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帮忙啊, ”她露出一种这可不怪我的表情,“那我去拿酒了。”
周衍川侧过一步, 挡在她和酒箱的中间。
左手还维持着拿手机的姿势, 只伸出右手,修长白净的手指擦过她的皮肤, 握住瓶盖:“拿稳。”
林晚下意识用了点力。
接着就感觉男人指间的力度透过瓶身传递过来,带着橙汁在她手心里转了小半圈。
她笑着眨了下眼睛,没说话。
周衍川把拧开的瓶盖塞到她掌心缝隙里,又多强调了一句:“我没看见的时候别偷喝。”
他是真不信任林晚的酒量,更不信任她酒后的行为。
今天除他们以外还有十八个人在场, 他怕林晚一个激动,管这院子里都是什么阿猫阿狗, 全部现场举办册封大典。
“那我不敢保证。”
林晚喝了一口橙汁, 盖好后举起瓶子朝他做了个敬酒的动作,“有本事一直看着我咯。”
说完就转身往人多的地方去了, 步子还挺欢快,引得高马尾一晃一晃的,莫名有种得意洋洋的气息。
周衍川无奈地叹了声气,重新对手机那头说:“不好意思, 您继续。”
供应商:“……”
原来您还记得有我在呢。
林晚经过烧烤架,看见郝帅又把几串掌中宝烤糊了。
“浪费粮食可耻啊。”
她痛惜地遥遥头,也没有过去帮忙的意思,见同样在烧烤架前操作的郑小玲率先拿出至少看起来能吃的肉串,就伸手从郑小玲手里顺走了几串。
味道还不错,外焦里嫩,孜然撒得很足。
林晚回到嗷嗷待哺小分队那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津津有味地品尝着郑小玲的手艺。
花园里是几张三人座的户外长椅,她坐在最左边的座位,还没吃上两口,右边的座位就有人坐了过来。
林晚回过头,认出是今天认识的新朋友,也不知道是谁带来的,反正是个五官端正的小帅哥。
小帅哥与她相视而笑,又凑近了些:“终于有吃的了?”
“你现在过去抢还来得及。”林晚语气诚恳,“记住不要拿郝帅的,吃了恐怕会死。”
小帅哥捧场地点点头,人却没往那边走,而是干脆将手臂搭在椅背上,侧过身面对她:“你是叫林晚吧,刚才介绍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
林晚模仿某知名访谈节目主持人的语气:“真的吗,我不信。”
“真的不骗你,‘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虽然这句诗现在都被大家恶搞了,但我一直特别喜欢诗里的氛围。”
小帅哥夸人的方式非常别致,先抒发了一番对杜牧的欣赏,才奔向主题,“你的名字很有意境,和你人一样。”
实话实说,林晚不觉得自己拿着烤串的样子有什么意境,但还是笑了笑,说,“谢谢呀。”
其实她之所以对小帅哥笑,完全是出自一种礼貌的社交礼仪。
面前这人好看倒是好看,三庭五眼都长在了该长的位置,但就是帅得有点平庸,不像周衍川那样,桃花眼搭泪痣,点睛之笔帮助他扔帅哥堆里都能脱颖而出。
小帅哥明显被她友好的态度给鼓舞了。幸好大家都是人类,万一换作是鸟,他这会儿抖索着鲜艳的羽毛,展开翅膀准备表演求偶舞。
可惜没等他想好下一个切入点,身旁就传来冷淡的一声:“麻烦让个位置。”
大概有人想坐过来。
他想也没想,就打算往林晚那边挪。
不料林晚的笑容比刚才更灿烂了几分:“你忙完了?”
她弯起眼,对动作猛然停顿的小帅哥说,“那你坐过去吧,我朋友来了。”
小帅哥哽了一下,这才舍得抬眼看究竟是谁敢打扰他的好事。
周衍川单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清俊的容貌被阳光晒着,却意外地显得冷冽。
小帅哥看了看周衍川,又看了看林晚,好像明白了什么。
打扰了。
周衍川坐下来,长腿交叠伸展,背往后靠,稍显散漫地坐着。
刚才供应商说了没几句,就说要哄孩子睡觉,改成微信消息继续聊。
他握住手机慢慢打字,眼角余光看见刚才搭讪林晚的那位正在起身告辞。
林晚微笑送别了搭讪失败的小帅哥,从盘里拿起一串烤肉:“吃吗?”
“你自己吃。”
林晚没跟他客气,咬下一块牛肉,边嚼边问:“不是打算抢我的肉啊?那你过来干嘛的?”
周衍川把消息发出去,等待回复的空隙里,抬起头,慢条斯理地说:“过来看着你吧。”
“……”
林晚差点就噎住了。
经历过几次失败,烧烤小部队的效率终于有了显著提升。
大半个小时后,二十个年轻人把买来的食材席卷而空。
酒足饭饱,外面阳光又猛烈,人就开始犯困。
为了振奋士气,郑小玲提议大家进客厅吹空调,还顺便贡献了自己新买的游戏机。
游戏机手柄迅速被几个人占了,没抢到的人则默契地拿出手机,开始联网打手游,剩下不想玩游戏的几个人,突然就不知道该干嘛。
林晚灵机一动:“不如看电影吧,我看地下室有投影仪?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用。”
“能用的,”宋媛接话道,“我们住进来用它看过好多电影了。”
很快,七八个人就转移到了地下室。
朝向采光井的窗户被人关上,厚重的窗帘也拉了起来,关掉灯之后,还真有点电影院VIP厅的气氛。
宋媛拿来她的笔记本,在投影仪幽幽的白光衬托下,轻声问:“你们想看什么电影?”
她性格比较腼腆,人多的时候说话就特别小声。
这会儿长发披散地站在那里,看起来竟然有几分阴森。
有人被这一幕激发灵感:“有鬼片吗?天气这么热,最适合清凉小电影了。”
宋媛还真有,她在电脑里翻了一阵,问:“《山村老尸》,可以吗?”
林晚眼皮跳了跳,但见其他几人都在热烈响应,就不好出来表示反对。
毕竟她看起来不像是胆小的人,也不想扫大家的兴。
电影很快开始播放。
这是部香港电影,当年特别经典的恐怖片之一,大致内容就是讲有个枉死的女人,她的坟墓因为工地施工被毁了,她的灵魂却借此得到自由,跑到人间来报复的故事。
林晚缩在沙发角落,眼睛悄悄盯着屏幕下方的墙,恨不得自己是个听不懂粤语的外地人,至少那样她就不知道故事在说什么。
周衍川坐在她的身边,看得并不专注,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她那里。
他听见林晚咕噜咕噜喝光了一瓶橙汁,又蹑手蹑脚走到沙发后面倒水,回来后一口一口地抿着,活生生把自己当成一只水牛。
林晚接完第二杯回来时,周衍川侧过脸,压低嗓音:“你怕鬼,不想看?”
昏暗的光线里,他那双桃花眼显得深情款款。
“有一点。”林晚小声说,“没事,你看你的。”
周衍川其实也不想看。
他倒不是害怕,而是对这种怪力乱神的故事不感兴趣。
偏偏就在此时,有个没看过的女孩问:“是所有喝了水的人,都会看见鬼吗?”
“我记得她的尸体就在湖里,”郝帅为她解释道,“你就理解成水源地被污染了吧。不过这么一说,云峰府外面是不是也有片湖啊,嘿嘿,你们喝这里的水要当心哦。”
林晚嘴角一抽,水也喝不下去了。
她放下水杯,皱了皱眉,发现大事不好,刚才水喝得太多了。
思忖一阵,她悄悄扯了下周衍川的袖口:“你能陪我上楼吗?”
她罕见地有些难为情,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想去卫生间。”
她知道周衍川一直有留意到她在喝水,提出这个请求时,还自己做了番心理建设,决定哪怕周衍川拿这事嘲笑她,她也要等去完卫生间再反击。
毕竟她现在真的很怕,需要有个阳气重的人陪着。
然而出乎意料,周衍川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就起身陪她走了出去。
楼上的游戏爱好者们忙着对战,没人发现他们一前一后从地下室走了上来,更没人察觉林晚这会儿脸颊泛红,跟在周衍川身后的模样是难得的乖巧。
一楼卫生间里有人。
林晚想了想,指了下楼上:“去我房间吧。”
周衍川看她一眼:“好。”
三楼安安静静的,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再也没有其他声响。
林晚的套间很宽敞,卧室外面还有一个起居室。
她打开房门,觉得自己像个小学生似的,但还是不得不认真地叮嘱:“你就在这里等我,别走哦。”
“嗯,等你。”
林晚一步三回头,确认过周衍川真的不会离开后,才关上了卧室的门。
周衍川独自留在起居室,片刻后勾唇笑了起来。
他心里有些意外,没想到林晚原来并不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然而很快,他唇边的笑意就敛了起来。
林晚的行李还没完全收好。
她或许是打算将起居室当作书房使用,厚厚一沓专业书籍堆在地毯上,摆在最上面的那本,封面泛黄,边角卷了起来,仿佛珍藏过许多年一般。
彻骨的寒意刹时间遍布周衍川的全身。
他在堂哥的书桌上看到过这本书,封面是一张翠鸟展翅的照片,因为那种鲜艳的蓝色太罕见,他当时还不经意地盯着看了很久。
周衍川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下颌不自觉地绷紧,连带着伸出去的指尖,也有些许的僵硬。
封面揭开的瞬间,答案也在眼前揭晓。
扉页被人用龙飞凤舞的笔迹,签下了它原本主人的姓名。
周源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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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林晚洗手的时候都不敢看镜子, 总害怕里面会有什么鬼影飘过。
她匆忙擦拭过双手,就快步走出了卧室。
周衍川还在起居室等她,从始至终好像没挪动过位置, 依旧是她离开前的姿势,倚在门边看着窗外, 干干净净的样子,看得她心跳加速。
“我不想下去看鬼片了。”林晚说, “要么你陪我收拾房间吧。”
周衍川把视线从窗外撤回, 落在她脸上,静了几秒才说:“我要回去了。”
“啊?太突然了吧。”
周衍川挥了下手机, 声音平静:“供应商有点儿事,需要开一个视频会议。有些资料在笔记本里没带过来。”
合情合理的理由,林晚也没起疑。
她把周衍川送到花园外,隔着半人高的栅栏门说:“那下次再来玩?”
“……嗯。”
周衍川笑了一下,眼底掠过一抹温柔的光, “怕鬼就别看电影,去看他们玩游戏。记得别喝酒。还有你房间的门锁, 最好尽快找人换掉。”
“……”
“对了, 花园里那棵树,枝桠长到你窗户外面了, 给物业打个电话,他们会派人来修剪。”
林晚困惑地问:“你是在跟我诀别吗?”
她在阳光下笑得明媚,白皙的皮肤发着光似的,尾音也带着欢快的笑意, “开你的会去吧,再说下去我会以为你在交待遗言。”
周衍川沉默了一瞬,然后退开两步笑了笑:“再见。”
“拜拜!”
林晚笑着跟他挥手,还没等他转过身,客厅里就有人叫她的名字,她便转过身,毫无警觉地离开了。
周衍川的眸色也随之黯淡下来。
回到家中,他把手机扔到一边,缓慢地沿墙坐在地板上,将额头抵着膝盖,指腹重重地揉着太阳穴。
思绪一片混乱,尘封已久的回忆从灵魂深处被扯了出来,摊开在光天白日之下。
他记得高二那年,有回在网上看见环保人士抗议京剧行业继续使用点翠工艺,一时好奇就去找周源晖,想问那本书封面上亮蓝色的小鸟,是不是就是大家所说的翠鸟。
“就是翠鸟,等我把书找给你看。”
周源晖在书架上翻找半天,然后一拍脑袋,“忘了,之前借给学校一个朋友,我看她很喜欢的样子,就干脆送给她了。”
周衍川也没在意,见他还在忙着做卷子,就关门离开了。
那一年,周源晖念高三,明显变得比从前忙碌许多。
伯父伯母对他这次高考的期待值也很高,几乎全家围着他一个人转。
周衍川已经拿到信息学奥赛的一等奖,明年的高考对他而言,不过就是走个形式而已。但他知道周源晖是真的想考个好成绩,有时还会主动询问,是否需要他帮忙。
有一次,周源晖笑着打趣:“这位高二的弟弟,你很拽啊,是觉得哥哥没你聪明吗?”
“我没这么说。”
“知道就好,”周源晖抬手在他额头弹了下,“乖乖回房间敲你的代码,不要打扰哥哥复习。”
周衍川当时,不太明白周源晖的心态。
他遇到拿不准的难题,宁愿舍近求远跟同学打电话讨论,都不肯问一问住在家里的堂弟,甚至越到临近高考,就越不愿意和周衍川聊任何关于学业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