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振举嘿嘿笑了:“真的?她对我跟别人不一样?”
鲁正泰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溜达了几步,身后又传来霍振举喋喋不休的声音:“咱们这工程马上就竣工了,若是就这样回了京城,以后再也见不着,那可就是一辈子的遗憾。泰哥,咱们俩可是八拜之交呀,阿驰与我也十分投缘,若我能做你家的姑爷,岂不是再好不过了。”
“行了行了,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了,以前也不觉得你这么啰嗦,如今才知道一个禁军统领竟也可以如此婆婆妈妈。”
“什么叫婆婆妈妈?这可是我一辈子的终身大事,终身大事啊,大哥!”霍振举如此看重阿妍,自然不肯就此错过,可他想来想去,能促成这件事的人非鲁正泰莫属。
这顿酒没有白喝,苦水也没白倒。第二日,鲁正泰就把阿驰打发走了。没过几天,阿妍就被接了回来。
霍振举高兴的不得了,让厨房准备了丰盛的晚宴,没叫其他外男参与,只有他和鲁家两兄弟陪阿妍一起吃饭。
饭后,借着明亮的月光,霍振举提出要带阿妍去山上,看新到的各种珍禽异兽。
阿妍转头看看大哥,就见鲁正泰点了点头:“去吧,振举比我们有学问,知道那些鸟兽的名字,若是我带你去,看了也是白看,都不知道是啥。”
“二哥,那你呢?”阿妍看向鲁正驰。
“我就不去了,我还要抓紧练刀法呢,振举哥说推荐我去军中。如今我招式都学会了,练的还不够熟,我得起早贪黑得抓紧练习。这把刀可是振举哥亲手为我打造的,比一般铁匠的手艺好多了。你就放心的跟着振举哥去吧,他还能吃了你啊。”阿驰拿起自己的铁枪就走,对霍振举这个外男完全放心。
阿妍见两个哥哥如此态度,也就没再推辞,跟着霍统领上了山。一路上竟没有遇到什么守卫和工匠,阿妍默默地想,不知他想了什么法子支开那些人的。
“阿妍,这些日子你在家里干什么了?忙不忙啊?”霍统领没话找话。
“这些日子还不太忙,不过很快就要忙起来了,我娘说有好多来我家提亲的,想挑几个好的,下个月让我相看相看。”
霍振举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赶忙抱住路边一棵小树,才稳住身形。深深吸了两口气,男人稳住呼吸,缓缓说道:“这样啊,那……阿妍,我跟你说吧,其实相亲很不可靠,只是远远的瞄一眼,能看出什么。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我大伯母也总想给我安排相亲,我就不肯。还是在自己认识的人里面找好,知根知底才能放心呀。”
鲁明妍转头深深地看他一眼,不说话了,只一心看珍禽异兽。霍振举也只能暂时收起心思,认认真真地陪着她游玩。
“哎呀!”阿妍忽然惊呼一声,身子向后倒去。
霍振举的心神全都凝聚在她身上,见她滑倒,毫不犹豫地伸开长臂,把她稳稳抱在怀里。“阿妍,没事吧?”
“没事,你还不放开。”阿妍抿着小嘴,红了小脸。
霍振举一颗心跳的十分欢快,铁臂紧紧揽着心上人柔软的腰肢,想松都松不开。“阿妍,你听到我的心跳了么,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它才会跳着这么激烈。阿妍,我心悦你,一见钟情,愿与你生生世世一双人,我去你家提亲可好?”
阿妍娇喘微微,脸上热的不敢看他了,扬起了自己白嫩的小手:“你再不放开,我就打你了。”
“好啊好啊,”霍振举忙不迭地点头:“你打吧,快打快打,是不是打完了,我就可以不放了。”
阿妍被他气乐了,“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霍振举见她没恼,心中大悦,底气也足了。抱着她走到一棵芭蕉树下,用宽大的叶子挡住二人身影,低声道:“你答应了是不是?那你快打我吧,我乐意让你打。”
男人伸长脖子,朝她手掌上凑。
阿妍撅着小嘴放下手,搭在他宽厚的肩上。隔着薄薄的夏装,能感受到他身上滚烫的温度。“我问你,你要去我家提亲,究竟是因为要负责,还是因为……喜欢我?”
“当然是喜欢你,也是要负责啊,这两点不矛盾吧?”霍振举小心翼翼地答道。
“那你喜欢我什么?”阿妍低垂着头,小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总之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像现在一样,心里咚咚地跳,一颗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你走的这些天,我魂儿都快没了。阿妍,我……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可我是真心的,真的,你摸摸,摸摸我的心,一看到你就疯了似的跳。”
霍振举拉过她的手,捂在自己心口上。
还用得着手么,被他抱在怀里,阿妍早就感觉到他强烈的心跳了,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那若是以后,日子久了,你是不是就会这样了,你若厌弃了我,后半辈子……”
霍振举不等她说完,急急地指天发誓:“苍天在上,我霍振举在此立誓,此生都要把阿妍捧在手心里疼爱,绝不厌弃,若违此誓,就让我天打……”
阿妍赶忙抬手捂住他的嘴,急的直跺脚:“你胡说什么?我又没让你发毒誓。”
霍振举开怀地笑了,在她手心里轻轻亲了一下,拉下她小手说道:“咱们回去吧,时辰久了,你大哥怕是要找来了。”
阿妍抿着小嘴偷笑,把手抽出来,跟在他身后乖乖地往回走。
进了小院,霍振举站在西厢门口轻声道:“你进去吧,好好休息,缺什么就叫我,我去跟泰哥说句话。”
“嗯。”阿妍低着头进去,转过身来关门的时候,却被他一只大手抵住了门。二人相视一笑,他才放开手,让她关上门。
霍振举的一颗心简直要飞起来了,脚步轻快地进门找到泰哥,嘿嘿直笑。
不用问了,鲁正泰一瞧这小子嘴角咧到后脑勺的模样,就知道谈成了。
“泰哥,我想让阿妍留下住两天,送她回去的时候,就请冰人去提亲。可是,令尊和令堂不会瞧不上我吧?”
鲁正泰被他逗乐了:“我爹娘可不是那种势力眼的人,他们开明得很,只要阿妍乐意,他们怎么会反对呢?”
“那就好,那就好。”霍振举这才放了心。
接下来的两日,简直蜜里调油,远远的一个眼神,足够二人脸红心热好半天。霍振举只恨自己不能整日陪着她,就在茶余饭后厚着脸皮往她身边凑。
既然说好要去提亲了,阿妍就不好意思多住,三日后和阿驰回了家。到家时已是傍晚,吃了晚饭就歇下了,却没想到第二日冰人就登门了,可见霍振举有多着急。
按照当地的风俗,冰人上门牵线搭桥,然后便是相亲、定亲。
可是,霍振举万万没想到,第一关就没过。冰人欢欢喜喜进去,哭丧着脸出来。“霍统领,不是小的不会说话,我已经把您夸的天花乱坠了,可那石匠两口子就是不答应,竟连相亲都不肯。直接拒绝了此事,唉! 我好说歹说,如今是一点辙都没有了。”
霍振举一听就急了,便想硬闯进去拜见鲁家父母。可他不敢,怕自己一时鲁莽坏了大事,只能强忍着心中焦急,等阿妍出来问个明白。
在鲁家周围徘徊了两天两夜,终于等到阿妍出门。霍振举躲在一棵高大的合欢树下,趁她走过之际,一把抢人过来,把她藏在树后。
“阿妍,究竟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你爹娘不答应相亲?”霍振举急急问道。
阿妍瞧着青黑的胡茬,满脸的憔悴,有点心疼了,柔声道:“那冰人说你家三代都是高官,令尊是大将军,你将来前途无量,定要出将入相的。可我爹娘只想让我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像姐姐那样嫁个老实本分的手艺人,安稳度日,小家其乐融融。他们说,我配不上你,想让我大哥找个手艺好、人也踏实的工匠,让我嫁了。”
“那冰人胡说,什么三代高官呀,我爷爷就是个铁匠,我大伯父虽有官衔,可他本质上也是个铁匠啊。只有我爹不争气,当了个将军,可我……我也乐意做铁匠的。阿驰的刀就是我打的,真的,我不骗你。”霍振举委屈极了。
阿妍扑哧一笑:“也就只有你会说一个将军爹不争气吧,让他老人家听到还不得揍你呀。”
霍振举没有心情跟她开玩笑,正色道:“阿妍,我现在去你家里说清楚吧,他们会不会信我呀。”
阿妍歪着头想了想,说道:“你去了也没用,就算他们信你,可你还是禁军统领呀,并不是铁匠。”
“阿妍,我乐意辞去这个统领的位置,再说了,我只是一个小统领,没有官衔的。还不如当个铁匠呢,我真的下决心做铁匠了,我们成亲以后,可以回老家陪着爷爷奶奶,家里有一个铁匠铺子,我打铁养你。”霍振举毫不犹豫,只要能娶到阿妍,做统领还是做铁匠,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阿妍认真地瞧着他表情,等他说完才说道:“那你回去吧,我爹要跟着二哥去一趟行宫,瞧瞧大哥的手艺是不是进步了。你就在那里打铁吧,若你手艺够好,我爹肯定瞧得上。”
“好好,那我现在就回去,你在家安心等着,我肯定会得到岳父认可的。”霍振举握了握心上人的小手,欢快地离开了。
回到行宫,换上一套干活的衣裳,就一头扎进铁匠的工坊,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
“统领,泰哥的父亲来了,正转悠着瞧石器呢,马上就到这里。”一个小兵过来报信。
“好,你出去吧,大喊一嗓子:铁匠,镰刀打好了么?”霍振举低声吩咐。
小兵领命出去,探头瞧瞧鲁家父子俩的身影已近,大喊了一声:“铁匠,镰刀打好了吗?”
“打好了,你来瞧瞧手艺如何?”霍振举光着膀子,举着一把明晃晃的镰刀走了出来。
鲁铁杵一眼就瞧见了那把镰刀,出于手艺人的敏感,他意识到这是一把十分罕见的好铁器。下意识地走近几步,他探头细瞧,不禁赞叹:“好镰刀啊,刀刃平整光滑,一点崩口都没有,薄如蝉翼,刀背厚实有力,过渡均匀,好,不错!”
霍振举一看得了老丈人欢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伯父,您是泰哥的父亲吧,你们俩长得真像。不满您说,我这铁匠手艺是祖传的,我也就是铁匠,太爷爷也是。我还没定亲呢,嘿嘿,不像泰哥已经有两个儿子了。”
鲁正泰忍俊不禁,谁问你成没成亲了,真是一开口就暴露心事。
鲁铁杵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瞧你倒是个壮实的,手艺也不错,将来肯定找个好媳妇。”
说完这话,他就带着鲁正泰离开了,去瞧别处的石器。霍振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情忐忑地等到晚饭时,终于憋不住了。
高大的男人噗通一下跪在鲁铁杵面前:“伯父,我心仪阿妍已久,求伯父成全。”
鲁铁杵示意泰哥拉他起来,可是霍振举不肯起身,一心等着岳父大人答应。
“你就是霍统领吧,并不是个铁匠,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呢,我家阿妍只是个山野姑娘,万万不敢高攀你们这样的高门大户。”
霍振举急的满头大汗:“岳父……不,伯父,我是真的下决心要做铁匠了,回宫之后,我就辞去统领之位,回乡陪我爷爷。我爷爷真的是铁匠,我没骗您。”
鲁铁杵点点头:“你姓霍,爷爷是铁匠,那就不用多说了。定是先帝在位时的军器监监正霍沉大人吧,他本是乡野铁匠,后来官至四品,是我们所有工匠的骄傲呀。可是,到你这一辈,已经不是铁匠了,我们家阿妍真的不敢高攀。”
任凭霍振举如何恳求,鲁铁杵始终不肯点头答应,急的小伙子万般无奈,当晚就请假回了老家。
鲁铁杵回家之后,就见阿妍正和云朵画伞面呢。见他回来,云朵笑问:“怎么样,可看好姑爷了?”
“人还不错,不过还得考验考验。”
阿妍在一旁撅起了小嘴:“爹,您还要考验他呀,就不怕女儿嫁不出去,在家里吃喝一辈子呀。”
鲁铁杵哈哈大笑:“你这小丫头,在家里吃喝一辈子才好呢。若是让人家拐到京城去,我和你娘要多久才能见你一面哪。”
阿妍心里倒是不担心,她觉得霍振举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只是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七月底,天气渐凉,霍振举一去无踪影,阿妍有点不开心了。埋怨爹爹把人家吓跑了,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鲁铁杵笑着摸摸闺女的头:“傻丫头,放心吧,他若心里在乎你,怎会就此罢休呢。”
果然,八月初一,守门的家丁来报:“有一个自称叫霍沉的老铁匠求见。”
鲁铁杵一听,赶忙出门迎接,就见门口停着两辆宽大的马车,一个须发皆白、身材却还挺直的铁匠站在马车边,精神矍铄。
“霍大人,有失远迎,恕罪恕罪。”鲁铁杵作为晚辈,自然要上前行礼。
霍沉大咧咧地一摆手:“什么霍大人呀,老头子早就辞官回家打铁了,今天带着老婆子来你家,就是为了孙子的终身大事。他说要做铁匠,可你不信,特意把我接来做证的,哈哈哈!”
鲁铁杵也被逗乐了,赶忙让他们进门,到厅堂落座。因为来了女客,正在裁衣裳的云朵也放下剪刀,去前厅待客。
小丫鬟边走边说:“听说咱们家常用的桃心剪刀,就是霍家的铁器。他们家老夫人乳名叫桃子,家里的铁器都铸上一个桃心。我瞧见那老夫人了,性子温温柔柔的,老爷子长得高高大大的,就像咱们家老爷和您。我瞧见他们,就像瞧见你们老了以后的模样。”
云朵噗嗤一笑:“真的呀,那我更要去见见了,咱们家的铁器不只剪刀有桃心,还有好几样都有呢。霍家的手艺就是比别家好,这次算是见到真正的高超匠人了。”
走到厅堂门口,云朵第一眼就瞧见了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她笑呵呵地坐在那里,瞧着自家老头子和鲁铁杵闲聊,眼神中满是温柔,脸上也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那么多皱纹。一看就是日子过的舒心,一脸满足。她偶尔会看看站在身边的孙子,用眼神安慰着他。
云朵进门见礼,霍家奶奶田桃拉住她的手感叹道:“这就是阿妍的娘亲啊,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见到你,我就明白振举为什么放不下了,要是我,我也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