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的简梁是陌生的。
他穿着大衣悠闲地站在泰晤士河边,对着镜头微微地笑, 背景有伦敦塔桥,还有伦敦眼摩天轮;
他坐在街边的露天咖啡馆,和几个外国朋友大笑合影;
他参加马拉松,跑完了半马,大汗淋漓地举着证书比“V”;
他还去了英超联赛的现场, 穿着球迷服, 脸上涂着油彩, 对着镜头举臂欢呼。
他给孟真看他的学校。
那真的是一所美丽的大学,既有现代化的教学大楼,又有风景怡人的湖区和森林, 还有一栋像城堡般的古迹。
简梁笑吟吟地站在草地上,头顶是碧蓝的天空, 远处群山绵延, 透过照片,孟真仿佛都能呼吸到那清新的空气。
耳边突然想起一个声音:“他是谁?”
孟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关掉邮箱页面, 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坐下了一个男生。那张漂亮的脸似曾相识,孟真回忆了一下,才记起这就是那个在校运会上跳远的高二学长。
严廷君松松垮垮地坐在电脑椅上,细长的眼睛半阖着,视线在孟真的电脑屏幕上扫了一圈,又转移到她的脸上,问:“照片上那个男的,是谁?”
孟真很生气,觉得这人相当得没有礼貌,就没打算理他,刷卡关机下网。
严廷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在她起身时,突然喊她:“孟真。”
孟真一呆,疑惑地看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严廷君抱起双臂,懒洋洋地说:“文兴桥中学的人,谁不知道你的名字?”
一句话,孟真的神色就阴郁下来,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咬了咬牙,强忍住没有发作,离开了机房。
严廷君居然跟了出来。
他个子真高,和简梁差不了多少,孟真在他面前就像来自矮人国。
严廷君双手插兜悠悠荡荡走在孟真身边,孟真就算快步走也甩不脱他。
腿长的人真是讨厌啊!
下楼梯,出大楼,往教学楼走时,孟真终于忍不住对他吼道:“你别跟着我!”
严廷君指指前面大楼,无辜地说:“我也要去教室自习啊。”
孟真瞪他一眼,继续走。
严廷君又跟上了她:“你还没告诉我刚才照片上那个男的是谁呢?”
孟真头都不回:“关你什么事啊?我又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
这话问得很奇怪,孟真都纳闷了,扫了他两眼:“我应该认识你吗?”
“你不是文兴桥中学毕业的吗?”
“是啊,那又怎么了?”
“你不认识我?”严廷君有些难以置信,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见他那么认真,孟真努力在脑海里搜索一番,最后还是摇头:“不认识,你谁啊?”
“……”严廷君观察着她的表情,确定她没有说谎,然后,他看起来像是生气了。
“哼”了一声,眼神一凛,迈开长腿扬长而去。
孟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嘴里嘀咕道:“有病吧。”
严廷君同学在文兴桥中学上初中时,算是大大的有名。
他成绩优异,家境富裕,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跑步和三级跳远也很牛。
最关键是,他个性倨傲,长得却很美。
不是英俊帅气,是很美,一种古典美。
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这八个字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喜欢他,就算不喜欢,也一定听过他的名字,知道他的长相。就像孟真的大名在学校如雷贯耳一样,即使不认识她的人,也能说出她几段黑料,哪管是真是假。
严廷君想不通,他都见过孟真好几回了,但这小矮子见到他,居然像第一次见他一样,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真是岂有此理!
——
又到周五,下雨了。
孟真撑着伞出了校门,到公交站去坐中巴车。
余县二中有七成的学生家在钱塘市区,每次上学放学,大部分学生都是由家长开车接送。
孟真的寝室里,于馨颖、王珏、李帆和魏一诺都是如此。时间久了,她们四人就商量着每周轮流拼某一家的车,好节省家长们的时间和路费。
金嘉莹本就是余县人,坐车和孟真不同路,这么一来,孟真每次都是一个人等车回家。
公交车站等车的学生和家长不少,孟真都挤不到棚子底下,只能撑着伞站在路边。
站前有个水坑,过往车辆若是减速倒没什么,如果正常速度通过,就会溅起一大片污水水花。
孟真就是这么倒霉,才站了没一会儿,就被污水泼了一身。
她默默地后退了一些,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在她面前缓缓停下了。
后排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漂亮的脸,孟真一愣,是那天在机房见过的男生,他叫她:“孟真!”
孟真没说话,只是防备地看着他。
他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语气:“你家是不是离文兴桥很近啊?我也住那边,我送你啊。”
孟真面无表情:“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好吧,随你。”严廷君升上车窗,车子就开走了。
这家伙对孟真来说就是个奇怪的陌生人,孟真并不想和他有什么关系。
中巴车终于来了,孟真随着候车人一起往前挤,小小的车厢一下子就挤得满满当当,孟真力气小,自然没挤上。
她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后悔,没上那辆车。毕竟,平时就要花三个多小时才能回家,下着雨估计就得四个多小时了。
她又退回路边,没想到,几分钟后,那辆黑色的轿车又一次停在了她面前。严廷君趴在车窗上,居然笑眯眯的:“再给你一次机会,上车,我送你。”
孟真抿抿唇,终于上前打开了车门。
回钱塘的路上,两个人坐在后排,一开始并没说话。
严廷君拿着掌上游戏机打游戏。孟真正襟危坐,还担心被污水溅过的衣服会弄脏车子座椅,一直表情严肃地望着窗外。
自驾车走的自然不是公交车会走的路线,窗外的街景都是孟真没见过的。正在她看得入神时,玩游戏的男同学终于收起了游戏机,说:“我叫严廷君,高二(2)班的。”
孟真回头看他,严廷君姿势慵懒地架着二郎腿,这台车的内部空间真的很大,他继续道,“严格的严,朝廷的廷,君王的君。”
这解释居然很有画面感,孟真有一种碰到了太子爷的错觉。
她干巴巴地说:“你好。”
严廷君又一次确认,这小矮子是真的不认识他。
“你为什么会上二中?”严廷君好奇地问,“学校这么远。”
“我是被调剂的。”孟真老实回答,“中考没考好。”
“哦……”严廷君说,“我初中里就见过你。”
孟真不以为意:“又不是什么好事儿,初中里谁都知道我。”
严廷君眯起眼睛,眼底的卧蚕便显了出来:“我一直很好奇,他们说你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吗?”
孟真心里“咯噔”一声,立刻去看开车的人。她想当然地以为那个中年男人是严廷君的爸爸,并不想在一个家长面前说到自己的黑历史。
严廷君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说:“这是我家的司机,谢叔,你放心,他嘴很严的。”
孟真像听到了天方夜谭,她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家庭司机,没想到,现实里真的有,她身边就有!家里得多有钱才能请司机开车啊!
她忍住惊讶,回答严廷君的问题:“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但我不想说这些。”
她一直保持着警惕,像一只竖着耳朵的兔子。严廷君觉得很有意思,他还没认识过像孟真这样的女孩子,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外形看着低龄乖巧,甜美可爱,说话声音细软,行为谈吐却很早熟,眼神也是冷漠又疏离。
“好吧,你不想说,就别说了。”严廷君拿出手机,“给我你的手机号码,还有QQ号。”
孟真:“啊?”
严廷君:“要是顺路,我以后都可以接送你,我住在芬芳满庭,建设路和东丰路交叉口,离你远吗?”
的确不远,他住在文兴桥中学的东面,孟真住在西北面,两个地方之间大概隔着两公里远。
等等!芬芳满庭?孟真知道这个小区,两年前开盘时,文兴桥中学附近随处可见它的售楼广告。
广告语是:都市中的世外桃源,独栋独户芬芳满庭。
那是一个闹市中的别墅区!
想到这里,孟真再看严廷君时,眼神就更迷惑了,不懂这个住别墅的太子爷为何要主动与她说话,并提出接送她回家。
简梁与她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这一位,该算是外太空生物了吧!
孟真撇开头:“不用了,今天谢谢你送我回家,以后我可以自己去学校的。”
严廷君:“我的手机号是138XXXXXXXX。”
孟真:“……”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存下来。”
孟真撒谎:“我没手机。”
严廷君老神在在地睨她:“你骗我,我看到过你用手机,一个红色的。”
孟真一头雾水,又因为谎言被当面揭穿而有些难堪,只得掏出手机:“你再报一……”
话没说完,严廷君就把她的手机抢过去了,打开通讯录,扫了两眼,添加了自己的号码,并拨了一个电话到自己手机上。
满意地在自己手机上存下孟真的号码,严廷君才把手机还给她。
孟真从头到尾一脸懵。
严廷君突然说:“原来那个人叫简梁。”
孟真:“???”
关于简梁,孟真对严廷君绝口不提。这人真是太奇怪了,几次三番问到简梁,孟真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孟真家附近,孟真下车,再次对严廷君和谢叔表示感谢。严廷君问:“周日你几点出发?我来接你。”
孟真:“真的不用了。”就差要喊他大哥了。
严廷君微笑:“你要是不好意思,可以把你单趟的路费给我,就当我是出租车。”
孟真:“……”
两块钱加两块钱加四块钱,一共八块,大哥你确定要吗?
她还没说话,严廷君已经愉快地替她做了决定:“周日下午4点,我在这里等你,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车子就开走了,留下孟真一个人在雨中凌乱。
作者有话要说: 迫不及待把小严同学放出来了~以后还是日更一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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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三十九章、红烧肉丸
孟真回到家, 比平时早了一个半小时,家里四口人正在吃饭, 看到孟真突然回来, 蔡金花有点慌张。
孟真眉头一皱,仔细看进宝的小碗, 发现果然只有一些蔬菜和豆腐,而桌上,明明有一碗蒸肉饼, 有一大块已经在耀祖碗里。
小进宝自己扒着饭,看到孟真特别开心:“阿姐!阿姐回来了!”
蔡金花说:“今天回来得早嘛,吃饭吃饭。”
孟真给自己盛了饭,不忙着吃,先舀了一点肉饼掰碎了放进进宝碗里。她低垂着头, 给进宝喂饭, 说:“小宝才这么点大, 能吃多少肉?营养跟不上,以后长大了就跟我和唤儿一样,又矮又瘦。”
蔡金花撇撇嘴:“现在的小姑娘都要减肥, 人家还羡慕你瘦呢。”
孟添福喝着小酒:“小宝懂什么?吃饭吃一半剩一半,这些菜, 肉!都是要钱的!”
孟真说:“那喂她吃不就行了。”
孟添福瞪眼:“四、五岁的人了, 还喂什么饭!幼儿园里的小孩哪个是喂饭的?不都是自己吃!你也别喂她了,让她自己吃,吃不完肚子饿到下顿就知道自己吃了。”
进宝不高兴:“小宝要阿姐喂。”
孟添福“砰”地一拍桌子, 连耀祖和蔡金花都吓一跳,他声如洪钟:“喂个屁啊!自己吃!”
进宝“哇……”的一声就哭了,孟真连忙哄她,对父亲说:“爸你干吗呢?吃个饭对着小宝那么大声干啥!她还小啊。”
蔡金花说:“小也不小了,你们几个像她那么大的时候,哪个跟她这样娇贵的?”
“她能和我们比吗?十几年前,能和现在比吗?那时候大家生活条件都差,现在呢?”孟真有些生气,“我们那个时候姐妹多,大家还能互相帮助,能一起玩,小宝现在就一个人,你们又不给她上幼儿园!”
孟添福嗤笑:“上幼儿园?开什么玩笑!就前头那个私人开的托儿所,不是公办的,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把一群娃娃圈起来,一个月就要八百块啊!八百块钱,那么好挣啊?”
孟真和他们说不通,喂完妹妹,匆匆吃了几口饭,就去给进宝洗澡了。
洗澡的时候,孟真觉得进宝瘦了,人也脏了,身上有几处淤青红痕,看起来不那么快乐了。
孟真问她:“小宝,白天的时候都是谁管你啊?”
进宝嗲嗲地说:“小宝一个人,在家。”
“那你喝水,吃饭,上厕所,怎么办呢?”
“小宝会自己尿尿,吃馒头。”
那馒头都是冷的,里头都没有馅儿,孟真好心酸:“爸爸妈妈带你出去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