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只想当个昏君——情一念生
时间:2020-06-06 09:30:18

  许太后笑着请赵昭进寿安宫:“那母后今日可要和昭昭多说些话。其实朝廷的事要是忙,母后这里也不缺人陪着,昭昭如今当了陛下,多关心国事才是正理。”
  徐嬷嬷给赵昭和许太后重新倒了茶,凑趣儿道:“既然陛下来了,太后可以直接问问陛下今儿午时甘露殿外头的是个什么把戏。”
  许太后也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看着赵昭。
  赵昭压力山大,端起茶盏小口小口抿着拖延时间,求问怎么用这个朝代通俗易懂的方式讲一堂化学课?
  赵昭心念急转,干脆给许太后讲起故事来:“母后,这些都是江湖术士惯用的把戏,您只要知道这碱水和姜黄遇一起能变红就是了。儿臣最近不是想求仙问道吗?那儿臣总得有些法子去将那些沽名钓誉的骗子,同真正的有为高人区分。若是因为儿臣一时不识货,将骗子高高供起,却埋没了真正的得道高人可如何是好?”
  许太后微微颔首,说道:“说得是及,敢欺君的人岂能容他们?”
  赵昭便给太后讲各种骗术:“儿臣今日教人做的鬼影显形不过是最低级的把戏,那些骗子都不这么做了。他们最常拿来唬人的是叫桃木剑斩鬼。”
  赵昭便解释了一下,江湖骗子是怎么摆坛做法的。
  江州府,街头巷尾都在讨论一件事。
  “听说了吗?罗家要找道士,要是让罗家满意了,就给一百两。”
  “一百两白银?”
  “罗家是什么手笔?是一百两金子。”
  一个长相轻浮俊俏的浪荡子听到酒馆里有人这么说,眼眸一亮,先拐弯去了一家铁匠铺,买了一柄宝剑,又去江州府最大的布庄百锦庄,拍出两锭银子:“给爷整一套派头最大的道士装。”
  百锦庄的掌柜也知道江州府最近的最大事件,笑着说道:“贵客临门,可是您也知道各大道观的掌教和弟子也都人数不少。这两锭银子平时是够做身道士袍子了,可是现在情况特殊,订的人这么多,您看您要是想要做得更快点……”
  辛锦大笑着说道:“银两我倒是没有,不如我和掌柜的做个交易。”
  掌柜的脸色不太看了,但是念及这是位刚刚花了二两银子定了衣服的客人,还是客客气气地问道:“客人想和我们布庄做什么交易?我们百锦庄是正经布庄,不接受客人抵押财物的,东街边往右拐第二个倒是有家永安当铺。”
  辛锦摇头,在百锦庄四处走走看看,说道:“不如让我给贵庄施个小法,替你们把穷鬼斩了。”
  百锦庄掌柜的表情明显不信,生意人最忌讳被说开店的地方有穷鬼,略带着些恼怒,冷笑道:“那可好,我倒是想见识见识道长的本事。”
  辛锦从怀里掏出一只纸人,闭目喃喃有词:“上清无量天尊,贫道稽首虔诚拜昊天,昊天上清玉皇大帝……”
  最后,他大喊一声:“鬼来。”
  他拧开腰间水囊,仰头灌了一口水,喷在宝剑上,挥剑往纸人上一斩:“小鬼受死!”
  纸人瞬间变得血迹淋淋,仿佛真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被他斩死在剑下。
  百锦庄掌柜终于变了脸色,仿佛看着神:“辛道长果然厉害,竟有此神通。小人方才冒犯了。”
  辛锦收回宝剑,将纸人燃成灰烬,彻底毁尸灭迹,这才拿起折扇摇了摇,一副浪荡子的表现,笑道:“那你觉得我这样的本事有没有资格让百锦庄下注,只为我一人做衣裳?”
  百锦庄掌柜目光游移了一下,旋即点头:“兹事体大,小人无法自己做主,还请道长放心,我这就为您请示东家。”
  很快,百锦庄掌柜的就得到指示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衣着更加富贵的中年男子,他目光热烈地看着辛锦:“能够为道长这样的高人做法衣,是百锦庄的荣幸。想必高人一定能得到罗家的看重,被推举进京后,荣华富贵在等着您啊。”
  辛锦很上道的说道:“若能得富贵,与君共享之。”
  百锦庄的主人笑道:“百锦庄也保证,高人的法衣必定是最华贵气派的那件。”
  两个人达成共识,百锦庄的主人亲自送辛锦出去,一再说道:“高人若得陛下赏识,勿忘旧人啊。”
  辛锦颇为得意,轻浮地摇着扇子,笑道:“哈哈哈哈,一定。”
  寿安宫内,太后磕着瓜子儿听得兴起,她本也不是蠢人啊,听到最后细细一想就恍然道:“那必然是那清水和那纸人有问题。”
  赵昭说得略有些口干舌燥,倒了杯茶小口小口抿着,说道:“母后猜得不错,那纸人是姜黄纸做的,喷在宝剑上的水是碱水做的。”
  太后激动道:“哎呀,果不出哀家所料,这纸人会被宝剑砍得血淋淋,实则是碱水碰到了姜黄的缘故呀。”
  赵昭看太后十分兴致盎然,就笑道:“那儿臣就拜托母后帮儿臣做件事。”
  太后笑道:“昭昭何必和母后如此客气,母后有什么不能应你的。你只管直说就是了。”
  赵昭说道:“儿臣看母后对于这些江湖术士的把戏也感兴趣,正巧儿臣有意要在宫中和民间一同推行科普这些术士的把戏。儿臣觉得中午在甘露殿外的活动大可以继续下去,名曰:科学防骗活动。”
  太后听得连连点头,说道:“昭昭这主意不错。如今宫中要寻的是真正有本事的道人,那些只会骗人把戏、没有半分道行的江湖术士很该拆穿了之后送去牢里反省。那些假道士出来行骗,被人识破后非但对陛下威信有损,也坏了真道士的名声。只是昭昭刚才说要在民间和宫中一同推行?”
  赵昭点头:“母后若是愿意,儿臣就将此事托付给母后了。若是不行,儿臣另寻人去办,也不消叫母后为难。”
  太后说道:“哀家久居宫中,在宫中推行此事倒也不难,唯独这民间一事,哀家确实是有些束手无策。”
  赵昭说道:“无妨,那就请母后为儿臣操劳宫中之事,宫外之事,儿臣寻朝臣解决就是了。天色近晚,儿臣先回去了。”
  许太后起身要送赵昭出寿安宫,被赵昭制止了:“母后在屋里歇息吧,儿臣告退。”
  赵昭回去的路上,江小圆提着灯走在前面,就如往日庄内侍做的那样。
  赵昭心神恍惚了一下,第一次感觉到江州府离洛京真的很远啊。
  甘露殿内,荀知简仍旧在一旁的小几上批阅奏折,他看了看渐晚的天色,心道:是放衙的时间了。
  但是,陛下还没回来。而且,他还没完成陛下交给他的任务。
  荀知简看看小几一旁还有一叠奏折,揉了揉太阳穴,在小几上看了一下午的折子,有些头昏脑涨。
  “恭迎陛下。”
  荀知简抬头,看见踏步走进来的赵昭,傍晚灯火下,陛下穿着常服,一头青丝垂落,走路带起风,几缕发丝便触碰在了陛下的脸庞上。殿前女官提着灯笼,灯笼的光芒映照下,越发显得陛下眉眼昳丽,面庞白皙如玉,眼眸中似乎有千般风情。
  荀知简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低着头内心懊恼,怎么能随意直视陛下容颜:“臣参见陛下,陛下交给臣的任务,臣未能在陛下归来前及时完成。请陛下再给臣一点时间。”
  赵昭不意还能在甘露殿看见荀知简,看到他身旁小几上还剩下的一点奏折,还有书案上被分成好几份的奏折,心中升起了一丢丢愧疚。她今日能有空在太后宫里讲了一下午故事,嗑瓜子吃点心,不亦乐乎,完全是因为有人替她负重前行。
  赵昭每天都喜欢用秤称一称重量,虽然自那次她让禁卫军拿了一百零八个大臣扔进大理寺杀鸡儆猴之后,不再有两百斤奏折如此夸张,但是一百五六十斤的奏折还是很正常的。
  赵昭有些心虚,态度十分温柔,扶起荀知简,连声问道:“卿寒乎?欲食乎?天色已晚,荀卿不如同寡人一同用膳,再回太傅府,如此可好?”
  荀知简俊美的侧脸在烛火映照下微红:“臣多谢陛□□恤。”
  赵昭对薛太监说道:“你且去太傅府报个信儿,告诉太傅荀卿被寡人留在宫中用膳,教太傅不必担心。”
  荀太傅府上,灯火通明。
  荀如意问道:“祖父,大哥怎么现在还没回来?他待的那个翰林院不是个清闲养老的地方吗?”
  荀太傅不以为意道:“许是与同僚喝酒去了吧。不回来用饭也不知道说一声,等大郎回来了,老夫非得好好说他一顿。”
  荀如意笑嘻嘻说道:“大哥也到了少年慕艾的年纪啦,说不定就是去哪里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荀太傅眉头一皱,教训道:“姑娘家家的,不许说这种话。而且三娘你不是在准备女官考试吗?哪来的那么多时间看杂书?可别考砸了。”
  荀如意不服气扁嘴:“祖父不要小瞧我。”
  祖孙二人正斗嘴,门房来禀报:“太傅,卫二郎在外求见。”
  荀太傅有些惊讶:“阿颜没和大郎在一起吗?快去把人叫进来。”
  卫颜急匆匆进来,第一件事就是说道:“卫颜见过太傅,荀兄今日中午就被陛下叫进宫中,至今未归,我特意来太傅府看看是否荀兄已经归家,如今看来荀兄是还没回来。”
  荀太傅神情严肃:“阿颜,你可知道大郎是因何事被陛下叫去的?”
  卫颜摇头:“今日来传旨的是个小宫娥,只说奉陛下口谕宣荀兄入宫进谏,没说因为何事。”
  荀如意脑洞十分之大,一时喃喃自语道:“莫非大哥被陛下情锁深宫?”
  荀如意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好,要被祖父打,偷偷看了眼祖父和卫家兄长,悄悄松口气,还好没有人听见。
  荀如意开始猜测大哥是不是因为那天回来向祖父告陛下的状,被陛下知道了,才会把他叫进宫里。
  正当荀府众人并卫颜担心时,门房再次进来禀报:“太傅,宫中来使在外候着。”
  荀太傅神情严肃,说道:“快去请进来。”
  薛太监笑眯眯上前给太傅做了一揖:“大喜啊,太傅。”
  荀太傅:“?”
  薛太监说道:“荀修撰很得陛下青眼,如今正在甘露殿陪陛下用膳。荀太傅教孙有方,荀编撰日后的青云之路不可限量啊。”
  荀如意眨巴了一下眼睛,开始担心起自己大哥的贞操了。
  薛太监语焉不详地说了些吉祥话,问又问不明白,待到薛太监走了之后,荀太傅皱着眉头很是担心。
  荀太傅与荀如意不愧是祖孙二人,想得十分默契,开始烦恼起要是孙儿真和陛下有了一段情缘,那他到底要不要棒打鸳鸯?
  甘露殿内,无故风评被害的赵昭正美滋滋吃着小鸡炖蘑菇,喝着老鸭汤。
  吃饱喝足之后,赵昭餍足地眯起眼睛,揉揉脸蛋,准备开始看荀知简已经整理好放在书案上的奏折。有了小纸条概括重点,还有不同的事情分门别类,赵昭批复起来十分迅速。
  荀知简在一旁小几上继续整理那些剩下的奏折。
  荀知简抬头看向陛下白皙的侧脸,一时间,竟觉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荀知简感觉心脏漏跳了一会儿,低头继续看奏折,他刚刚究竟在浑想些什么。
  荀知简回到太傅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又吃了陛下的一顿夜宵,方才回去。
  薛太监拿着赵昭给的金牌给荀知简开的宫门,在宵禁时分送他回太傅府。
  到府门外的时候,荀知简谢道:“多谢薛内侍护送。”
  薛太监一张老脸笑得慈祥和蔼:“哪里的话,老奴这都是奉了陛下的命令。荀编撰今日得了陛下的青眼,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荀知简:“?”
  荀知简总觉得这句话有哪里怪怪的,但是现在实在很晚了,他急着回去,也没在意,最后朝薛太监一拱手,大步前去叩门。
  开门的是管家,他大喜道:“哎呦,大郎回来了。”
  荀太傅皱着眉头,正在饮酒,听见荀知简给他请安的声音,头也不抬地问道:“今日陛下叫你进宫是为了何事?你要是不想说,也别拿谎话来诳祖父。”
  荀知简回禀道:“陛下让孙儿批阅奏折了。”
  荀太傅立刻抬头:“什么?”
  荀知简看见荀太傅的眼眶竟然有些红了,不由得大惊,犹豫了良久问道:“祖父,您这是哭了?”
  荀太傅板着脸不说话,他能告诉孙儿他担心自家养的水灵灵小香猪被宫里的陛下抱走?还是他能告诉孙儿,他担心陛下以后还会去把别家的猪抢进宫里,然后自家的这只小香猪就要失宠吗?
  荀太傅背负了很多,默默把这些担心咽回了心里。
  他板着脸,神情严肃地仔细问道:“陛下为什么要你……”
  “祖父,孙儿觉得陛下先前下旨说要求仙问道,有其深意。”
  荀太傅与荀知简一同说话,荀太傅将自己的问题先放下,转而问道:“难道陛下和你交代什么了?”
  荀知简摇头道:“并没有。但是,我能够从陛下的言行中大致推断出陛下是何用意。”
  荀知简将自己今天入宫时候看到的说给荀太傅:“有了甘露殿这一遭,宫人想必不会被江湖术士欺骗。陛下还命我带了手谕给祖父,说是将防止百姓被江湖术士欺骗的重担交给了祖父你。”
  荀太傅接过手谕,一看果然如此,上面还盖了玉玺和陛下私印,荀太傅一下子就糊涂了:“陛下既然知道这些道士大都是些徒有虚名的骗子,为何一开始还要大肆张贴皇榜,一副几乎要与前朝嘉帝比虔诚的模样。”
  荀知简说道:“祖父,陛下自幼是跟随祖父您学习经史,又怎么会不知道前朝的事。”
  荀太傅微微颔首:”陛下虽顽劣,功课做得还算不错的。比你当初聪明。”
  荀知简条件反射地说道:“陛下当然比我聪明。”
  说完,荀知简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幸好祖父没有在意这些。
  荀知简俊美的脸庞微红,微微抿着唇,继续道:“陛下心思难猜,所以,我就开始从结果倒推陛下的深意。正如琼林宴那样,一次斗世家就把那些不遵守规则、喜欢耍赖的进士和其他进士区分开。而这次的张贴皇榜一事,则是把所有的朝臣筛选一遍,那些只懂得曲意媚上的朝臣这次不就也露出了马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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