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逛逛,刚好我想买双鞋。”钟佳宁瞥见她手里的收据,“你买单?不好吧,是我约你出来的。”
林晚随手把收据塞进包里:“也没多少钱。”
“那下次换我请你。”钟佳宁顿了顿,问,“怎么上去那么久,你们主任唐僧转世啊。”
“不是,我刚才在上面丢人了。”
钟佳宁挑眉,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林晚将事情的经过从头讲了一遍。末了,忍不住感叹:“可惜了,长得特别对我胃口。”
熟悉的朋友都知道,林晚自己长得漂亮,对异性的审美标准也很严格。
从中学情窦初开那阵算起,追过她的男生不少,但最终能得她青睐荣升为男朋友的,多年以来也只有两位。
今晚难得遇见让她一眼就看中的男人,要不是闹出那样的乌龙,原本还可以试着加个微信什么的。
钟佳宁睨她一眼:“这就是你最后调戏人家的理由?”
“……”
·
玉堂春,三楼走廊。
周衍川接完电话,返身回到走廊尽头的包间。
刚进去,离门边最近的曹枫就转过头来:“聊完了?”
“嗯。”周衍川拉开椅子坐下,侧过脸说,“他们代理了几家九轴传感器,配合新算法都合适,回头你让人直接去谈。”
曹枫打断:“不是说这个。有女孩子跟你搭讪?我可都听见了。”
“我也听她夸你了,”有人接话,“说你衬衫蛮好看。”
周衍川连眼皮都懒得抬,摘掉蓝牙耳机揣回口袋:“误会,就走错路的。”
他声音听起来很冷淡,带着点惯有的疏离感。
但一双桃花眼却像含了抹水盈盈的春光,又像藏了摄人的钩子,看手机都深情得仿佛在看情人。
众人默默交换着眼神,想起刚才他们一行人进店的时候,带路的服务生眼睛就长在周衍川身上没移开过。
曹枫贼兮兮地凑过来:“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怎么样?”
周衍川:“不用。”
“你先听我说完。其实是今天出门的时候,我未婚妻提起来的。她认识一个女孩子,就比你小一岁,从小到大都是校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如果是普通美女也就算了,关键听说这女孩子还是个学霸,南江大学毕业的硕士,才貌双全啊。”
旁边的人听得怦然心动:“曹总,要么介绍给我吧。”
“一边去,麻烦你看看衍川,再看看自己,从长相到智商,哪一点配跟人家争?”曹枫转头吐槽。
周衍川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往后靠上椅背:“你打算转行开婚介所?”
曹枫哽了一下:“至少加个微信聊一聊,否则我没办法交待,你知道的,我家那位……”
周围几人发出善意的哄笑声。
朋友里谁都知道,曹枫的未婚妻是个娇蛮任性的姑娘。
周衍川这才轻笑一声,不咸不淡地回道:“行。”
·
周日上午,阳光沿着百叶窗的缝隙一格格爬进来,在房间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将被窝里睡得正沉的人吵醒。
林晚揉揉眼睛,迷糊地伸手往床头柜摸了一会儿,才终于找到手机:“喂?”
电话是她母亲的同事的女儿打来的,说是想介绍一个男人给她认识。
林晚的困意彻底消散,她蹭的坐起来,拨了拨蓬松的长发,口齿也清楚许多:“不用了,谢谢。我最近没打算交男朋友。”
“这怎么行呢?人家已经答应了,我不管,至少你们先加微信聊聊嘛。相信我,这个男人真的很绝,你只要见了面,肯定会喜欢的。那我把你的微信给他哦,就这么说定啦!拜拜!”
一气呵成的连珠炮,让人根本没机会继续拒绝。
林晚看了眼已经结束的通话,莫名有种强买强卖的感觉。
此刻她早已睡意全无,只好掀开被单起床。
她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她爸生前留下来的。
房龄虽然老了一点,但位置靠近市中心,上班和逛街都很方便,两层小楼带一个小花园,一个人住起来宽敞而惬意。
今天依旧有点热,林晚随手拿一支铅笔将长发盘起来,趿着拖鞋进了卫生间洗漱。
卫生间的全身镜,清晰照出女人骨肉均亭的身影。
墨绿色的真丝睡裙包裹着她的身体,将每一寸曼妙的弧度都衬托得一清二楚。
林晚擦完面霜,下楼到厨房里做早餐。
把全麦吐司放进吐司炉时,她手撑着台面想了想,为什么最近总有人要给她介绍对象。
难道真的空窗太久,引得周围人都开始担心了?
可林晚本人对此毫无危机感。
她有一份薪水不多但真心热爱的工作,下班后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周末还能回去陪妈妈散步。
这种自由而安全的生活状态,让她非常满足。
但如果有人问她:“你想不想谈恋爱?”
林晚认为她的回答,应该是“想,但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毕竟她既想要好看的皮囊,又想要有趣的灵魂。
窗外飞过两三只乌鸫,站在树上叽叽喳喳地热闹着。
林晚想起今天还有工作要处理,索性将早餐和笔记本都拿到窗边的餐桌上,打算借着晨光悠闲地在家加班。
她点开电脑端微信,用手机认证登录后,发现通讯录里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我是周衍川。】
大概就是她的新晋相亲对象。
林晚通过他的申请,心想这名字还挺好听。但头像和朋友圈里都没发照片,不知道究竟长什么样。
她不是腼腆的人,主动点开聊天窗口:【你好。】
等她吃掉一片吐司,又吃掉三颗草莓,那边才回:【你好。】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回复的速度和内容,都透着一股并不热情的、被迫营业的感觉。
很像是无奈且随意的敷衍式聊天。
林晚打开文档,把今天需要整理的资料大类列好后,才切换到微信:【周先生没有关于我的问题想了解吗?】
周衍川:【林小姐平时喜欢做什么?】
林晚原本想回“我喜欢观鸟”,可即将按下发送的瞬间,却想起昨晚在玉堂春与钟佳宁的对话。
周衍川想必也是外行,她想了想,换成更直接的说法:【我喜欢看鸟。】
消息刚发出去,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又是魏主任。
林晚按下免提,心想正好先和对方提前探讨一些初步想法。
聊了没几句,电脑里又收到新消息。
研究所一位同事跟她炫耀:【今天运气爆棚,竟然看见一群鸬鹚在筑巢!】
林晚挑了下眉,手指落到键盘上刚要回复,就看见一只漆黑的乌鸫从树梢一跃而下飞进屋内,叼走她盘里吃剩的坚果不说,还去而复返想叼走牛奶吸管的包装塑料。
林晚担心它会误食包装,想也没想,便轻拍几下键盘,吓跑了这只胆大又淘气的小家伙。然后一边继续和魏主任保持手机通话,一边打字:【你拍给我看看。】
一心多用的坏处,在此刻彰显无遗。
几分钟后,林晚和魏主任打完电话,才迟钝地意识到没再收到任何消息。
她疑惑地看向对话框,当发现那里显示着周衍川的名字时,眼皮忽然跳了几下。
【我喜欢看鸟。】
【你拍给我看看。】
“……”
好像哪里怪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周衍川:瞳孔地震.jpg
第3章
消息发送时间超过两分钟,早已无法撤回。
林晚看着屏幕上亲手打出来的两行虎狼之词,感觉自己像个为非作歹的女流氓。
她连忙解释:【不好意思,发错了。】
为了表达歉意,还挺真诚地多问了一句:【周先生做哪行?】
介绍人不知是马虎还是希望他们慢慢培养感情,从头到尾没有透露过周衍川的任何信息。
林晚不清楚周衍川对她有多少了解,但自认从工作聊起,是最利于缓解尴尬、同时打开局面的聊天方式。
又等了几分钟,周衍川才回:【无人机。】
林晚抿抿唇角,本就稀薄的接触欲望直接跌至谷底。
无人机诚然是一项高新科技产业,可她在野外考察的时候,经常遇到某些人为了近距离拍摄更为壮观的场面,毫无节制地利用无人机驱赶鸟群。
干扰鸟类正常栖息不说,还经常在空中发生撞击,造成机毁鸟亡的惨剧。
林晚必须承认,这种屡禁不止的破坏现象,让她对玩无人机的人已经抱有了某种偏见。
于是她有些敷衍地回了句:【哦,我不太了解这行。】
所幸周衍川对她也没什么兴趣,两人仿佛达成某种默契,继续公式化闲聊了几句,就同时以“有工作要处理”为借口,非常成熟地结束了这次对话。
·
林晚原以为,她和周衍川的这次接触,只不过是段不值一提的小插曲。
然而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半个月后的某天下午,介绍人居然打来了电话,询问她和周衍川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时林晚正在写新一期的科普专栏。
研究所顺应自媒体风潮,在微博开设了一个科普账号。她接手半年以来,运营得还算顺利,吸引了不少鸟类爱好者前来关注。
“我们只是普通地聊了几句,”林晚把拍摄的照片插入到文档中间,敲了下回车,“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生。”
介绍人纳闷了:“是吗?那他怎么……”
“他说我坏话了?”林晚尾音上扬。
“唔,是有点啦。”
林晚在心里嗤笑一声,亏她认为周衍川和她一样是个成熟的人,哪怕相亲初次接触就宣告失败,但至少买卖不成仁义在,被人问起也能用“我们性格不合”这种无伤大雅的话忽悠过去。
没想到……
“他说我什么?”
介绍人吞吞吐吐:“呃,他说你,俗不可耐。”
俗不可耐?!
林晚猛的拍了下桌子,吓得身后的魏主任险些原地起跳。
她歪头夹住手机,双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字:“我长这么大,缺点是不少,但从来没人说过我俗。”
而且不光嫌她俗,还嫌弃到了俗不可耐的地步。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哎呀,我猜肯定是微信上没说清楚,你们中间就产生了误会。”
介绍人说,“要不然这样吧,明年五一我办婚礼,周衍川跟我未婚夫关系蛮好的,他肯定也会来参加。到时我再正式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林晚说:“不用了,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但她很快转念一想,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等下,好像也可以?那就等你婚礼那天见吧。”
挂掉电话,林晚看向窗外,牙齿轻咬着嫣红的嘴唇。
俗不可耐的评价,她一定要当面还给周衍川。
·
随后的日子,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
南江终于降了温,入了冬,过完春节又迫不及待地开始升温。
日历翻到三月。
万物复苏的初春时节,放在其他城市或许能用韶光淑气形容,而放在南江,却只叫人怨声载道。
回南天将整座城市变成闷热的蒸笼,空气里遍布湿漉漉的水汽,凝聚成一颗颗的水珠,再沿着墙壁与地板渗出来。
又是一个周末,林晚不想待在室内发霉,就带上设备去野外拍鸟。
春天是许多鸟类开始繁衍的季节。
运气好的话,应该能拍到一些特殊行为。
两个多小时后,前方出现了宁州山的指示牌。
繁华的都市景观被远远抛在身后,车窗两旁不断闪过连绵不绝的盎然树林,潮湿的空气中掺杂了山林间特有的清新,让人心旷神怡。
林晚把车停在山脚,换上迷彩服外套,按照事先查询的观鸟路线步行上山。
宁州山不高,是南江人民闲暇时最爱的观光场所之一。
不过或许受了回南天的恶劣气候影响,今天一路都没看见什么行人。
如此安静的氛围,恰好是观鸟所需要的。
林晚心情大好,在低矮处选了一个较为平坦的位置,将三脚架立稳,再把超远摄像头安装到相机上。
一切准备就绪,她开始寻找栖息在丛林间的精灵。
观鸟是一项极其需要耐心的活动。
有时分明听见了鸟叫声,但当镜头转过去时,却只来得及看见微微颤动的空树枝。
林晚从中学时就开始观鸟,自然不会急于一时。她慢慢调整镜头方向,半小时后终于在靠近山崖的大树枝桠上,发现了一个相当简陋的鸟巢。
如果用人类世界的标准评判,这几乎可以算作危房。
可放在林晚这种专业人士眼中,却很快就能分辨出,这种简陋松散的鸟巢,十有八九是斑鸠的杰作。
她迅速拿出手机,用专门的科研软件记录下当前地点,并在后面备注了一句“疑似有斑鸠在此栖息”。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又过了一阵,一只翅膀羽毛呈深灰扇贝图案的鸟儿衔着枯枝从树林间飞来。
是城市里极其罕见的山斑鸠。
林晚不自觉地放轻呼吸,唯恐吓走了这只正在搭建新房的小鸟。
她手里动作不停,不停按下快门捕捉它飞翔的姿态。
意外发生在山斑鸠离鸟巢只有咫尺之遥的一刻。
突如其来的机械噪音打破了山林的宁静,一架无人机从山崖下窜了上来,沿着树林的边缘急速飞翔,张牙舞爪的螺旋桨吓得山斑鸠扑扇着翅膀仓促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