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调整好心绪,气定神闲地垂下长睫,任由她这么干巴巴地贴着。
沈语迟急了,犹豫片刻,学着他往常的样子,试探着伸出舌尖,叩着他的齿关,她觉察到他有些松动,忙渡了一口酒过去,一时间两人舌尖尽是缠绵香甜的果香。
裴青临狠狠地裹住她的舌尖,舔舐过她口腔中的每一寸地方,像是要把心绪发泄出来。
沈语迟错愕地睁大了眼,他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急切激烈地亲吻她,甚至带出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酒液顺着两人唇边划过,竟有些淫.靡的意味。
她眼睛被捂住,其他感观就格外敏锐起来,被他亲吻的感觉如此清晰,让她呼吸不畅,几乎陷入了这奇特的氛围里,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被迫地给予回应。
裴青临过了许久才舍得放开她,又轻咬了一下她水润肿胀的唇瓣,眉梢眼角带着一股奇特的媚意:“还要再来吗?”
沈语迟瞧的心里一跳,尽管明知他凶残本性,但她有时候还是忍不住被他的皮相所慑。
她重重呼了口气,别开脸不看他,一拍桌子:“来!”不进行到底的话,便宜都被白占了!
裴青临倒是没继续作弄她,她递来的酒,他也就着她的手喝了。
沈语迟从来没跟他喝过,也不知道他酒量到底如何,不过他浅浅喝了七八杯之后,面上已经泛起薄红。她试探着问:“先生,你是不是不常喝酒啊?”
他稍稍侧头,青丝顺着肩膀滑落,显出几分风流的绝艳:“没人敢像你这么灌我。”
这也能理解,他又不是品酒爱好者,凭他的身份,也没人敢劝他酒。
沈语迟立刻澄清:“是你让我灌你的!”她十分殷勤地又倒了一杯:“再喝再喝。”不过要把他灌到什么程度才算醉了?难道要把他灌趴下?
裴青临低头满饮了一盏,玉面上已经浮了层红霞,他指尖托着她的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端详良久:“小坏蛋。”他揉了揉眉,站起身:“走吧。”
沈语迟抱着酒壶站起来,急着扯住他衣袖:“你不喝了?”
裴青临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我送你回去。”
沈语迟心里狂跳了几下,都有些结巴了:“回,回哪去?”
“沈府。”
沈语迟不敢把喜色露在脸上,忙把头压的低低的,跟着裴青临下了楼。
现在已经到深夜,一楼没什么客人,白氏那一席自然也散了,裴青临径直带着她上了马车,他伸手叩击着车窗,轻声吩咐:“去沈府。”
马车立刻行了起来,这里离沈府并不远,约莫半个时辰就能到,这马车走了俩时辰还在外头晃悠。眼看着天都快亮了,沈语迟这想催又不能的,甭提多郁闷了。
裴青临看起来真的醉了,一直轻轻揉着眉心,眼波滟滟迷离:“大娘子可真够心狠的。”
沈语迟心说还不是你逼我灌的,她想了想,从瓷盆里取出一块半凉的帕子,给他拍在脸上:“擦把脸。”
裴青临又看了她一眼,缓慢而认真地擦拭起来。
就在沈语迟心焦的等待中,马车终于停在了沈府所在的那条胡同口,她一挺身就想跳下去,又顾忌地看了裴青临一眼。
他握住她的手臂,凑近了贴着她的耳珠,轻轻问:“大娘子会舍不得我吗?”神色难得带了点脆弱
一股淡淡的酒香混合着兰香盈入鼻端,沈语迟恍了下神,心里无端升起一股怜惜,很快又压了下去,安叹一声美色误人。
她选了一个不让他挑毛病的答案,点头:“会。”
裴青临唇角略勾:“撒谎。”他摸了摸她的脸,眸光流转:“不过即便是谎话,我也爱听,你可以多说几句来哄我。”
沈语迟叹气:“你能不能别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我是回家又不是回老家。”她挠了挠头,问:“我能回去了吗?”
他终于松开手:“趁我后悔之前。”
她迟疑了下,看他一眼:“你回去...喝点醒酒汤吧。”说完立即站起身,撩起车帘就跳了下去。
裴青临笑了下,待她一走,微醺的神色一收,眼底一片清明,只是周身掩不住的郁然之意。
又过了会儿,卫令在外轻轻叩着车门:“王爷,沈姑娘平安入沈府了。”
裴青临嗯了声。
卫令在外小心问道:“您既然舍不得沈姑娘,又何必...”
裴青临以手支颔,淡淡道:“回去吧。”
......
沈语迟离家已经有十来天,这十来天过的可谓是跌宕起伏,她‘嗖’一下就飞奔回了家里。
这可把门房的管事惊了个好歹来,管事先引着她回院子用了宵夜,又忙请了白氏过来。
白氏眉宇间尽是疲态,见着沈语迟也惊了下:“语迟?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要去江南住上几个月吗?可是哪里不好?你怎么单个就回来了,服侍的下人呢?”她轻轻拧眉:“现在家里乱糟糟的,我倒真宁可你晚些回来...”江南的信还没送过来,她压根不知道沈语迟被掳走的事,只当她是突然回来了呢。
顾星帷是知道她被裴青临带走的事儿,瞧白氏这般模样,应当是顾星帷没把此事告诉沈家。沈语迟欲言又止:“嫂子。”
白氏瞧出她神色不对,遣退了屋里服侍的下人,轻声问:“怎么了?”
沈语迟支吾了半晌,才颓然地耷拉下脑袋:“我没去成江南。”
白氏神色疑惑,沈语迟低声道:“就是那日准备上船去江南的路上,我被裴...襄王劫走了。”
白氏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沈语迟干脆把这十天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今天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决定放我回来,我这才得以归家。”
白氏心慌意乱,一时也没了主意:“可有受伤?”
她真正想问的是,裴青临有没有把她怎么着,若她贞.洁被毁,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但仔细想想,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关了她十多天,不做点什么,白氏自己都不信。
她心里乱跳,却也知道现在问这个不合时宜,要是裴青临真的把沈语迟如何了,她现在肯定是最难受的。
白氏握住她的手,也不敢多问,竭力柔声道:“好了,万事有我和你大哥呢,你心思放宽些,别总想着这事儿,更别想不开,前头还有我们顶着呢,你只管安生过日子,这世上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
她宽慰完,语调又转为愤恨:“襄王欺人太甚!这么屡次三番地对你下手,真当这世上没有王法天理也不成?!”她恨归恨,心里也知道,凭沈家如今的情势,很难为沈语迟讨回公道来。
沈语迟听白氏一副劝慰自己别想不开的口气,既感动又哭笑不得,她犹豫了下:“嫂嫂,襄王没有...碰我?”她也不知道标准在哪,裴青临也没有真把她给强辱了,但要说他什么事都没干,那也是不可能的。
白氏听她口气充满犹疑,就算裴青临没有强要了她,显然也做了别的。她鼻子一酸:“你大哥临走之前特地嘱咐我要照料你,这让我怎么跟你大哥交代呢?都是咱家无能,倘你是经年世家的女儿,或者是什么郡主公主的,看他还敢不敢这般对你!”
别说,他还真敢...沈语迟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轻轻拍着白氏脊背:“嫂子莫要难过,好歹我现在是回来了,再说这也怨不得你,咱家根基本就浅薄,父亲又是那样的人,大哥现在年纪尚轻,也未成气候,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
白氏用绢子擦了擦眼泪,勉强理出个头绪:“这事儿可有其他人知道?”
沈语迟摇了摇头,又犹豫道:“小顾郎君...应当是知道的。”
那和顾家的亲事怕是不成的了。白氏立刻意识到这个问题,心下一叹:“罢了,顾小郎不是碎嘴的人,他不会往外说的,你只记着别往外说就是。”她就怕裴青临外传此事,她重重叹了口气,面色伤怀疲惫:“能瞒多久是多久吧,若是实在不行,回头送你去别处避避风头。”
沈语迟听她一心只为自己考量,狠狠抽了一鼻子,还是得到:“嫂嫂,我暂时先不离开京城了。”上回她要去江南,裴青临直接带人把她逮了回来,现在她要是再跑,还不知道裴青临会干什么呢。
白氏见她神色倦怠,也不想再提这事儿惹她伤怀,正要劝她回去休息,外面大门突然传来几声重响,柳媪匆匆来报:“少夫人,承恩公府的人又来了。”
白氏面色一沉,眼底几分烦躁几分厌恶。
“承恩公府?”沈语迟前些日子就听说了家里出事的消息,忙问道:“嫂嫂,家里出什么事了?”
第93章
白氏却不欲让她一回来就受气,她蹙起眉:“好了, 你先回去歇着吧, 这里有我呢, 无须你操心。”
沈语迟握住她的手:“你不说, 我哪里歇的了?”她千方百计赶回家里,不就是想看看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白氏拍了拍她的手,目露欣慰:“你二妹和吴二的婚期已经定了,这你知道吧?”她见沈语迟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重重一拍身侧案几:“也不知咱们家犯了哪门子的邪, 竟惹上这等冤孽。”
话既开口, 她索性痛快说了。沈幼薇和吴二的婚期已定, 眼看着婚事在即,吴二贪图沈幼薇美色,对她倒也热络起来, 时不时邀请她出去上香听戏,沈幼薇对这桩亲事不满得紧, 十次有九次都拒了。
吴二是个不要脸皮的,既然沈幼薇不理他, 他就整日往沈家跑, 有一次他来了沈家,又没见着沈幼薇人,他一时恼了,就在沈府里不干不净污言秽语地骂了起来, 说的话极为难听,闹的别府的人都跟着知道了。
白氏面色一沉:“咱们家才来汴京不久,根基本就不稳,若是由着吴二闹腾,咱们家日后如何立足?我就使人教训了吴二一番。”白氏并不在乎沈幼薇,她和吴二的亲事是她自己作的,但任由吴二在沈家撒野,沈家人以后出去还怎么做人呢?!
沈语迟蹙了蹙眉:“这不算大事,承恩公府不至于为这个闹这么大吧?”
“问题就出在这儿了。”白氏抿了抿唇:“吴二是承恩公的嫡次子,承恩公府虽然没什么能耐人,但出了一位皇后一位太子妃,我也不会往死里得罪他们,我不过命人敲打他一番,把他撵出去罢了,本以为能消停一时,可谁知...”
她深吸了口气,拧眉露出几分疑惑:“吴二的伤势回家就急转直下,没两天承恩公府就传来消息,说吴二...废了。”
沈语迟倒吸了口气,她相信白氏的分寸,她就算真的厌憎吴二,也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就把人废了,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她连忙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氏啜了口茶,继续道:“ 这事儿实在蹊跷,我直接请了顺天府府尹来查明此事,府尹都说了,吴二在我手底下不过吃了些皮肉苦头,断不至于残废了的,但承恩公府一向霸道惯了,硬是不信府尹判案,非说是我们要谋害吴二,见天地来咱们府上闹腾。”
白氏说着说着,眉毛都竖起来了:“简直是无稽之谈!我跟吴二无冤无仇,不过教训他一二罢了,为何要去谋害他?”
沈语迟皱起眉,轻声问:“嫂嫂,这事不大对头,吴二在你手里受的只是轻伤,但回去之后突然残废了,中间必然有人动了手脚!动手脚的人,要么是跟吴二有仇,要么是跟咱们有仇,所以故意弄残了吴二,意图栽赃。”
白氏面色微沉,半晌才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只是暂时没查到中间动手的人。”
沈语迟沉吟道:“吴二当真伤的极重?”
白氏呼出一口气,沉着脸点了点头:“右腿废了,而且...”她斟酌了一下词句,隐晦地道:“男人的根本也受了影响,今后只怕再不能生育了。”
她说的虽然委婉,但沈语迟一下子就明白了,吴二被变成太监要断子绝孙了?要是搁在往常,她听说吴二那等卑劣之人出事,只有拍手称快的份儿,但如今和沈家扯上关系,她当然不能看热闹,若是不找出中间动手的人,背黑锅的只能是沈家,届时沈家和承恩公府岂不是结下生死大仇?
那么中间下黑手,让吴二残废,挑拨沈吴两家关系的是谁呢?
沈语迟有的没的琢磨了会儿,下人已经领着吴家派来的人进了屋,来的大概是吴家极有体面的女管事,头上插了四五根金钗,一身的绫罗绸缎,打扮的比白氏这个五品诰命还招摇,白氏头上也不过挽了一对儿玉钗罢了。
吴管事一进屋,礼也不行一个,直直地看向白氏,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沈少夫人,我们夫人让我问问您,贵府想没想好要给什么说法?若是少夫人还不能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夫人就得亲自上门来讨个公道了!”
白氏脸一沉,沈语迟奇道:“你是公府哪位夫人?”
吴管事脸一僵,她瞧了沈语迟一时,猜测她是沈府哪位姑娘,便不大把她放在眼里:“回姑娘的话,奴是吴府的管事。”
沈语迟更奇了,歪着头哇哦了一声:“哦豁,你们承恩公府提倡人人平等吗?下人见了诰命可以不行礼的?你见了你们夫人也是这般鼻孔朝天的说话?”她倒是没那么强的阶级意识,只是这婆子的态度委实恼人,完全没把白氏放在眼里!
吴管事吃了一噎,她自然不敢说她比个诰命还尊贵,便只得草草对着白氏行了个礼,气焰也矮了几分:“奴一时性急,浑忘了。”
白氏也懒得跟她计较,冷冷道:“回去回禀你们夫人,顺天府尹已是结了此案,此案与我无关,也与沈家无关,敢问承恩公夫人还想要什么说法?”
吴管事下巴又往上抬了一寸:“我们二郎君是在贵府受的伤,人也是少夫人您打的,若不是您动了手,我们二郎君何至于重伤?伤成那样,我们二郎君一辈子可就完了!就连原本定下的正妻也取消了婚事!”
吴二除了要娶沈幼薇为平妻,他还有一个正妻的婚约在身。
她眼睛阴毒地从沈语迟身上扫过:“我们夫人说了,若少夫人实在没法子,既然贵府害的二郎君少了一位正妻,那就请贵府再出一位姑娘,照料我们二郎君终身吧,反正贵府二姑娘也是要嫁的,不如一并嫁了,也是娥皇女英的美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