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
简梁的声线此时是暗哑的,音色美妙得如同大提琴的琴音:“你是,只是以前你太小了,我一直没发现。”
孟真仰头看他,摸摸他冒出胡茬的下巴:“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失去你以后。”简梁将她抱紧了些,生怕她再逃跑似的。
孟真把脑袋靠在他怀里,一会儿后,说:“我怕我不够格。”
简梁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却并没有给她一个肯定或否定的答案,只是说:“够不够格,时间会告诉我们的。”
“可是,我……”
简梁用食指封住她的唇,抢先一步说出她要说的话:“真真,你听我说,我爱过应栩栩,也爱过Fiona。”
他将自己的整颗心都打开给她看,“她们是我人生中出现过的很重要的人,是我的财富,我的回忆。严廷君也是你的财富和回忆,他们教会我们成长,教会我们什么是爱,所以,你不需要忘记他。”
孟真思考着简梁的话,视线又对上了他的眼睛。
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些印记,却从未改变过他的眼神,只有心地最赤诚、最善良的人,才能在年近不惑时依旧拥有这样纯净清澈的眼神,只看一眼,就让人觉得踏实又安心。
“简梁,你真好。”孟真又一次抱紧他,贪恋地汲取着他的体温和气息。
他却说:“真真,你先别忙着给我发好人卡,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
“咱们能换个床吗?”
“啊?”这话题跳得也太快了吧。
简梁苦着脸:“你这床没有两米长吧?我睡觉的时候,脚都在床外头了。”
孟真:“呃……”
因为卧室宽度只有3米2,床尾还要摆个电视柜,所以项目经理建议孟真买1米9长度的床,对简梁来说,的确有点短。人睡觉时脑袋又不会顶着床背,所以他要是躺直了睡,两只脚丫子就会从床尾露出去。
孟真为难:“可我这床是新的,买来才一个月呢。”
“那我怎么办啊?睡对角线吗?”
“我买床的时候,哪知道你会来睡啊!”
简梁耍赖:“那我现在已经睡了,你就说该怎么办吧?”
抠门的小孟律师太心疼了:“不知道,不想换!我可喜欢这张床了,要是换床,还得换床垫,好贵的!”
“……”简梁想了想,“那看来,只有我在申市也买套房子了。”
孟真惊讶:“哎??”
“不然呢?”简梁用鼻尖蹭蹭她,“你是打算用这个小屋子做我们的婚房吗?那以后我们生了孩子,睡哪里啊?”
孟真掐他,摆谱:“谁要跟你生孩子啊!”
“你啊。”简梁把脑袋凑到她颈窝里,闷闷地说,“我年纪大了,再也折腾不动了,如果你不和我结婚,那我就去出家得了。”
孟真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样子的简梁是她不曾见过的,他们做着男女间最亲密的事,说着羞羞的话,还聊到了未来。
未来啊,长长的几十年,如果能和他一起走下去,想想就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孟真想着想着,情绪就有点起伏了,眼睛一眨,眼泪便落了下来。
前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哭了,简梁心都揪了起来,手指帮她抹去眼泪,问:“真真,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孟真干脆不忍了,呜呜呜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我这是高兴的……感觉像做梦一样,我有家了,家里还有你……我想这也太不真实了……我好怕真的是做梦,醒过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呜呜呜……”
“傻瓜。”简梁心疼极了,把她贴到自己心口,“听听我的心跳,我是真的,你这豪华宫殿也是真的,不是做梦。真真,别哭了,咱们好好过日子,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唔。”孟真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真的去听他的心跳。
砰砰,砰砰,砰砰……
这是简梁的心跳,是真的,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好听的声音了。
等她止住哭,简梁和她说正事:“真真,你这屋子刚装修完,你就搬进来住了,这样对身体很不好。你最起码要空它三个月,让它通通风。过完年,你先搬去我那边住吧,我把那个房子好好收拾一下,把厨房整一整,你可以做饭,我俩够住的。”
关于通风散气这个问题,孟真知道简梁说的有道理,便同意了他的建议。
回钱塘前的这几天,简梁就住在孟真家里,两个人一起买菜做饭,一起看电视,白天时简梁会开车带着孟真出去转转,爬山、逛商场、去寺庙祈福……像天下所有的情侣一样,牵着手儿在这个城市里到处溜达。
晚上……晚上就不用说啦,简先生憋了六年多,好险没憋出病来,天天都抱着孟真钻被窝,那热情劲儿,孟真的小身子骨都快要被他给拆了。
不过,她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简梁闹得狠了,孟真就也和他闹。她甚至觉得,自己这张床即使不换掉,寿命也不会长,这便宜的小床板哪经得住天天这么折腾啊。
简梁和孟真还一起做了一件很特别的事——在申市一间知名的寺庙里,帮孟招娣立了一块牌位。
孟真以前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祭奠亲人的方式,简梁带着她捐功德钱、办手续,孟真提供了招娣初中毕业证上的一寸照扫描件,招娣的小小牌位就在寺庙里立了起来。
照片上的招娣微微笑着,孟真曾经觉得二姐已经是个大人,可对如今的她和简梁来说,那却是一张十分稚嫩的脸庞,分明还是一个孩子。
那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生命永远停留在了十六岁。
孟真拉着简梁站在牌位前,对着招娣的照片说:“二姐,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先生叫简梁,是我男朋友,交往才四天,他人挺好的,你要保佑我和他好好地走下去啊。”
听她在那儿胡说八道,简梁宠溺地拍拍她的头,也对着招娣的照片说:“招娣,我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小姐叫孟真,是我女朋友,认识十九年,我把她拉扯大也挺不容易的。你要保佑我以后别被她欺负,你是不知道她有多凶……”
孟真抗议:“我哪儿凶了?”
“哪哪儿都凶,昨天晚上还咬我,牙印还在呢……”简梁说着就去扯领口。
孟真脸红了,噼里啪啦地拍着简梁的手臂,简梁终于大笑起来,揽过孟真的肩,面向牌位说:“招娣,抱歉十几年没给你上香,以后,我们年年都会来看你的。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地对孟真,绝对不会欺负她,我们会好好的,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啊。”
说着,孟真和简梁就轮流为招娣上香。以后,他们每年都可以来这里祭奠招娣,寄托思念之情,对孟真来说,也算是了了她心中的一桩憾事。
作者有话要说: 5月24日,周日第二更。
没羞没臊的生活……
第89章 第八十八章、肆无忌惮
简学文总觉得, 这一次见到简梁和孟真,他俩给人的感觉和去年不太一样了。
去年, 他们出现在亲戚面前时, 虽然也是手牵着手,但总有股相敬如宾的味道。别人是没怀疑, 简学文心里是有疑问的,总觉得简梁和孟真之间的交往还差了点什么。
而今年,和叔叔伯伯们聚餐时, 这两个人时不时地凑到一起说悄悄话,看着对方的眼神像含了糖抹了蜜,那笑意是化都化不开。
简学文还看到她那傻弟弟在和姑姑说话时,面上正儿八经洗耳恭听,背地里偷偷地用手指去挠孟真的手掌, 幼稚得就像初中生找对象。
大年初五, 简梁邀请父母和姐姐一家去梦栖荷语府吃饭, 说是孟真来掌勺。
简学文很八卦,去了以后,趁着简梁在客厅陪父亲说话、孟真在厨房忙活, 她借口和淘淘玩捉迷藏,悄悄地去了孟真的房间。
全家只有她知道这个房间的秘密, 简梁装修的时候, 他们都还不知道孟真已经有了男朋友,但简梁执意要为孟真留出一个房间,简学文当时劝都劝不住。
她记得她问过简梁:“弟弟, 你以后要结婚的呀,这个房间算怎么回事呢?你怎么和你将来的妻子解释啊?”
简梁那段时间情绪很低落,垂着眼眸,没吭声。
简学文寻思片刻后醍醐灌顶,问:“你不会真的喜欢真真吧?!”
……
这次,她探头进去,发现房间里床上用品都没铺,完全是没人睡的样子,再赶着淘淘往主卧跑,她理直气壮地追了进去,发现简梁那张永远只有一个枕头的大床上,赫然摆着两个枕头!
妥了!简学文差点流下激动的泪水。
一家子人吃饭时,梁淑芬看着儿子和孟真眉来眼去的样子,心里欢喜得不行,逮了个机会对女儿说了几句悄悄话,简学文清清嗓子,就开了口:“弟弟,你和真真也处了一年了,有没有计划什么时候结婚啊?”
简梁抬头,就发现父母、姐姐和姐夫四双眼睛都盯在他身上,又看一眼身边的孟真,她已经把头低下了,餐桌下的腿还轻轻踢了他一下。
简梁说:“这事儿我和真真会认真商量的,你们别急。”
梁淑芬哪能不急,刚要开口,简齐放就拍了拍老伴儿的手:“年轻人的事年轻人自己会解决,你瞎操什么心?儿子都那么大了,我看他和真真处得挺好的,你就管着你自己就行了。”
梁淑芬委委屈屈地看着儿子,简梁则有些抱歉地与母亲对视。
他感激父亲为他解围。说实话,如果真的谈了一年,谈婚论嫁很正常,但他和孟真实际才谈了一个星期,他当然是愿意结婚的,可这对孟真来说太不公平,好像是他们全家联合起来拿他的大龄来逼迫她。
简梁不愿意这样。在这件事上,他希望给予孟真充分的话语权。
于是,这个议题终结,章逸磊开始夸赞孟真厨艺好,简学文随即跟上,完美地岔开了话题。
——
金嘉莹知道孟真在钱塘,热情地邀请她去家里做客。
简梁作为男朋友很荣幸地陪同前往。
金嘉莹家的老房子被拆迁征用,政府补偿了一套90方的电梯安置房,外加一笔钱,家里条件终于有所改善。可是,金嘉莹的外公没能等到住进新房子的这一天,在上一年因病去世了。
两个女孩子在厨房里聊天做饭,金嘉莹问:“你男朋友,是上次去电视台看节目时给我们带路的总监吗?”
“是啊,就是他。”孟真没对金嘉莹说过简梁的事,在金嘉莹的印象里,与孟真纠缠不清并最终交往的,一直都是严廷君。
“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的啊?”
孟真不知从何说起:“说来话长,我和他认识其实好多年了。”
金嘉莹:“我都没听你说过,你上大学后认识的?”
孟真一头汗:“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和他认识十九年了。”
金嘉莹:“……”
消化了一下后,她说:“真真,他看起来好凶啊,你和他在一起不害怕的吗?”
孟真:“???”
大学室友们也曾经说过简梁看起来很严厉,总是板着一张脸,现在金嘉莹也这么说,孟真一头雾水,在她的字典里,与简梁挂钩的从来就没有“凶、严厉、不苟言笑、冷漠”这些词语啊!
她奇怪地说:“怎么会呢?简梁他超级温柔的啊,我都没见过比他更温柔的人了。”
金嘉莹嘴角抽了一下:“你对温柔这个词是不是有点误解?你去看看,我家董董吓得跟只鹌鹑一样了。”
客厅里,金嘉莹的老外婆坐在摇椅上看电视,沙发上两个男人正襟危坐,一时也没有话题。
小董是金嘉莹的大学校友&男朋友,这时候是一名小学数学老师,性格腼腆害羞,看着简梁,莫名得有点怕。
外婆已经有些老糊涂,对着简梁喊:“小董啊,你吃水果啊。”
小董忙在旁边应:“哎,外婆,我会吃的。”
外婆迷茫地看着他,问:“你是谁啊?”
小董、简梁:“……”
孟真把菜端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外婆也坐到了沙发上,抓着简梁的手正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小董被挤到一边,满面通红,简梁却是一脸镇定,和外婆拉着家常。
孟真:“……”
回到厨房,她问金嘉莹:“你外婆老糊涂啦?”
“是啊,自从外公走了,记性就一天比一天差,她也不是老年痴呆,就是岁数大了自然而然的那种糊涂。”金嘉莹叹口气,“毕竟八十多岁了,也没办法。”
吃饭的时候,外婆依旧是颠三倒四地说话,一会儿把简梁认成小董,一会儿又把孟真认成金嘉莹。最夸张的一次,是把简梁认成了金嘉莹的外公,抓着他的手直喊:“老伴儿,你回来看我啦!你怎么变得这么俊俏啦?”喊着喊着还落下泪来。
金嘉莹尴尬极了,安抚了好一会儿,才把外婆扶到房间里去休息。
回家的车上,简梁和孟真起先都没说话。
生老病死,是人类永远绕不过的坎,简梁想到自己年过七旬的父母,再看看孟真年轻的脸庞,难免会想到自己。
孟真知道他被金嘉莹的外婆影响了,试着扯开话题与他聊天:“哎,你知道金嘉莹刚才怎么评价你的吗?”
简梁不知道,孟真就把金嘉莹的话复述给他听。简梁一下子就笑了:“真真,你是没见过工作中的我。”
孟真好奇:“是什么样的呀?”
“唔……这么说吧,公司里的员工,合作方的伙伴,甚至是一些艺人,都很怕我。”
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