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棠溪察觉到卫寒舟要起床了,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接着,又裹紧了被子,闭上了眼睛。
听着耳边传来的呼呼的西北风,柳棠溪在心里暗想,读书真辛苦,还好她不用读书。
起床之后,卫寒舟打开了房门。
刚一打开,他就遇到了同样早起的卫老三。
卫老三今年生了一场大病,如今很是注重锻炼身体。他觉得自己身体越发好了,一直觉得是锻炼的缘故。
所以,他跟儿子一起去爬山了。
父子俩一路爬到了山顶。
站在山顶,看着底下安静的村庄和田野,卫寒舟觉得身体舒坦了不少。
这种登高望远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妙,仿佛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
卫老三喘息了一会儿才终于平复下来,看着儿子的表情,笑着说“你从小就喜欢爬山,没想到如今还是这般喜欢。”
毕竟是自己亲身儿子,又是从小看到大的,纵然儿子的表情变化不明显,卫老三还是能察觉到。所以,他能感觉到儿子此刻心情不错。
卫寒舟回过神来,看着卫老三,说“嗯,山顶没有阻挡,可以俯瞰万物。”
卫老三笑着说了几句,然而,还没说几句,就开始咳嗽起来。
见状,卫寒舟连忙跟卫老三一起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柳棠溪也起床了,今天她做饭,张氏烧火。
做完之后,李氏见书房没什么动静,便跟柳棠溪说“老三媳妇儿,马上要吃饭了,你去叫叫老三。”
想到昨晚和今日一早的事情,柳棠溪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李氏吩咐了,她还是应了下来。
“哎,好。”
说完,柳棠溪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到了书房门口,柳棠溪深深呼出来一口气,敲了敲门,尽量保持冷静,说“相公,吃饭了。”
很快,里面传出来一个声音“嗯,知道了。”
听到这个回答,柳棠溪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似乎,事情也没想象中那般难为情,真不知道她刚刚到底矫情个什么劲儿。
想罢,柳棠溪又恢复了以往的轻松。
饭桌上,柳棠溪跟以往一样,挨着卫寒舟坐下。
忙活了一早上了,她早就饿了,所以,吃起来也很是痛快。
再看她身边的卫寒舟,虽然吃饭仍旧是慢条斯理的样子,但总觉得他食欲似乎不太好。
“老三,你咋不多吃点儿,今天吃这么少。”李氏关心地说道。
“今日不太饿。”卫寒舟解释。
“多吃点儿吧,今儿你舅舅他们估摸着要来,下顿饭还不知道啥时候吃。”卫老三笑着说。
卫寒舟犹豫了一下。
柳棠溪也在犹豫。
她已经吃了一个菜包了,可她还没吃饱,还想吃几口肉包。
可她吃不完一整个。
所以,她的视线盯着肉包看了许久了。
此刻听到李氏和卫老三的话,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卫寒舟。顿时,计上心头,伸手拿了个猪肉白菜的包子,掰开,递给了卫寒舟一半。
“相公,爹娘都这么说了,你就多吃一些吧。想必一个你也吃不完,咱俩一人一半儿。”
卫寒舟看了一眼柳棠溪,从她手中接过来掰开的包子。
卫寒舟接过去之后,柳棠溪就大口吃起来手中的包子,一脸愉悦的模样。
见儿子和儿媳如此,李氏笑呵呵地说“老三,你快吃了吧,你媳妇儿都给你掰好了。”
“嗯。”卫寒舟闷闷地应了一声。
当天,李氏的娘家人来了。
李氏娘家人就住在隔壁李家村,来这里很是方便。
李氏的爹娘早就去世了,几个兄弟也都分了家。今日全都赶在一日过来,老的小的一大堆人。
自从亲戚过来了,除了过去给亲戚打了一声招呼,这一整日柳棠溪就没离开过灶台。
炒菜、做饭、刷碗……张氏也是如此,周氏因为要看顾仲行,比她们好上那么一丢丢。
原本家里有三个孩子柳棠溪还没觉得太多,如今亲戚家的孩子都过来了,七八个孩子在院子里打打闹闹,真的是让人头皮都快要炸了。
直到后半晌亲戚离开后,柳棠溪依旧感觉耳边在回响着小孩子们的声音,这种感觉真的是太过折磨人。
趁着大家都去休息的时候,柳棠溪少了热水洗了个澡。
因为白日来的人多,又用到了柳棠溪他们屋的那把椅子。
柳棠溪是真的忘记搬回来了。
卫寒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似乎也忘了。
所以,深夜,等卫寒舟从书房回来,看了一眼屋内,又瞥了一眼床上。
床上属于他的那块儿地方已经折好了被筒,下面是他习惯盖的那一床,上面是他前几日从堂屋拿回来的那一床。而且,自己的枕头也如早上离开前一样,跟柳棠溪的并排放在了一起。
再往里看,自己的妻子已经躺在了那里。
屋外冰天雪地,西北风刮得呼呼作响,在山脚甚至能听到山上的树被吹得哗啦啦的声音。
一切都像是冬日该有的严寒。
而屋内,虽没点炉子,却如同春天一般温暖。
昏黄的烛光,铺好的床,厚实的被褥,还有,睡容恬静的妻子。
卫寒舟正感动着,只见躺在里面柳棠溪突然睁开了眼睛,冲着他说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睡,困死我了。”
柳棠溪早就躺到床上了,不过,她没睡着。在卫寒舟关了书房的门的那一瞬间,她就听到了动静。
她今日又忘记给卫寒舟拿过来椅子了。
看着床上的三床被子,又看了看两个枕头,她先把自己的铺好了,躺到了床中间,闭上眼睛睡觉。
然后,约摸过了一刻钟之后,又爬了起来。
把自己的枕头往里面放了一下,又把卫寒舟的枕头放在了自己枕头边,最后,把卫寒舟的那一床被子也铺好了。
一边做,一边想,她可真是太贤惠了。
同时,还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
毕竟是因为她的到来,卫寒舟才没床可睡,没被子可盖。万一他生了病,耽误了考试,她岂不是不能跟他一起回京城了?不行,她得保证卫寒舟身体健康平安,不能让他因为她受无妄之灾。
这般一安慰,柳棠溪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当卫寒舟进来的那一刹那,柳棠溪开始紧张起来。
而在卫寒舟站在床前思考了很久都没什么进一步动作时,柳棠溪心中开始忐忑不安了。
说起来,这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卫寒舟这个狗男人似乎很少正眼瞧她,总不搭理她。即便是搭理她的时候,多半也是在怼她。
他待她似乎没别的意思啊。
想到这男人在书中的成就以及性格,柳棠溪突然觉得卫寒舟大概是真的没看上她。
想她堂堂侯府小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长得也是万里挑一的,他凭什么看不上她?
她还看不上他呢!
不想跟她一起睡床上就自己去睡地上,睡书房啊,反正她也不会拦着。
卫寒舟脑海中所描绘的美好的静态画面骤然消失。
他抬眼跟躺在里面的柳棠溪对视了一眼,随后,低头吹灭蜡烛,脱了外面厚重的衣裳,躺到了床上。
见卫寒舟老实听话,柳棠溪悄悄呼出来一口气。
黑暗中,她狠狠瞪了卫寒舟一眼。
如若眼神能伤人,卫寒舟此刻大概已经遍体鳞伤。
瞪了一眼,在心中骂了他几句之后,柳棠溪的气出出来了。
随后,闭上眼睛,渐渐进入了梦乡之中。
听到平稳的呼吸声,卫寒舟轻轻翻了个身,看向了近在咫尺,脸朝着他睡的柳棠溪。
静态的画面虽然消失了,可动态的画面却生动起来。
这画面不仅能动,还有香味儿,丝丝缕缕,缠缠绵绵,让人难以安睡。
柳棠溪这一觉却睡得极好,醒来之后精神充沛。
侧头看了一眼见卫寒舟已经离开了,柳棠溪慢慢开始起床。
说起来,她这两晚上都睡得挺好的。
她其实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前世独自一人在大城市打拼,偶尔也会觉得孤单,希望能有个人来陪。只可惜,一直没等到那个人。
如今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内心也是慌乱不安。
可这两晚,心中不安定的感觉似乎减轻了不少。
难道是因为卫寒舟吗?
一想到这一点,柳棠溪提鞋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不……不可能吧?
一定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所以睡觉时才多了安全感。那个人可以是卫寒舟,也可以是李氏亦或者张氏。
嗯,一定是因为这样。
柳棠溪在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很快,柳棠溪把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
今日是腊月二十九,明晚上就是除夕夜。
卫老三家的亲戚能来的基本都来过了,今日也就没什么人过来了。但他们还没走完亲戚。
柳棠溪是个不爱出门的,又是新嫁过来的,所以李氏没安排她去。
卫大牛两口子和卫二虎两口子一人去了一家。
他们两家人一走,家里就冷清下来了,就只剩下卫老三夫妇,卫仲行,还有卫寒舟和柳棠溪。
柳棠溪倒是落得清闲。
前两日忙得她肩膀到现在还有些酸。
等明日又得忙,初一也得忙,所以此刻能歇一歇再好不过了。
家里人少,彼此关注得就更多了一些。
这一看之下,卫老三发现了儿子的异常。
饭桌上,卫老三看着儿子问道“老三,我咋觉得你这黑眼圈儿有点重,你这几日是不是没睡好?”
卫寒舟想到这两日自己夜夜失眠,夹菜的手微微一顿。
“儿子无碍。”
“你是不是看书的时辰太久了?这大过年的,天儿又冷,别冻着了才好,要不然又是麻烦。”
李氏看了儿子一眼,又看了柳棠溪一眼,把话接了过去说“你如今休假,也没必要日日看那么久。如今快过年了,好好松快松快才是,晚上别熬夜看书了。”
柳棠溪正看着卫寒舟,听到李氏的话,顿时把视线挪到了李氏身上。
瞧着李氏别有深意的眼神,柳棠溪突然觉得心里毛毛的,连忙低下头继续吃饭。
“嗯,儿子记住了。”
“那……”卫老三还欲说什么,却被李氏阻止了。
“吃饭吃饭,明儿就是除夕了,老三早些回房休息。”李氏笑着说。
柳棠溪突然明白了李氏的意思,更加窘迫了。
卫寒舟自然也明白过来了,他娘已经明示暗示过他多次了,想不明白都难。
见坐在对面的儿子和儿媳全都低头扒饭,李氏笑得更加开心了。
当天,家里没有来客人,自然没用到他们房间的椅子,可柳棠溪和卫寒舟似乎没人想起来这件事儿,并没有把椅子搬回来。
两个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没人提起来此事。
当晚,卫寒舟依旧失眠,而柳棠溪依旧睡得踏实香甜。
第二日一早,吃过饭后,卫寒舟开始写对联了。
卫寒舟是村里唯一的秀才,来他们家讨要对联的人着实不少。
柳棠溪这也是第一次见着卫老三家来这么多人。
当然了,空着手来的人不多,也就是卫老大家的人不拿自己当外人看,卫老二家来要对联时也带了一些鸡蛋。
卫老三和卫老二两个人蹲在堂屋门口还聊了许久。
看那样子,两个人感情似乎还不错。
卫老三和卫老二长得挺像的,两个人的性子似乎都挺平和,说话声音也不大,说话时脸上带着笑。
卫老四娶了个镇上的姑娘,听说一直在备考,已经多年没回过来了。
卫寒舟足足写了一个多时辰才写完对联。
写完之后,转了转手腕。
写完别人家的,终于轮到自个家的了。
伯生本来在跟妹妹们玩儿,这会儿跑到卫寒舟身边,看着他写字。
柳棠溪看着这叔侄二人,想了想,提议“不如让伯生写一副吧?”
家里门挺多的,露在外面的约摸有五个门,大门是门面,肯定是卫寒舟写,堂屋的也是,其他门上的就没那么重要了,比如厨房。
听到柳棠溪的提议,卫寒舟顿了一下,看向了站在一旁一直看着他的侄子。
伯生见自家三叔和三婶儿的眼神都看了过来,脸色通红地拒绝“不,不了,三婶儿,我才刚学,不会写。”
见他如此,柳棠溪反倒更希望他来写了。
“没事儿,谁都有第一次,不会写可以让你三叔教你。”
蹲在堂屋门口的卫老三听后,笑着说“伯生,你也写吧,写完贴在咱们堂屋门上。”
伯生是卫老三的长孙,身份跟下面的弟弟妹妹不一样。
外面是儿子写,家里是孙子写,也像是一种传承。
李氏等人也附议。
卫寒舟用毛笔沾了沾墨,递给了站在一旁的侄子。
伯生抿了抿唇,脸上带着紧张的情绪。
“写吧。”
“三……三叔,我……我真的可以吗?”伯生有些不确定地问。
“三叔拿着你的手写。”卫寒舟语气温和地说。
听到这话,伯生眼前一亮,郑重地点了点头。
接着,在卫寒舟的帮助下,伯生慢吞吞地写完了一副对联。
看着自己写得对联,再看自己三叔写的,顿时蔫儿了。
他写得也太丑了吧。
见自家三叔似乎想拿起来他的对联去用,伯生有些羞愧地说“三叔,要不,还是别用了吧。”
他觉得丢脸。
卫寒舟看了一眼侄子,皱了皱眉。
侄子似乎对自己太过没信心了些。
卫寒舟看了一眼去喂猪的柳棠溪,琢磨了一下,低声问“你觉得你三婶儿厉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