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情绪稳定后,海音叫了他们回到古堡,见放在老旧皮椅上的行李,她也不再拖沓,掏出了准备好的东西:“依祖母的意思是,为了安全,大哥和二哥从今天开始随父亲曾经的姓氏——汗贝利。”
“一定要这样吗?”大卫心中有些不愿,汤森也是一样的心情看着海音。
海音也无奈,但仍还是点了点头:“三年前,阿纳斯塔城的城主洛奇·阿纳斯塔被亚历山大·斯特林杀了,而亚历山大之所以会杀洛奇·阿纳斯塔是因为姨母……”
听到这,大卫和汤森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就连蒙德都惊愕了。
西海森林几乎是与世隔绝,住在西海森林中的德西女巫靠什么收集外界消息,身为罗鬃人的父子三人只隐隐知道是跟黑暗物灵有关系,当然他们也从不多问,而家中也无人会跟他们多提外界的事,所以他们对外界的了解真的是极少。
海音将三年前发生的事大概地跟他们说了:“现在阿纳斯塔城已被阿娜诗·斯特林收回,而且当下黑暗巫族和光明巫族斗得正厉害,所以你们冠着德西的姓氏在外并不是好事。”
“确实,”蒙德紧皱双眉思索着,沉凝了稍许才说道:“一会我给汗贝利家族的族长写一封信,”抬眼看向头戴银蕊黑色曼陀罗王冠的海音,“你能帮我把信送出去吗?”
“可以。”
“那就好,”蒙德扭头看向两个儿子:“汗贝利家族族口众多,你们冠上汗贝利的姓氏应该不会引起某些势力的注意,这样也能平静一些,但还有一句话,你们一定要牢牢记着,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或是安德罗氏。”
“父亲说得对,人心易变,你们一定要小心,”海音从暗夜盒子中拿出血色蔷薇琉璃卡:“这个琉璃卡是来自亚历山大·斯特林,你们一人一张,若是遇到想要攻击你们的安德罗氏便拿出来。”
虽然亚历山大还在外流浪,但他是亚历桑德拉公爵和里里桑德娜公爵的儿子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
蒙德听过血色蔷薇琉璃卡,没想到女儿这会有,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毕竟亚历山大·斯特林公爵都为了西雅都杀了他妹妹阿娜诗·斯特林唯一的儿子。
大卫和汤森上前接过琉璃卡,海音将剩下的那一张递给父亲:“既然要拜托汗贝利家族,那这最后一张就送予汗贝利家族吧。”
“这……,”蒙德迟疑了疑惑,但还是接下了那张琉璃卡:“如果是这样,我想汗贝利家族可以为大卫和汤森做得更多。”
这血色蔷薇琉璃卡也是有区别的,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可是除了安德罗氏八大始祖外,血统最高贵的安德罗氏贵族,他的血色蔷薇琉璃卡于弱小的罗鬃人来说,是极其珍贵。
海音淡而一笑:“您不是要给汗贝利家族的族长写信吗?”她父亲能在汗贝利家族中被优待那么多年,可不仅仅只是靠出色的相貌。
看着女儿还稚嫩的小脸,蒙德是既欣慰又心酸:“好,这事就交给父亲。”
又拿出两张面值两百的金券和两个装着钱的小袋子分别递给两个哥哥,海音才合上空了的暗夜盒子。
大卫和汤森想要拒绝,但蒙德抬手打住了他们将要出口的话:“你们出了西海森林总要生活,以后成了亲还要养家,拿着吧,”他也给他们准备了一份,都放在行李里,一会也要交代一声。
一家四口好好吃了一顿午饭,大卫和汤森拜别了父母,背着各自的行李上了马车,海音送他们至森林小道就驻足了:“一会进了森林,你们就睡一觉吧,一觉醒来便出了森林了。”
哥哥们是普通人,他们是看不到森林里的情况的,挥手与他们道别,海音的眼眶又湿了:“放心去吧,两匹老马会将你们送到森林的南方,你们醒来若是不见它们也不用担心,它们是已经回森林了,”声音变得哽咽。
“出了森林,好好生活,终有一天我会去找你们的。”
“你和父亲也要保重,”大卫和汤森也哭了,此时兄弟两人心中极为忐忑,但更多的是不舍:“不要担心我们……”
送走了两个哥哥,海音站在森林边久久不动作,一个所谓的意外让西海森林变得更加的清冷了,这一切到底该怪谁?
来来回回翻查着记忆,想了许久,海音自嘲地笑了,谁也不怪,只怪她们德西女巫还不够强大,抬脚迈进森林去往森林深处采了一束黑色曼陀罗。
回到家中,父亲正坐在一楼大厅执笔写着信,见她抱着花回来温柔笑道:“你母亲最喜欢的黑色曼陀罗,”可惜他去不了森林的深处。
“对,”海音走至父亲身边,挨着他坐一会便起身了:“我去陪陪母亲,”待天黑她就该回去古冢了。
“好”
进入母亲的房间,海音将黑色曼陀罗放在那束今早父亲刚采的紫色丁香旁,后爬上了床依到母亲身旁侧躺着,深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闭上双目,两滴眼泪溢出了眼眶,轻语问道:“你有没有梦到我?”
可惜没有回应。
蒙德写完信后,轻手轻脚地来到他和墨林的房间门口,见到小小一坨的女儿挨着沉睡的妻子在无声地流泪,高大的身子差点支立不住,右手紧抠门框,心像是被万千蚂蚁啃噬一般,疼得不能自已,终只能默默地离开去给女儿炖美味的牛骨汤。
夕阳西下,海音哭了一场,心情平静了不少,来到古堡密室,取走当年西海巫祖炼制生灵指环用剩下的地心银石。
在成功开辟三丹田后,她就已经决定了放弃借助法杖储藏巫力,但是趁手的兵器还是要炼制的。
三年前的那场打斗,海音深觉细小又不起眼的银针就非常合她的心意。
只是既然是趁手的兵器,那用来炼制银针的东西就一定要非常的坚韧,正好家里还有一块地心银石。这地心银石可是西海巫祖自玛尔大陆尽头的地心海底取回的,不但坚韧非常,含银量还堪比银币,这正是她所想要的。
人体穴位总计七百二十,医用四百零二,要害一百零八。她也不用炼制七百二十那么多,四百零二正好,细针两百九十四,长针一百零八,这一百零八根中加粗三十六死穴针。
除此之外,海音还有一个更大的设想便是藏针于上丹田,只是这个设想有点大胆,不知能不能成功?杀人于无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和父亲吃了晚餐,带着那个装着地心银石的幽冥盒子和父亲书写的信件,海音一步一步地走向森林深处,蒙德站在古堡前凝视着她消失的方向,心中在虔诚地向月神赛涅娜祈祷着,希望他的女儿能早日重拾快乐。
………………
十七年后
塔罗尼城西部小镇一个不大的庄园城堡中,亚历山大站在二楼的一间房间外,额头抵着门,紧闭双目不敢有一丝大意地注意着自屋中传出的隐忍痛苦声,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着。
相伴十七年,他就算是再瞎也知道西雅在干什么,他时常问到自己希不希望她成功?答案很肯定,在他的心里那个手执银霜月法杖的西雅才是最快乐最真实的西雅,
这一晚对她来说应该是很重要吧?因为最近她非常开心,但他又能清楚地感知到她的忐忑不安。
房中,坐在窗台上的西雅此刻已是大汗淋漓,海音的法子于她是可行的,只是大概因为被转化的原因,她不懈努力坚持了十年才凭借着气感捕捉到大自然的力量,又用了七年走完小周天,今夜她就要开辟下丹田。
按着海音的心得,她先是想象出一个虚拟境,后用意识将它包裹,这都很简单,只是划分下丹田真的非常非常痛苦。她以为驱使自然的力量在经脉中游走已经很痛苦了,没想到划分丹田比那痛苦千万倍。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被转化了,随着手指的移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地剥离她的血肉一样,锥心刺骨的痛让她不禁吟咛出声,加之体内翻涌的气血,西雅甚至感觉死神就站在自己跟前,随时准备着接收她的生命。
但只要希望没灭,那就谁也别想阻止她,即便是死神。
可西雅不知道的事,随着她下丹田的完整,她全身的经脉都暴凸了出来,经脉中的血液在激烈地涌动着,一遍又一遍地撞击着经脉的壁垒。
还有一点……就只剩一点点的距离了,西雅头脑已昏沉,但在划分下丹田的手指却在本能地慢慢移动着。
就在暴凸的经脉似将要冲破她白皙的皮肤时,下丹田终于首尾相接,嗡的一声,体内像是着了火,冲击得西雅差点支立不住,她以为自己是不是哪出了错,可这时一股熟悉的冰凉包裹上了下丹田。
与此同时她的意识也感知到了那个地方,西雅惊喜到忘了呼吸,但就算这样她仍记着要将藏在下丹田外的那缕月华引导进入丹田。
瞬间冰凉……熟悉的冰凉袭来,西雅以为经历了二十年,她早就忘了这个感觉,但直到现在她才敢大声地告诉自己,她从未忘记西雅·德西。
第31章
成功开辟下丹田, 全身的凝滞像是找到了泄口跟着消失了, 但深入骨髓的疼痛却没有随之减弱, 反而在不断地加剧。 21
到了此刻,西雅心中也有了猜测,因为重新凝聚巫力并成功将其藏于下丹田, 这便使得巫力与被转化时所徒生的安德罗氏力量共存于一体, 正所谓一山容不得二虎,巫力与安德罗氏力量已经开始了它们的博弈。
稳了稳心神,西雅毫不犹豫地抽出下丹田内刚刚凝聚的那缕巫力进入经脉, 顿时痛苦陡然直线加剧, 冲击得她差点晕厥, 全身的血液也似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开始沸腾。
可越是这样反应激烈,她越是认为合乎自然规则,还未等缓过气来,便立马全神贯注义无反顾地引导着那股有崩散趋势的巫力行走大周天。
能不能趁势镇压、驱离或是融合安德罗氏的力量,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西雅已当自己在走一条没有回头的路。
门外,亚历山大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痛苦,几次想要冲进去阻止,让她放弃,但每次都是手触到门又再次听到她极力压抑的痛吟。不断坚持了十七年, 她在拼命地努力寻找真实的自己, 他又有什么伟大的理由要她放弃?
那缕巫力在进入经脉后, 西雅用意识引导着它一点一点地按着既定的轨迹挪动,无数次的在自己距离死神仅有一步之遥的境地下将它从溃散的边缘拉回来,到慢慢地凝聚,后随着在经脉中挪动的速度加快一丝一丝地壮大,终成功走完大周天,回到下丹田。
这个过程整整用了十天,而在这一个月里,血液的沸腾、巫力与安德罗氏力量的抗争、融合等等让西雅每时每刻都面对着死神。
好多次她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而每次都是被更深入的痛苦拉回现实,直到后来,她麻木了。
感受到从下丹田内溢出的冰凉,僵直盘坐着的西雅牙口一松,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没有睁开眼睛,眼泪溢出了眼眶顺着脏污的面颊流入湿透的发。
待麻木褪尽,她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深不见底的无尽疼痛已经消散不见,这个清楚的认知喜得她一拗坐起,后不知死地再次引导着丹田内的巫力进入经脉。
疼……但却没那么疼,相比之前,那简直就是一天一地。
西雅凝住心神引导着巫力运行小周天,这次巫力在进入经脉后并没有要溃散的趋向,移动的速度更是快了不少。
而且她能感觉到随着巫力的运行,有月华被吸纳入体内后进入经脉快速转化成巫力,汇入那缕在运行的巫力之中,当然这个过程也避免不了巫力的消散,但只要凝聚的比消散的多便好。
夕阳西沉,新月东升。在屋外守了十一天的亚历山大,耳朵贴着门久久听不到屋里有什么动静,终还是不放心地轻轻推开门。
屋内没有点灯,虽然黑但琉璃窗正对着东方有月华渗进,房间内的摆设一目了然。一个单薄的身影站在窗边,仰望着并不是很明亮的新月,房门被推开,也未引她回首看一眼。
“西雅,”亚历山大还未跨入房间,一股难闻的酸臭味就扑面而来,看着一身脏污好好地静立在窗边的女人,血色的眼眸中闪过泪花,他笑着长舒一口气:“我去把晚餐端上了。”
安德罗氏的肉身是强悍,但也经不住十一天的不断摧残,她现在需要补充大量的食物。
“亚历山大。”
只是未待他转身,西雅便叫住了他,收回凝望着新月的目光,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地转身面对他。
“你……,”亚历山大看着西雅的眼睛,心中大为惊愕,闪身来到她的跟前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去触摸,指下的触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紧皱双眉不禁问道:“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西雅扭头望向琉璃镜中的自己,黑暗里一双红色中撒着银的瞳孔是那么的亮而有神,她嘴角上弯着,回头欢喜地看向亚历山大,双手合十运起巫力反向一捻:“还有这个,”大力朝着两边一拉。
屋内瞬间冰凉,冰凌自她的脚下迅速四散,转眼间银色雪绒花就爬满了整个小庄园。
一波冲击还未缓过来,另一波更大的冲击就来,此刻亚历山大已被这两拨冲击给砸懵神了,愣愣地垂目盯着那根表面遍布银色雪绒花的法杖,傻傻地抬起右手就放了上去,顿时便被冰封了。
西雅也不阻止,见他被冰封更是大笑不止。当亚历山大破开冰封时,她已是泪流满面,但却依旧在笑着。
亚历山大宠溺又心疼地看着她,展开双臂放开怀抱:“嗨,宝贝,这里是你的。”
西雅也毫不矜持,收起银霜月法杖便投到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拥抱着他哽咽说道:“谢谢,谢谢你一直陪着我,谢谢没有放开我。”
曾经她只留恋他的温柔,为他的不羁着迷,但那些都是短暂的。这二十年的默默相伴,他一点一点地闯进了她的心中,她确定自己已经爱上他了。
大力拥着怀里这个臭臭的女人,亚历山大俯首热爱地亲吻着她的发顶:“你的谢意我收下,不过能重新拿起银霜月法杖全凭你自己的努力和坚持,”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西雅为了今天经受了多少痛苦。
稍稍平静了一会,西雅情绪终于稳定了,她仰起头:“你帮我看看牙,我之前试了下我好像长不出獠牙,”说完便大张开嘴。
亚历山大闻言,抬手轻轻掐着她的下颚:“我召唤试试,要是有感觉就立马打断我,”见她点头,粘稠的血就自他的血色瞳孔中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