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娇颜——九月轻歌
时间:2020-06-05 09:25:03

  亲人之于颜颜,亲近,不可失,但不会太依赖。
  昨晚极尽缠绵之后,跟她漫无边际地闲扯,提到了这一点,她说记事早,在去庄子上之前,和亲人就是那样——没有先生和他,她对至亲的依赖也有限——有比较才知高低,打心底地依赖先生与他,她才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
  “幸好爹娘不知道。”当时她这样说。
  那么,那是怎么回事呢?
  以前不曾深思的事,近日总是有意无意间犯嘀咕。
  接下来,要发生与颜颜息息相关的事,事情还不小——说不清是预感还是直觉,一直萦绕在他心头,偶尔让他犯浑地想,要不然把颜颜支开一阵子吧,金陵苏州杭州哪儿都成,等到皇帝死了、风雨皆停歇,再让她回来。
  可那怎么行,他没资格替她做主什么事。
  他希望是自己疑心病作祟,希望是岳母那本手札带来的阴影,为此都想真神叨一回,去求神拜佛了。
  心里越是不安,便越想留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
  这两日他其实没这么闲,有意停滞下来陪着她而已。因是真心实意腻着她黏着她,她也就无从起疑。
  要长大,要练达一些——先生一度这样敲打颜颜,而今,他在为此打怵。
  真正的长大,有时会伤筋动骨的。
  届时她若太疼,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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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捕风楼的顶层,洛十三窝在躺椅上,意态再懒散不过,脑子却是一刻不得闲地转着。
  景家冤案被太多人提及,且是以太子为首,作为局中人的核心,他不得不直面当年父母、家族消亡的种种记忆和这几年查寻来的消息。
  有些事,只一想,心头就抽痛难忍,但他不能再回避,要习惯。
  有些事,没可能痛到麻木,那是刺入心底的刺,真实的,尖锐的,稍一触及就会搅动得心脉不稳,甚至血肉模糊。但在眼下,他开始试着在疼痛之余转动脑筋,把脉络梳理清楚。
  对于贺师虞、何岱,到了今时今日,他视为长辈,但还不够亲近,甚至不够信任,总在担心、防范着他们拖累阿初。
  是因着最初的一些事——
  景家那场滔天大祸发生之后,他们在做什么?
  作为太子岳父的何岱,在当时说了一些话,但不够分量,起码是不足以唤起武官对皇帝彻头彻尾的不忿。
  贺师虞呢?什么都没说过,在那当口他很忙:妻子难产,好不容易生下女儿,女儿又病歪歪的,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因此告假在家多日,守护在妻女跟前。
  是,都不容易,都为了女儿向皇权低头了。
  他理解。真理解。
  可理解之余,明白袍泽之情在两位长辈那里是次要的位置,是必要的吧?有点儿自知之明总是必要的吧?
  幼年就明白了,到如今已算得上根深蒂固,所以不论怎样的改观,也总存着一层无形的纱。
  那层纱经不起撩拨,但凡被撩拨,他选的一定是于阿初有益的。
  至于别的,想的最多的是母亲的抉择。
  暗卫血洗景家那日,明明已经逃离,最终却怎么被暗卫找到了与女儿——也就是他的妹妹的尸体?为何如此?要借此告诉父亲不要回京城了?可又何须那样的……惨烈?
  对,惨烈,母亲与妹妹的下场,过于惨烈。
  其实,本不需如此。
  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那么他要做的,只能是以别的可能印证那一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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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
  两名锦衣卫将端妃架到蒋云初面前,悄然退出。
  蒋云初淡声问道:“有话与我说?”
  “是。”端妃非常吃力地给他磕了个头,哑声道,“只求速死,不论是何罪名。”
  “说来听听。”蒋云初道,“够分量的话,我让你如愿。”
  端妃凄然一笑。他是可以对她言而无信,但她确信他言出必行。他犯不着失信于她。
  定了定神,她说道:“有两名心腹,一直按照我的意思,在外面查寻景夫人母女相关的事。”
  蒋云初凝着她。
  端妃主动解释:“景夫人最终的下场,在我看来,是说不通的。
  “方志带着暗卫血洗景家当日,身怀六甲的景夫人都能逃离,之后按理说,她不该被找到。
  “可暗卫在景家一所别业找到了她与一名女婴,均已殒命。除了她们,宅院内外空无一人。
  “以前方志说过,那件事其实有些蹊跷,可他当时年轻自负,凡事不会谨慎三思,看到了什么,便禀明皇上什么,皇上根本不在意女眷,让他把母女两个的尸体扔到乱坟岗了事。”
  “你想到了什么?”蒋云初问道。
  端妃唇角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出那件事的时候,正是二月,尊夫人出生前后。
  “当年贺夫人难产,贺侯爷告假在家陪伴。是因此,景家灭门,贺家当时未受分毫牵连——贺侯爷因为发妻产后虚弱、女儿实在孱弱,谁也不敢担保能不能活下来,便连景家的事都顾不上了,从头至尾,只言片语也无。
  “皇上自然是想将贺家一并除掉的,却找不到拿得出手的把柄。景家那种事,只能出一次,再来一次,武官必然不能忍。一直到贺大小姐五岁那年,杨阁老利用两家子嗣的争端撒泼耍赖,硬是把贺侯爷、贺夫人、贺大少爷关进了大牢,足足折腾了三二年吧。”
  蒋云初已经猜到对方心思,唇角缓缓上扬,逸出一抹透着欣赏的笑,“说下去。”
  端妃晓得即将解脱,放松了一些,态度也随意了些,似是在与友人闲聊:“贺家的一些事,很是有趣。
  “贺大小姐,也就是尊夫人,我从没见过,前两年让梁王寻机远远地打量过她几次。
  “梁王说,那是个美人胚子,但她不像贺侯,也不像贺夫人。
  “我让他用心画了尊夫人的像,反复端详,觉着与景夫人有三两分相像。当然,美人么,有相似之处也不足为奇。”说到这儿,她略略一顿,意味深长地道,“尊夫人是有福之人,若再与景夫人相像些,贺侯可就有的愁了。”
  话说的很隐晦,换个人听,定会觉得莫名其妙,可在蒋云初听来,她已说得十分明白。他一笑,倒了一杯茶,亲手送到端妃面前。
  端妃轻声道谢,小口小口地连喝了三口茶,双手握着茶杯,继续道:“景家的事,尊夫人以往定然知之甚少,以陆先生和你对她的呵护,怎么舍得让她听闻血腥相关的事。
  “眼下却是不同,她已然是蒋府主母,你在意的事,她定会放在心里,除非,你不想让她知晓,着意隐瞒。
  “若她已经留心了,用局外人的眼光看待一些事,不知会不会生出与我一样的疑问——
  “景夫人本不需死,却死了,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催产让孩子提前出生导致?她若能活,少不得隐世而居,亲自抚养孩子;若不能活,能借死讯警醒夫君:不要回来,他已家破人亡。
  “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明明逃离却又在身死之后被寻到这一节?
  “而这些,本就是景夫人那般女子在当时该有的举措。”
  听完这些,蒋云初抬手刮了刮眉骨,眉宇间流露出些许疲惫,之后神色恢复如初,说:“说下去。”
  作者: 前一阵我伯母生病,赶上我伯父腿脚毛病犯了,他们的儿子儿媳不在家,我伯母所在的医院又离我这儿很近,去陪护了一阵,结果她好了,我倒了,接茬住院~
  体质差,没辙~
  横竖是那些都过去了,现在回了住处,心情各种愉快~
  啰嗦完啦,说正事儿,上章红包马上发,本章仍旧等你哦,眼巴巴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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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释疑/阿洛
  端妃道:“尊夫人五岁那年,被托付给陆先生, 离京去了别处, 因是女孩子,人们也就没在意。我翻来覆去地想过之后, 觉着这是贺家又一件有趣的事。尊夫人之于贺家,分量太重了些。
  “诸如此类的事情琢磨的多了, 便起了疑心,命心腹常年去查。
  “查到蛛丝马迹, 最好不过;查不出也无妨, 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做些文章。颠倒黑白的事情都能做, 何况这等情形。
  “眼下我身陷囹圄,心腹不会傻到设法与我通信, 但一定会继续着手此事,迟早会闹到你与尊夫人或贺侯面前, 但会借谁之口, 我也说不准。
  “你该清楚, 真正的心腹, 会按照你的路数处理一些事,偶尔会给你个惊喜。”
  蒋云初颔首, 凝视她片刻,说:“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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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索长友的心情很不错。
  内阁抱团儿与皇帝对着干,否了两位王爷与太子一起辅政的昏招,明打明地支持太子。
  燕王、楚王本就是被皇帝强行扯进了是非, 没做观望就各自上表,一个说总头疼,一个说总心口疼,应付不了政务。
  皇帝听完这些奏折,当即降罪阁臣,均罚俸三年,又让两个儿子到养心殿外罚跪。
  再生气,能用的手段也就是这类不痛不痒的。
  索长友把皇帝的原话如实告知传旨太监,过了小半个时辰,又唤来传旨太监,说皇上收回成命,不与阁臣、两位王爷计较。
  鉴于前一日皇帝已经开始朝令夕改,传旨太监并未起疑,啼笑皆非地跑去传口谕。
  就这样,大家只是虚惊一场,都好端端的。
  皇帝服药之后睡着了,怎么也要一两个时辰后才会醒,索长友转到偏殿喝茶。他琢磨着,过三两日,便可以让太子辅政了。
  喝了半盏茶,莫坤来了,神色有些奇怪。
  索长友示意他坐。
  莫坤环顾一番,见偏殿中只有他们二人,低声道:“刚刚在宫外跟蒋侯聊了几句,他让我告诉您,专司丸药的太医明日起不会再出现,他会好生安置。指的是什么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索长友颔首,“你看起来不对劲,怎么了?”
  莫坤摸了摸后脖颈,“也不知道端妃跟云初说了什么,他一副要杀人的劲儿,眼神暴躁得要命,拼命克制着不动手罢了。”
  “他就算开杀戒,也没你什么事儿。”索长友笑道,“咱可不能没良心,他可一直护着你呢。”
  “我不是担心那个,瘆的慌您知道么?”莫坤又摸了摸后脖颈,“脖子后面一直冒凉风,他冷起来,整个儿就是活阎王。”
  索长友笑了好一阵,随后不免担心:“该不是蒋夫人、贺家有什么事儿吧?”
  “我也是怕这个,真没胆子问,等他缓一缓吧。”
  “也只能这样。”
  .
  蒋云初回到府中,在书房院静立良久,吩咐常兴:“请贺侯爷过来一趟,我有要事请教。”
  常兴称是而去,腿肚子却有些转筋:侯爷一身的杀气,该不是冲着贺侯去的吧?
  雪狼探头探脑地看了蒋云初一阵,理都没理他,颠儿颠儿地回了内宅。
  蒋云初进到书房,取出一壶酒,自斟自饮。
  他想通了很多事,意识到岳父这些年到底承受了些什么,更为清醒地认识到阿洛经历过的、要经历的有多残酷。
  恨罪魁祸首,恨得发狂。
  所以,他让太医离开了。得给皇帝断几天药,不然他得气出病来。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贺师虞行色匆匆地赶来。
  蒋云初吩咐常兴:“除了我与侯爷,喘气儿的都撤出去,在院门外守着。”
  “是。”
  贺师虞落座,沉了片刻,确定下人都离开了,询问何事。
  蒋云初为他斟了一杯酒,开门见山:“颜颜是景家的女儿。”
  贺师虞险些惊得跳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蒋云初道:“明早端妃会服毒自尽。她与我说了些事情。以前想不通的,想通了。”他将酒杯送到岳父手中,“先喝一杯。”
  贺师虞接过酒杯。
  蒋云初与之碰了碰杯,“我敬您。”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贺师虞端详着他,没想笑,却笑了,“你像是一肚子邪火?”
  蒋云初嗯了一声,“恨罪魁祸首,窝火。”斟满彼此的酒杯之后,换了个松散的坐姿,“我岳母不知道这事儿吧?”
  “她不知道。”
  “还好。”蒋云初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凝视着对方,把端妃的意思复述一遍,“您跟我聊聊?”
  贺师虞缓缓颔首,喝了一口酒,开始艰难地回顾当年事。
  那年,阿洛总是病歪歪的,情形很让人揪心。
  景淳风带爱子离京寻访一位名医之前,私下里见过贺师虞一次,说万一有什么事,照顾景夫人一二。蒋家、何家,也去打过招呼了。
  景淳风提起阿初,说蒋家那小子忒好看了些,我怎么也得添个女儿,把那小子拐到我家做女婿。
  贺师虞说我要是添个女儿,就选你家阿洛当女婿。何家是指望不上了,咱不跟门槛儿太高的人掺和。
  景淳风说就这么定了,还有十几年呢,能办到。
  两人笑了好一阵,笑得没心没肺的。
  那时连一丝对祸事的预感都没有。
  那时只有对子女最美最好的憧憬。
  那时,他们还年轻,天还是蓝的。
  出事那天,贺夫人当即闻讯,心惊痛楚之下,动了胎气,产期提前。
  贺师虞当时在京卫指挥使司当差,以陪伴妻子的名义告假,做出人在府中的假象,其实第一时间潜入了景府。在那当口,没忘记让心腹传话给何岱和阿初的父亲蒋勋,让他们留在家中——如果他们离家而又没有特别像样的理由,那么,他兴许会一并失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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