我家姑娘的,姑娘可宝贝了,哪知这簪子不见了。刚在偏屋,奴婢不过说惜月姐姐头上这支簪子与姑娘丢的那支有些像,惜月姐姐便打奴婢,还骂奴婢贱皮子见着什么好东西都说是自己的。奴婢哪敢抢惜月姐姐的东西,现在近了看,这支簪子本就是我家姑娘丢的那支,奴婢没冤枉惜月姐姐。”
“你这话好没道理,难不成我还能偷了七姑娘的簪子不成?”惜月当即反驳。
今天本是她的生辰,一早起来高高兴兴,哪知会被七姑娘身边的一个丫鬟给搅了好心情,非说她头上的簪子是偷的,她犯得着去偷七姑娘的东西吗?她又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
小蝶硬着脖子,“那让你摘下来你为何不肯,既然不是偷的作甚不敢给我们看?”
二夫人抬手,惜月刚要开口看见二夫人的动作立刻消声没敢再说话,二夫人起身看了看陆珺宜又看向小蝶,声色俱厉,“一个丫鬟胆敢在老夫人面前大吼大叫,一点规矩也没有,掌嘴。”
说惜月偷七娘东西,这不就是在指桑骂槐说她女儿嘛,她倒是小瞧秋棠苑这位了。
小蝶吓的抖了抖身体,陆珺宜呼吸重了起来,二夫人这是偏袒,看来她要硬拼了。
三夫人放下茶杯,绣帕在嘴角缓缓沾过,出口声音不急不忙道:“慢着,这丫鬟确实无礼了些,可无礼的丫鬟不止一人,二嫂却只惩罚小蝶一人未免不公,要打应该两个丫鬟一起打。不过,既然小蝶一口咬定惜月头上的簪子是七娘的,这事还是弄清楚为好,免得闹出冤情来。”
宫里的恩赐赏错了人,结果老夫人没有责罚反而还帮着掩盖,老夫人送了两锦盒东西给七娘当封口费,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传遍各房夫人耳中。
也就七娘是个憨傻,不过区区两锦盒东西罢了,跟御赐的比起来,老夫人给的还不够打发乞丐的。
虽然也送了东西到三房,可这件事到底是老夫人不公,她女儿也参与其中,结果这恩赐却让三姑娘一人得了,旁人半点未沾,三姑娘名声倒是传出去,她女儿呢?
四夫人向来看戏不嫌事大,点了点头,“就是,事情还未弄清楚就又跪又罚人的,乖茵茵快起来,地上多凉啊。”
心疼的将五姑娘拉了起来。
四姑娘低头冷笑,趁机也爬了起来,这事本就与她无干系,跪下去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偏还不好当众起来。
老夫人气的心口一阵绞痛,三姑娘忙抚着她心口劝慰,几位夫人一看急了,也围了上去。嬷嬷拿出药丸来喂老夫人吃下,好一会儿才舒缓过来。
老夫人看了看众人,今儿这事不了是不行了,“好,既然如此,那就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几位姑娘在偏屋试衣服杜松苑的丫鬟也在里面,并且目睹全过程,便让丫鬟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
起因便是小蝶发现惜月头上的簪子眼熟,说像自家姑娘丢的的那支,惜月跟在三姑娘身边心气儿都被养的很高,哪里容许被人污蔑偷东西。
小蝶伸手指簪子,惜月以为她要抢便动手打人,正巧六姑娘与三姑娘站的近,惜月打小蝶,陆珺宜去维护小蝶,结果反而被惜月打到,六姑娘见了生气,动手打了三姑娘,还说三姑娘抢人东西抢习惯了,养的丫鬟也如此,双方就闹起来了。
这才有了三姑娘进门扑到老夫人怀中哭诉一事。
其实宫里赏赐下来后,老夫人就派人去问了丞相,怎么知晓是三姑娘做的菜,如果不是丞相说的,皇上怎么会赏赐三姑娘。
原来第一次陆珺宜给小小少爷和丞相送吃的时,下人并没有禀报是谁送的,吃过饭丞相在书房醒酒,身边老仆告知三姑娘来还书借书,正巧丞相听说这次的菜是府中姑娘准备的,丞相便以为是三姑娘。
就此闹了个大乌龙。
这事陆珺宜也知道,二房有意放消息想不知道都难,只是事情传到她们耳中时,把陆珺宜和六姑娘给恶心够了。
错了便是错了,偏三姑娘一边理所当然的承受着恩赐,另一边却在老夫人面前哭自己倒霉,说自己被府中姐妹误解、冤枉她抢人功劳云云。
丫鬟说完自己亲眼所见的事。
二夫人剜了一眼陆珺宜,蠢货,多大点事也要闹开,“既然是簪子惹的祸,那便看看这簪子到底是谁的,七娘的簪子是从老夫人这儿得来的,想来嬷嬷应该最清楚,惜月,将簪子取下给嬷嬷看看,是否是老夫人赏给七娘的,若这簪子不是七娘的,丫鬟无理取闹惩罚翻倍打了卖出府去。三弟妹,六娘平白无故打人这事还得另算了。”
二夫人也护犊子,三夫人故意要闹开,她还能怕了她不曾。
三夫人毫不示弱,看向老夫人身边的嬷嬷,“那嬷嬷可得看仔细了。”
惜月将簪子取下递给丫鬟,丫鬟转交给嬷嬷,
陆珺宜抬手指着嬷嬷手中的簪子,样子有些急,“簪簪,七娘的,老夫人送七娘的,七娘的簪簪。”
“老夫人。”嬷嬷早认出来了,这就是老夫人给七姑娘的簪子,其实准备的东西多她们不一定记得住,但是当时七姑娘拿出这支簪子后还特意给她们瞧了清楚。
老夫人看了眼嬷嬷递过来的簪子,眼神锐利带刀,看向惜月,“说,簪子哪儿来的?”
二夫人大惊,还真是七姑娘的,当即对惜月嫌恶起来,二房是少她什么了,竟做出这事来。
惜月扑通一声跪地,连连摇头,“老夫人,奴婢没有偷,这簪子不是奴婢偷的,奴婢真的没有偷。”
三夫人坐回椅子上,修长的手指端起茶杯,茶盖略去漂浮的茶叶,动作优雅,“既然没有偷那簪子怎么来的?难不成七娘的簪子还能自己飞到你头上去?”
三姑娘咬了咬牙,她今早还夸奖惜月这根簪子好看,因为喜庆显眼所以留意到,谁知:“惜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告诉祖母。”
惜月咬了咬牙,“姑娘,奴婢真的没有偷。老夫人,簪子真的不是惜月偷的,是、是别人送给惜月的。”
“何人送的?”
惜月眼神闪了闪,“是……严满。”
严满喜欢她的事府中下人大多都知道这不是什么秘密,可她不喜欢严满,严满不过就是一小厮那里配得上她,但是严满出手大方,送她东西从不吝啬。
众人大惊。
这严满可是外男啊。
这严满不是别人正是严妈妈的儿子,严妈妈惯了夫姓所以府中人喊严妈妈。
严满在大总管手下做事,他爹严掌柜管着一间小铺子,严满常常送一些金银首饰给惜月,不过惜月瞒得很紧,并没有对外说是严满送的。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陆珺宜让人小蝶花了银子就打听到,这惜月虽不喜严满,但东西却照收不误,两人行为相当于是私相授受了。
这惜月性子火辣由爱红色。
二夫人气的不行,若是这严满与惜月看上,严妈妈来求了她将惜月放出去即可,这二人却敢私相授受。
三夫人将二夫人的表情收入眼中,没让她开口,说道:“这严满在外院做事,小厮一向不允许进内院的,他怎得能偷了七娘的东西送给惜月?”
这出戏越看越有趣,四姑娘来了个助攻,“七妹妹的奶娘好像叫严妈妈吧。”
严满是外院的小厮,一般是不允许到内院来的,严妈妈就不一样了,她是内院的人,老夫人当即让人去将严妈妈带了来。
谁知杜松苑的丫鬟却在秋棠苑扑了空,严妈妈没在秋棠苑,最后是在周厨娘的屋里找到的人,周厨娘挨了板子近来在养伤,结果丫鬟带人去时,两人还在喝酒吃肉,周厨娘的伤看着也不太严重。
被带到杜松苑,严妈妈一口咬定簪子是陆珺宜送给她的,还说陆珺宜还送给了小蝶一只金镯子,就戴在小蝶手上。
那知小蝶掀开衣服两只手上都没有所谓的金镯子。
小蝶放下衣袖,瞪着严妈妈,“姑娘以前总丢东西,结果严妈妈一直没有抓到内贼,敢情这内贼就是严妈妈自己啊。小蝶今儿要斗胆问严妈妈一句了,姑娘被你强收去的东西还有月银,你说是给姑娘存的嫁妆,可你收起来之后姑娘从未再见过这些东西,该不会这些全被你用来讨媳妇了吧。”
杜松苑窗户外正对的竹林中,竹子掩藏的假山上,魏璟双手背与身后,在他身后一黑衣暗卫身影一闪出现,“主子,你让属下查的事属下查到了,属下还发现一些别的事,证据一并在里面。”
暗卫将信封递上,魏璟接过展开里面的信,看完冷笑,“真可怜,小傻子都要被人搓圆了。”
一个下人都这般作威作福,怪不得丞相府这么欺负她。
“主子,丞相来了。”暗卫注意到杜松苑外一老一少两个身影。
魏璟将查到的东西看完,丢给暗卫,“将这些拿给丞相府大管事,看看丞相如何处置。”
“……是。”
作者:这是一章大章,本来想分开发,结果发现不好分
第19章
“小贱人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小蝶一番话点着了严妈妈的火,气的严妈妈从地上爬起来扑向她。
小蝶急忙躲开,严妈妈一副要杀了她的模样,可不能被抓住,一边躲嘴里还不得闲。
“奴婢哪一点说错了,以前姑娘的东西经常丢,每次找都没有找到,将秋棠苑搜遍了唯独你的房间从不让人搜,你说谁都会偷姑娘的东西只有你不会,姑娘信你,可这簪子是怎么回事?你敢说不是你偷的?”
“那簪子是姑娘送给老奴的。”严妈妈快被气晕了头,这小贱人敢诬陷她,怒气冲冲看向陆珺宜,“姑娘你自己说,这簪子是不是你送给老奴的?”
严妈妈那语气可不像一个下人对主子说话的态度,老夫人等人听了眼中半点波澜也无,好像这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小蝶趁机踹了严妈妈一脚,将严妈妈的怒气又给引到了自己身上,继续道:
“我呸,姑娘何时送你簪子了?你一个糟老婆子戴这么精致的东西,也不怕人笑话死。这支簪子姑娘可喜欢了,但是姑娘只敢偷偷藏着不敢戴也不敢拿出来让你知道,就是怕你知道了会被收去,你居然还有脸说是姑娘送你的,老夫人送给姑娘的首饰都被你收了去你还不满足,还要把姑娘最喜欢的簪子也给偷了。”
“小贱人我打死你。”严妈妈气的身体都抖了起来,这小贱人今天反了她了。
严妈妈气的失去理智扑过去抓住小蝶,她双目满是怒火,肥厚的手高高扬起,第一个巴掌打在了小蝶脸上,巴掌声特别响亮,用尽了全力。
严妈妈力气大,小蝶也挣脱不开索性抬手跟严妈妈拼命,双手又是抓又是挠的,严妈妈的脸上也挂了彩,
严妈妈下手越来越狠,小蝶的脸不比严妈妈好多少,再打下去小蝶的脸得废,陆珺宜见状想也不想扑过去抱住小蝶,“不要打小蝶,不要打小蝶。”
严妈妈打红了眼,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手重重打在了陆珺宜的背上,后背好像被人用石头砸了一下一般,疼的她牙关咬紧。
小蝶吓坏了,想推开陆珺宜却被她死死抱着,急的哭,“姑娘,姑娘你快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