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娇颜——九月轻歌
时间:2020-06-05 09:25:03

  “……”贺夫人语凝。这样的话,该让她怎么听?
  “好了。”贺师虞牵了牵唇,“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日后我得空就见一见云初。”
  “那不够。”贺夫人道,“阿朝的亲事,也是两情相悦的良缘,你要是不反对,秋日便让他们成亲。颜颜的事,尽早定下来吧。”
  思来想去,她目前所能做的,委实不多。重生之前,她只是一寻常高门贵妇,擅长八面玲珑地迎来送往,却不知晓府门外的云谲波诡。
  贺师虞凝着她,好一阵,“成。但你得先跟我说说,要怎么着,才能风风光光地定亲?”
  “……”贺夫人汗颜,只是气头上那么一说,并没考虑过如何施行,但是,对上他视线,缓缓笑开来,和声道,“那不是侯爷该安排的么?”
  贺师虞笑开来,“不讲理。我以为,你已经有了打算。”
  “哪有。”贺夫人道,“在我眼里,夫君大过天,自然什么事都能办妥。”
  虽然知道她言不由衷,贺师虞还是很受用,哈哈一笑,“容我想想。”
  倒让贺夫人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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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夫人和杨素衣冷静下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遣人唤杨素雪,急着出一出心中那口恶气。
  传话的丫鬟没多久就回来了,战战兢兢地道:“二小姐这会儿在灵堂,说老爷吩咐过,私下里不要见夫人和大小姐。老爷还给二小姐加派了两个管事妈妈、十名婆子。”
  又晚了一步。母女两个恨得险些咬碎一口牙,却也只有认了,并不敢去找杨阁老理论。
  其实她们也该去灵堂,不论有多少人看笑话,规矩还是该守着。可在眼下,杨素衣就快掉进火坑了,找到出路之前,哪里顾得上旁的。
  杨夫人来来回回踱步,满脸焦虑。
  杨素衣则站到窗前,郑重地斟酌谁能成为救星。
  曾经考虑过的那些人,都是不堪用的。有王偁求娶杨素雪的事情摆着,足见那些人对她的情意没到不顾一切的地步。
  想来真是讽刺,美名才名在外的她,关键时候,竟连杨素雪都比不过。
  思及此,不免心浮气躁,用力掐了手臂一把,才又冷静下来。
  看眼前这局势,官场对杨家,有的只等落井下石,余下的人,顾忌着皇帝对昌恩伯赵禥的偏袒,不敢仗义执言。
  已不能指望官家子弟,那么……只剩下皇室子嗣了。
  可是,太难了。
  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而且绝不会掺和这种是非。
  梁王倒是看中了她样貌,以前曾想娶她为侧妃,父亲婉言回绝了。在这种时候,他肯出头么?
  燕王?那就是个只喜美色的混帐,对一个女子的兴致,多说三两个月。嫁给那种人,与嫁给赵子安有得一比。
  其他的,并不了解。
  权衡之后,杨素衣死死地咬住唇,忍下泪意,将所思所想与母亲说了,“眼下只有这一条出路,我们去告诉父亲,让他尽早行事。”
  杨夫人并不比女儿心思活络,却实在舍不得女儿去给梁王做侧妃,就道:“跟你父亲、大哥、二哥商量商量吧,他们兴许有更好的主意。”
  杨素衣凄然一笑。真有主意,早就派人来传话了。
  母女两个匆匆去往外院,在路上才觉出不妥,转到垂花门东侧一个小花厅,命人去请父子三个。
  等了好一阵,父子三个才过来。他们看到杨素衣,俱是神色一黯。
  杨明轩歉然道:“赵家的人一直纠缠不休,我和浩轩好不容易才脱身。”
  “可有法子救我?”杨素衣殷切地望着他。
  杨明轩面上的歉意更浓,长叹一声。
  杨素衣又转头看杨阁老、杨浩轩,两个人的反应大同小异。他们被赵家气得晕头转向,根本不能完全静下心来想对策。
  杨夫人恨恨地瞪了杨阁老一眼,无声地哭起来。
  杨素衣知道拖不得,轻声提醒父亲:“爹爹,您没想过去找梁王斡旋么?”
  杨阁老闻言思忖片刻,眼中稍稍有了些神采,问:“你想好了?”
  杨素衣轻轻点头。不管怎样,她也不会嫁给赵子安那种不知廉耻的货色。
  有小厮急匆匆跑进门来,“梁王殿下与宫中大总管田盛来了,小的要请他们在外院等,他们嫌外面乱糟糟的,跟了过来,马上就到了。”
  杨阁老与杨素衣对视一眼,眼中又添了三分神采,不约而同地想着,是不是否极泰来了?
  片刻后,梁王与田盛施施然进门来。
  见礼落座之后,梁王敛目喝茶,田盛皮笑肉不笑地道:“梁王殿下与咱家得了皇上的吩咐,来规劝杨阁老几句。”
  “规劝?”杨阁老心知不妙,变了脸色。
  田盛正色道:“皇上说了,杨家、赵家闹得实在不像样子,为何不早些了结此事?杨老夫人的确是失了清白才自尽的,既然如此,何不应下赵家的亲事,早些还杨老夫人一份清静。如此一来,也算是你们对老夫人的一份孝心。”
  站在一旁的杨素衣闻言,惊诧地望着田盛,又望向梁王。
  梁王一副局外人的样子。
  杨家旁人反应与她一样。
  几息的工夫之后,杨素衣款步走到梁王面前,盈盈拜倒,落着泪,哀哀地望着他,“殿下,请您……”
  梨花带雨的美人,凭谁见了,也会生出恻隐之心。
  但梁王没有,俊朗的容颜上只有冷漠,瞥过面前的杨素衣,望向杨阁老,“次辅大人,你的仕途已到尽头,只令堂那件事,就够人笑话你一辈子。连生身母亲都护不住,朝廷还能指望你什么?
  “你该做的,是给子嗣留些退路。昌恩伯再不济,也是我父皇看重之人,杨家与赵家结亲,不吃亏。
  “方才,田总管说话太委婉了,我父皇有口谕,要你应下亲事,了结这场闹剧。”
  他说话的时候,杨素衣一直看着他,越看就越觉得陌生。
  以前也曾见过几次,那时候的他,笑容和煦,态度柔和,此刻竟是这样的不近人情。
  那张俊脸在杨素衣眼中,越来越狰狞。
  梁王站起身来,与田盛相形离开。
  杨阁老跌坐在地,嚎啕大哭。绝望之后,对梁王陡然生恨。他竟赶在官员之前,对杨家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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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知味斋的雅间里。
  蒋云初坐在书桌前,贺颜站在他身边。
  东西从当铺取回来了,是一个扁方樟木匣子,打开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本薄薄的手札。
  蒋云初问贺颜:“我能跟你一起看么?”
  “这是什么话?”贺颜不解,“要是没你解题,我也拿不到啊。”说话间,取出手札,拿在手里才发现,手札前面十多页可以翻看,余下的页数,在边缘打孔,用红丝带封了起来,丝带末端,打着十分繁复的结。
  她歪了歪头,放在案上,翻开来。
  第一页,用功底一般的字迹写着:三月记事其一,宫中林贵人诞下一女,封号安平,林贵人殁。
  第二页写着,三月记事其二,罗家五少奶奶诞下龙凤胎,母子平安。
  “这是……未卜先知?”贺颜看着蒋云初。生孩子的事,谁也说不准,手札上却是言之凿凿。
  蒋云初一笑,“看起来像是。”
  贺颜往下翻,发现写的全是京城官宦门第的事情,他们比较注意的只有一件事:蒋云桥下个月要纳妾,该女子姓聂,是蒋云桥发妻辛氏物色的。
  两个人很是不解:纳妾是那么随便的事么?轻易就能将人迎进门?——蒋云初并没听说,先前翻账的时候,也没看到相关的支出。
  能看的内容到了最后一页,上面的言语让两个人同时蹙了蹙眉:
  蒋、贺需得逆天改命,方能修成正果。
  所余诸事,四月方可过目,早一日窥探天机,于姻缘不利。
  “这人是什么毛病?这跟说半截话有什么区别?”贺颜不满地咕哝,“神神叨叨的。不让看?偏要看。”她不信邪,要解开丝带。
  蒋云初抬手阻止,“不用心急。”
  贺颜颈子一梗,“你不是跟先生一样,百无禁忌么?”
  蒋云初耐心地给她分析:“你刚才也说了,这人在咒我们,那么,余下记录在册的,不乏与我们两家相关的事,且是坏事居多。那我们不妨看看,三月这些事,会否应验,若多数不能,我们也不需再往下看,没必要给自己添堵。”
  贺颜很不甘愿地收回手,“好、吧。”
  蒋云初笑问:“东西能不能让我收着?”
  “担心我偷看啊?真有可能。”贺颜点头,“是该放你这儿。”
  用过饭,贺颜把手札的事从头到尾梳理一遍,心情转为对未来的担忧。“我们晚一些回书院吧?”她说。
  蒋云初说好,指了指里间,“去看看书,或者歇会儿。”
  “好。”
  蒋云初开始查阅信函、回信。
  贺颜窝在里间的躺椅上,拥着小毯子,望着映着霞光的窗纱,道:“那个人根本已经断定我们是孽缘。”第一道谜题的答案,结合手札上的言语,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什么是孽缘?”外间的蒋云初问。
  “反目成仇,生离死别之类。”贺颜仍是盯着窗纱,“你……”想问他很多话,一时却不知道怎样不失分寸地讲出口。
  蒋云初将话接过去:“你想不想与我携手此生?”
  “嗯?”明明是她想要他一句明白话,这会儿倒好……
  幸好,下一刻,蒋云初就意识到不妥,“你还记不记得,第一道题的答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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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谈谈情(二更)
  “记得。”贺颜轻声重复看过的字句,“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
  蒋云初缓声道出下文:“汝爱吾心,吾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他凝住她,“如果是这样,我亦情有独钟,护你一生。”
  贺颜毫无喜悦,“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能直接说非我不娶么?”
  蒋云初写信的笔顿了顿,语声和缓:“我最想要的是你在,你安好,其次才是与你相伴。”
  贺颜赌气似的道:“我贪心,我什么都要。”情绪已经很不好了。
  前后情形结合起来,那种叫人心惊的断言,让她已不能够再像以前一样,认定他们可以顺顺利利地成亲,想到了很多有情人错过彼此的逸闻。
  但是没关系,她坚信,就算前路坎坷,他们携手同心,定能度过去。
  她急于确定,他和自己一样,而他的言语,分明留了余地。
  蒋云初放下笔,站起身,又坐回去,耐心地道:“你还小,对一些大事,不需早早做出决定。来日,你兴许会遇见更好的人。”
  “也就是说,来日你也可能遇见更好的姑娘。”说到末尾,有了点儿鼻音。她想哭,而且眼泪已经到了眼底。
  蒋云初并没受她情绪影响,语气温和镇定,“不会。我留的余地,是给你。”
  “不稀罕。”贺颜深深呼吸着,“不能常相伴,还谈什么安好?”
  “冷静点儿。”蒋云初安抚她,“哪里有始终不分离的人?”
  “我可以等你。你明知道,我指的不是那些。”他越是冷静,她越是惶惑,“不是早就说过,你要陪着我,一直一直陪着我。我快些长大,不再孩子气,不就行了么?”
  她说不下去了,试图将泪意逼退。
  蒋云初迅速将这番对话回想一遍,和缓地诉诸本意:“我若娶妻,只能是你,但你可以不嫁,我依然会等着、护着你。我是这个意思。”
  他忽然发现,面对她的时候,脑子不大够用,不然怎么会把她惹到这地步?
  晶莹的泪滴顺着眼角滑落,贺颜咬着唇,不吭声。
  “我可以赌咒发誓。”他说。
  “不用。”贺颜吸了吸鼻子,“我相信你。”
  蒋云初轻轻叹息一声,商量她:“以后我们说话,你别动不动起急。没有说不明白的事情,只有断章取义引来的口角。”
  “记住了。”贺颜低下头,想解释,情绪却已不受控制,眼泪又一滴滴掉下来。
  蒋云初克制着没动。知道她哭了,心疼,但是,这是她需要理智地考虑将来的时候。他非她不可,却不可要求她也一样。“你好好儿想想。不用急着做什么决定。”他强调之前的意思。
  贺颜置若罔闻,没来由地委屈起来,“就是要赖你一辈子,不要劳什子的余地。可你总不给我准话,对我若即若离的……”
  蒋云初罕见地嘴角一抽,实在听不下去了,“我对你若即若离?”
  贺颜抽噎一下,“就是若即若离,我们就算一天见八回,也不像别人那样亲昵。牵个手,都要我主动……”
  蒋云初走进里间,到了她身侧,敛目看着她,心情有点儿复杂。
  贺颜抬手抹一把泪,“这些也算了,平时还要防贼似的过日子,那些女公子,出色的那么多……”
  蒋云初俯身,一手撑着躺椅扶手,一手的食指中指并拢,按到她唇上。
  贺颜不明所以,眼泪和语声一并止住,抬眼看他。
  明眸水光潋滟,睫毛上挂着细碎晶莹的水珠。
  这样的一双眼睛,这样的一个女孩,承载着他所能想到的关乎美好的词句,她能让他变得安然、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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