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太医笑着说“无妨无妨,这是人之常情。听说大小姐亲自给夫人熬药煮饭,可见大小姐是个孝顺的。”
殷氏虽然心疼女儿给她煮饭熬药,但女儿这般孝顺,她心中也是得意的。所以,各家夫人来时,她一一炫耀了一番。这般一来,大半个京城都知道了。
“可不是么,她每日都在这里服侍我,寸步不离。”殷氏笑着道。
大家说了几句话,柳棠溪才明白,原来是范太医刚刚想给她诊脉,看看她的失忆症状能不能好。
诊完脉之后,范太医道“小姐的身子无碍,老夫实在是诊不出来,这失忆症状许是要有什么时机才能恢复了。”
殷氏微微划过一丝失望,不过,很快又开心起来,笑着说“没事儿,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只要她活着,身体无恙,怎么都好。”
范太医道“夫人能这般想,就再好不过了。您尚需静养,老夫就先告辞了。”
“嬷嬷送送范太医。”
“是,夫人。”
柳棠溪抢着道“还是我去吧。”
她有些怕范太医不好当着病人的面说实情,隐瞒了殷氏的病情。
出门之后,跟范太医聊了几句,这才明白,原来殷氏的病是真的好了一大半。
柳棠溪想到之前想过的事情,问“不知我母亲病着,能否坐马车去郊外庄子上?”
她这金手指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如此倒是可以试验一番。
范太医想了想,道“如果能这样的话,拿就再好不过了。庄子上人少,能静心。”
柳棠溪说出来自己的顾虑“我是怕长途劳累,不好挪动。”
范太医笑着说“那倒没事,侯夫人如今病情稳定,到京郊也不算远,马车慢一些就好。”
“嗯,多谢大人。”
“大小姐客气了。”
柳棠溪站在内外院相交的二门处,静静看着范太医被小厮引着朝府外走去。
她突然发现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
最近几日,她在府中听到最多的称呼不是“夫人”亦或者“娘子”,而是“小姐”“姑娘”。她就不信大家都不知道她嫁过人了,可大家还是用这个称呼。
想来也是有趣。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想念卫寒舟了,也不知他最近几日在忙什么,已经有好几日没来看她了。
她倒是想回去看看他,可他白日里又不在家,晚上等天黑了才回去。那时候她正好要给殷氏做饭,陪她吃饭,饭后还得给她熬药,哪有时间。
当务之急还是殷氏这边。
她要先把殷氏的病治好再说。
回去之后,柳棠溪就把自己的想法跟殷氏说了。
“娘,您最近不是病了么,太医说要好好静养。可这些日子,各府的夫人都过来探望您,反倒是扰了您。不如咱们去庄子上住些时日吧?”
殷氏自从见到女儿之后心情就非常好,女儿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如今柳棠溪说想去庄子上,殷氏几乎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下来。毕竟,去了庄子上,就只有她跟女儿二人,没了那些烦人的事儿。
见殷氏答应了,柳棠溪就放心了。
除了想让殷氏去庄子上静养外,柳棠溪也怕府中的姨娘庶女们会过来使坏。在府中,她需要防着,等到了殷氏自己的庄子上,那里都是她的人,自然不用这般担心了。
到了后半晌,邵嬷嬷就把东西收拾好了。
除了有殷氏的东西,还有两箱子衣裳首饰是柳棠溪的。
“这些都是夫人这两年让人给您做的,虽然大家都说您没了,但夫人每个季度还是给您做了不少衣裳。”
看着这几十件绫罗绸缎,柳棠溪心里唏嘘不已。
殷氏虽然对柳蕴安狠,可对自己的女儿真的没话说。
当天晚上,几日不见的卫寒舟终于来到了怀恩侯府。
柳棠溪是在外院见到的卫寒舟。
去外院的路上,柳棠溪突然觉得她跟卫寒舟怎么不像是夫妻,倒像是未婚男女了,见一面还得得到家长的同意,还有一大堆人在一旁看着,生怕他们有什么逾矩之处。
可他们明明是正经夫妻。
所以,进了屋后柳棠溪就把屋里的下人全都撵了出去。
想到卫寒舟几日不来看她,柳棠溪心里是既有些激动雀跃,又有些埋怨。
等下人都出去了,柳棠溪抱怨的话就忍不住说了出来“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啊?你不会整日忙着差事忙着看书,忘了自己还有个娘子了吧?”
卫寒舟正欲开口,结果却轻轻咳了起来。
柳棠溪这才发现卫寒舟脸色有些不好看,似是有些憔悴。
她连忙上前,拍了拍卫寒舟的背,紧张地问“你这是怎么了,病了?”
卫寒舟咳了一会儿,哑着嗓子说“无碍。”
柳棠溪早忘了刚刚的抱怨,给他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说“还说没事儿,你听听你这嗓子,都哑成什么样子了。”
卫寒舟接过来柳棠溪递给他的水,端起来喝了一口。
“你这是病了几日了?”柳棠溪问。
卫寒舟没说话。
他已经病了日了。自从病了,他怕自己再传染了柳棠溪,就没过来看她。
今日回了府中,瞧着柳棠溪依旧没回来,想到自己如今病也快痊愈了,他实在是忍不住,过来看了看她。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定是病了好几日了。你瞧瞧你,多大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柳棠溪吧啦吧啦说了起来。
卫寒舟思索了一下,回答“娘子不在府中。”
听到这话,柳棠溪微微有些得意,说“哼,现在发现我的重要性了?知道我会照顾人了?之前怎么还对我爱答不理的?”
“为夫的错。”卫寒舟认错速度极快。
柳棠溪心里舒坦了不少,吧啦吧啦跟卫寒舟说起来自己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说完,又唠叨起卫寒舟,叮嘱他记得吃药云云。
听说侯夫人病好了大半,卫寒舟心头一动,抿了抿唇,说“陈婶儿不擅长熬药。”
这话是在暗示,想让柳棠溪回府。
然而,柳棠溪没想那么多,道“没事儿,你在哪里抓的药,就让陈婶儿带着药去铺子里,给个两文钱,让伙计帮你熬。我的钱袋子就在床里侧的暗格子里藏着,你不能多用!”
卫寒舟看了柳棠溪一眼,没说话。
两个人认识两年了,柳棠溪瞧着卫寒舟的这个眼神,问“干嘛?你这不会是想让我为你熬药吧?”
卫寒舟没说是,也没说否。
“若是你昨日来还行,明日恐怕不行了。呀,刚刚忘了跟你说了,我明日要跟着母亲去庄子上住几日。”
卫寒舟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柳棠溪也发觉自己做错事了,抿了抿唇。
“为夫若是不来,娘子就不打算跟我说这件事情了?”卫寒舟哑着嗓子问。
柳棠溪道“怎……怎么可能?我想着你若不来,就等明日去跟你说一声。”
她的确想去跟卫寒舟说。
只是,卫寒舟几日没来了,她心中微微有些不高兴,还有些在赌气。
今日卫寒舟自己上门了,她又觉得自己似乎过分了一些。
而且,卫寒舟还病了。
“是吗?”卫寒舟淡淡地问。
柳棠溪内心的愧疚感顿时激增,见卫寒舟正一脸病容地看着自己,连忙走过去捏住卫寒舟的衣袖。
“相公?”
卫寒舟没理她。
“相公~”
卫寒舟还是没理她,而且还咳嗽了几声。
见卫寒舟在咳嗽,柳棠溪突然想到了今日发现的一件事情。若是她真的能治病,那么,卫寒舟的病是不是也能治?
等到卫寒舟咳完,垂眸看向她时,柳棠溪下定决心,踮起脚尖,抱着卫寒舟的脖子,朝着他的唇亲了过去。
然而,还没亲上,就被卫寒舟一把推开了。
柳棠溪脸上的神情错愕不已,又带着些受伤。
她主动亲卫寒舟,竟然被他拒绝了?
卫寒舟脸上也有后悔之意。
两个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就在柳棠溪脑中已经在想着卫寒舟是不是厌了她,想要跟她和离的时候,卫寒舟开口了。
“为夫感染了风寒,恐传给娘子。”
听到这个解释,柳棠溪抿了抿唇,脸色好看了一些,小声说“我不怕。”
卫寒舟却快速道“为夫怕。”
听到这三个字,柳棠溪刚刚的委屈一下子不见了,嘴角渐渐露出来一丝笑容。
“所以,你前几日没来,也是因为感染了风寒,怕传给我?”
卫寒舟没有否认,柳棠溪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明日就要去庄子上了,你也别太想我。若真的想了,就给我写信,等我回来时,一并交给我。若你写得好,我兴许就早些回家。”
卫寒舟摸了摸柳棠溪的头发,无奈地说“好。”
“你如今病了,每日散值之后就回府,莫要在外头逗留,也别跟人去什么烟花柳巷。听到没?”
卫寒舟没回答。
“我可跟你说,我如今是侯府大小姐,盯着你的人多着呢,你那里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能知道。可不许诓骗我。”
“嗯。”卫寒舟应了。
瞧着卫寒舟认真的表情,柳棠溪忍不住抱住了他。
心想着,多抱一会儿,说不定一会儿病就好了。
卫寒舟也任由她抱着,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窗外的虫鸣此起彼伏,屋内温情四溢,岁月静好。,,,
第65章 庄子
一大早起来,得知殷氏和柳棠溪要去京郊的庄子上养病,柳蕴安正在梳头发的手微微一顿。
清荷在一旁道“姑娘,昨儿我可听说夫人的病大好了,若是咱们再不对付她,等她病好了,难保不会再继续想法子毒害小姐。那日我听大姑娘的意思,是把卖了她的事情和夫人生病的事情摁在了您的头上,那些事儿分明不是您做的,是三——”
柳蕴安瞥了清荷一眼,脸上不带一丝情绪。
清荷却吓了一跳,忙闭上了嘴。
见此,柳蕴安坐在了梳妆台前,看向了镜子中的自己。
柳棠溪的确是被三皇子卖的,此事初时她并不知情。在识破了柳棠溪的阴谋后,她就让人把柳棠溪送回了府中。随后,她便把柳棠溪做过的事情告知了怀恩侯。她的目的是,想借由怀恩侯的手来惩治柳棠溪。
可不料,三皇子得知了此事,把昏迷的柳棠溪卖了。
知道此事之后,她连忙改了口。
她虽然没参与其中,可事后却帮着三皇子隐瞒了,欺骗了怀恩侯。
说到底,她也有错。
至于殷氏的病,在看到李太医时,她也知晓了几分。见殷氏只是缠绵病榻,且,不再碍她的事儿,为了自己行事方便,她便没有说出来。
这事儿她也算是个知情人了。
如今她跟三皇子绑在一条船上,她自是不会去揭穿他。
虽然殷氏和柳棠溪狠,但在大历朝这么多年,她如今也不再是个纯粹的好人。
她会为了三皇子的利益,使计逼迫状元郎休掉青楼出身的娘子,也会收买太子身边的人设置圈套逼太子在皇上面前暴露丑行……
可,活了两世,她不甘心只做一个平庸的庶女。
她不信,老天让她穿到这个世界只是让她嫁人生子,平淡过完一生。
她要站在顶端,她要掌握权势!
柳蕴安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更加坚定了些。拿起来梳子梳了几下,她把梳子交给了清荷。
“再等等吧。”
清荷催促“姑娘,您还想等什么?您忘了之前夫人和大小姐是怎么对付您的吗?大小姐可是想把您卖到青楼去,夫人更是让人给您下药,想要毒死您。”
柳蕴安又何尝不知这母女俩想要弄死她,这种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就那母女俩的智商,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柳蕴安拿起来眉笔开始描眉,淡淡地问“你觉得大姐姐跟从前比有什么不同吗?”
清荷皱眉想了想,说“大姑娘比从前话少了,而且,脾气也比从前好了不少。”
描完一边的眉毛,柳蕴安又继续描另一边。
“是了,大姐姐跟从前不一样了。若是大姐姐回府之后就吵吵闹闹,再加上她嫁给了一个从六品的小官,父亲定会对她不喜,那仅存的一点父女之情也会磨没。可如今,大姐姐不吵不闹,也不争,安安静静的。这倒是让父亲对其愧疚了一些。纵然不满大姐夫,却仍旧想提携他。若此时跟父亲提了此事,碍着跟大姐姐的父女情分,父亲也不会处置母亲。”
清荷顿时一惊,问“您的意思是,大小姐变聪明了?大小姐最讨厌您了,那她会不会是在憋着什么坏,等着报复您?”
柳蕴安看了看镜子里的眉毛,满意地放下了手中的眉笔,说“这就不好说了。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咱们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母亲害我的把柄在我的手中,总能自保。不过,这倒不是最重要的,如今太子不知被谁提点过,想着拉拢武将了。如今皇上正想要从谨王手中分走兵权,降低谨王在武将中的影响,估计会暗中支持他。而且,谨王如今回京了,又是嫡子,支持者有不少,也不得不防。这里有一封信,一会儿送母亲离开后,你便去交给三皇子。”
柳蕴安想,谨王是先帝唯一的嫡子,地位这般独特,祐帝这个蠢货竟然还敢把他召到京城来。谨王世子在京城,就让谨王偏居北地好了,他就算是想反,也会有所顾忌。
她还以为祐帝会在谨王进京的路上干掉他,结果却让人大摇大摆入了城,当真是无能至极,她果然还是高看了这个昏庸的皇帝。
如此看来,三皇子未来的对手还有很多啊。
跟这些一比,正院那两个蠢货她实在是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