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昭对此不作任何解释，就由着流言蜚语在洛京愈演愈烈。
“太好了，天子这回自己昏头，可算是失了民心。”
说话的高瘦中年男人是南王府幕僚，他此刻正绘声绘色地给他的主子南王讲那些坊间流言。
其他幕僚也都恭维道：“南王这是得天之助，不然为何陛下会接二连三地作出这等与勋贵朝臣离心离德的事情。”
南王与先帝长得有两分相似，眉眼间却多了郁郁不得志的阴郁算计。
他大声笑道：“不错，之前我这好侄女得罪完了勋贵宗室，我还能赞她一句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是今时今日，她宠信道士却是自绝于天下万民和朝中文武百官。”
幕僚皆齐齐称颂道：“恭喜王爷，霸业可期。”
南王捋须，问道：“之前罗家举荐的那个道士去了洛京没？”
幕僚说道：“回王爷的话，先前的荀御史查得紧，我们耽误了会儿，现如今人已经到了洛京，正准备着，务必要让陛下出宫的时候“偶遇”高人。”
南王微微颔首，痛恨道：“荀桓那个老匹夫自己碍事不说，还要让他的孙子继续坏本王的大事。你们派到各个世家勋贵里串联的人要小心提防这些先帝留下的忠臣，不能让他们发现端倪。”
作者有话要说： 比心心，今天小短短
周五日万！
第61章 一无所知被捅刀的赵昭（3.12修）
丞相府上, 左相傅为书接连送走了好几位来向他打探消息的同僚。
傅相他面对着这些明里暗里的打探, 心里直叹气，他怎么能知道陛下又想干什么？各个都来他这里讨主意。
傅相捋须，沉吟片刻, 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对于这种情况, 或许他能解读出陛下的圣意。
在送走那些同僚下属之后，傅相对老妻说道：“夫人，我去荀桓那里蹭顿饭吃。”
傅相夫人十分不耐烦地说道：“赶紧走, 磨磨唧唧的。把圣旨的事情问清楚了再回来, 一个个的都来这丞相府讨主意，真是烦都要烦死了。”
傅相不敢还嘴, 咳咳两声, 匆匆出门，敲响了同住北坊的荀太傅家的门。
荀太傅接到门房禀报后, 笑着迎上来：“稀客啊，傅相。”
傅相跟着荀太傅进了书房, 苦笑一声：“哎，贤弟你就莫要拿我取笑了，我家门槛都要给上门打探情况的同僚们给踏平了。唉，陛下做事天马行空，让人摸不着头脑，我又如何能知道呢？哎，不好猜, 实在是不好猜啊。”
荀太傅一听此话，就知道了傅相这次来的意图，他正色说道：“所谓天马行空，毫无联系，这只是表面，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蛛丝马迹的，我们身为臣子，怎么能每次都要让陛下解释圣旨的意思呢？”
傅相与荀太傅相识多年，一听此话就知道有戏，顿时就笑了，连忙催促着荀太傅解释：“贤弟啊，我早该想到的，你可是陛下的太傅，为陛下授业启蒙。若论起揣摩圣意，文武百官加起来都比不上你。”
荀太傅捋须，对于傅相的吹捧也有些得意，他给傅相和自己都倒了杯茶，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说道：“不敢当，只是傅相的这个问题，我之前就已经想过了，所以能够对陛下的意图理解得更透彻一些。但是，哪怕是老夫也不敢夸下海口，说是彻底弄明白了陛下的深意。”
傅相立刻身体前倾，神色郑重道：“贤弟别卖关子了，快讲吧，愚兄洗耳恭听。”
荀太傅捋须分析道：“从时间线上看，陛下的第一道旨意是寻访天下高人道士，欲要求仙问道。有被选中的，封侯赏金。”
傅相想起当时的情景，说道：“这道旨意一下，朝堂上是百官哗然，老夫记得你当时知道后还入宫去进谏了。”
荀太傅微微颔首，说道：“不错，老夫一开始担心陛下是被迷惑了，当然后来我就发现绝非如此。这些都是题外话，傅相你可注意到，我等被陛下的大手笔震惊了，但是，那些江湖骗子也被巨大的利益所诱惑，纷纷显出原形。”
傅相若有所思。
荀太傅继续说道：“在第一道旨意初见成效之后，陛下又下了第二道旨意。陛下先是让知简带来口谕，命我在洛京开始给百姓科普一些江湖骗术，见到有成效了，又明发谕旨，提拔知简为巡查御史，去巡查地方。”
傅相惊讶道：“当时我也被陛下前后相反的两道旨意弄得有些糊涂，原来此处竟有如此玄机。”
荀太傅微微颔首：“傅相你仔细思考一番就明白了。第一道旨意是撒食，吸引鸟雀来吃，第二道旨意是结网，把这些以前一直隐藏在暗处，抓起来很费力的江湖骗子们一网打尽。”
傅相听到此处，恍然大悟，说道：“不错，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环环相扣，陛下这是引蛇出洞啊。”
荀太傅满意颔首，对这位老友说道：“你悟了。”
傅相沉吟片刻，试着用这种思路再去理解陛下的这道旨意：“陛下这次要请道士炼丹，那就再看看谁反对，谁赞同。反对的是刚正不阿的忠臣，赞同的是包藏祸心的佞臣。”
荀太傅点头又摇头：“不，傅兄你还没有彻底领会陛下的深意。难道那些包藏祸心的佞臣中就没有一个看出来这是陛下的计谋？他们也可以伪装成表面坚决反对的忠臣良将。你这仅仅是想了第一层，而陛下的深谋远虑远非如此。”
傅相皱眉沉思：“那我们怎么区分谁忠谁奸？”
荀太傅咳咳两声：“这个问题老夫也还没想好，但是老夫相信陛下早已经有了对策。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相信陛下。”
赵昭在甘露殿内等着午膳，为了防止吃饭的时候出现一点不可控的意外，赵昭早早地就把昏君系统的提示音关闭了，以免被突如其来的明君值气到吃不下饭，或者是不小心被噎死。
闻着酱豆腐肉的香味从殿门口飘来，赵昭的眼眸一亮，被养的白白胖胖的翰林进士们也都是目露期待。
要让翰林进士们讲一讲他们在甘露殿最幸福的事情，除了能接触到一众朝堂大佬们的御前奏对和天下各州州牧和文武百官送来的奏折，那就是在宫里的伙食真的太好吃了。
前者能让他们分析天下大势，满足挥斥方遒的书生意气，后者，光看这些瘦高瘦高的翰林进士们最近红光满面，闻着饭盒里飘出来的味儿都无心整理奏折了就知道他们是多满意了。
赵昭看着翰林进士们伸长脖子等待送饭宫娥进殿的样子，微微笑了一下，吃吧，多吃点，等吃到了白白胖胖的，就可以拎出来撸昏君值了。
“小圆，怎么是你？”
提着赵昭饭盒的不是小宫娥，而是许久不见的江小圆。
经过了刚刚荀卿的明君值暴击，赵昭对于小圆的背刺宽容了许多，半个月不见还怪想念的。
江小圆笑容灿烂：“陛下，小圆幸不辱命。陛下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赵昭想了想，自己当时深受打击，随手安排了一个任务把背刺她的江小圆安排掉了，现在小圆这是完成了任务来向她复命。
赵昭看着江小圆的圆乎乎小脸蛋，心软了一下，哎，当时说起来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是寡人先夸她的，那她能不夸回来吗？
想必江小圆经过了这半个月的冷遇，已经充分意识到了寡人的冷酷无情，这次回来应该化身为江·钮祜禄·小圆吧。
思及此，赵昭目光温和地朝江小圆点头道：“好，既然你完成了任务，即日起就回寡人身边当差吧。”
江小圆板着圆圆的小脸，脆生应道：“是，小圆遵旨。”
赵昭看到江小圆不再和以前一样露出傻乐的笑容，心里有些感慨和忧伤，小圆变成了钮祜禄小圆之后，以前的快乐小圆就只存在寡人的记忆里了。
这个哲学问题困扰了赵昭很久，直到晚上，赵昭回了栖月殿，仍然十分忧伤，抱着自己的小龙抱枕滚了滚。
江小圆突然递过来一本厚厚的册子，神情凝重：“陛下，这是小圆整理的大楚各州郡贫困人口调查手册。刚刚在甘露殿内，小圆没有呈上来，是因为人多口杂，许多细节不便多说。小圆除了在宫中问询宫人外，还在大楚八卦报上登报询问，各地读者纷纷来信，小圆和几个书坊的人整理了很久，耽误了时间。小圆知道了，洛京之外百姓苦楚真的很多，心里也很难过。”
赵昭愣了一下，原来小圆是因为这个一下午都板着小圆脸吗？刚刚她还以为小圆已经变成了钮祜禄小圆，真是以黑化之心度小圆之腹。
赵昭在灯台烛火下翻看江小圆整理的册子，非常地详尽，从各州郡下辖的县，再到村里，都做了明确的细分，把各个地方的贫困之处都写了下来，有些还附了穷困的缘由。
赵昭深受感动：“小圆，辛苦你了。”
没想到寡人把小圆冷落在一边，小圆还如此尽心尽责地完成寡人吩咐的任务。小册子上线了，甘露殿的那群白白胖胖的小蜜蜂们也是时候安排掉了。不过，在第二批勤劳小蜜蜂选□□之前，还是得先缓一缓。
江小圆看到陛下激动的神情，不由得更加自豪，陛下，小圆没有辜负您的期望。小圆可以的！
赵昭和江小圆执手相看泪眼，明明想得不一样，最后竟能讲到一起，真是属实不易。
赵昭在那里翻小册子，不幸熬夜太晚，第二天早朝差点起不来。
早朝之后，赵昭目光困倦地回了甘露殿，又开始了一天的咸鱼生活。
赵昭在甘露殿偏殿的床上睡了一个回笼觉，茫茫然然地被叫起身，啊，原来已经是到吃午膳时候了吗？
作为一个昏君，赵昭丝毫没有脸红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到甘露殿主殿内，去吃自己的那份御膳。
吃饱喝足，赵昭觉得撑了，没有回偏殿继续睡觉，无聊地趴在书案上，看着底下勤劳的小蜜蜂，打了个哈欠，在到底是出宫去看看努力挖水渠的李礼，还是去关心一下三个炼丹工具人之间左右徘徊不定。
那就去欺负一下李礼，从他身上挤点昏君值？
不等赵昭做好决定，一个小宫娥跑进来，在赵昭耳边秘密禀报：“陛下，观星楼又炸了。”
赵昭脸色微变，对着甘露殿的勤奋小蜜蜂们说道：“诸位爱卿继续整理奏折，累了可去御花园逛逛。”
说罢，让翰林进士们好好干活的陛下自己挥一挥衣袖又走了。
赵昭屏退左右，只领了最忠心的几个心腹去了观星楼，观星楼方圆三百米外就已经拉了粗绳子，上面挂了铃铛，意为不准人靠近。
树林茂密，林中还有最忠心的禁卫军在巡逻，确保没有一只鸟雀敢飞进来又飞出去。
赵昭自然是可以无视这条禁令的，因为把观星楼改成禁地的命令就是她下的，要是这里能让普通宫人走来走去，就凭着勋贵朝臣们七拐八弯的关系，怕是不要多久，整个洛京都会知道寡人找来的这三个道士根本就不会炼丹，是寡人成为昏君的一个幌子。
观星楼内，原本那些贵重的东西都被搬走锁进了观星楼的地窖里。
赵昭第一次见识到陆衍之炸丹炉的威力就损失惨重，一副价值连城的白玉棋盘被震碎了，心痛无比的赵昭下令把观星楼收拾得空空荡荡，专门给他炸丹炉。
为了安全起见，赵昭还配备了受过专门灭火训练的禁卫军在林中巡逻，外面摆着几大缸的水还有黄沙，确保这些道士不会把大楚皇宫都给烧着了。
灰头土脸的陆衍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灰，在白净的脸上弄出了五个手指印，对着记录手册喃喃自语道：“不对啊，明明把硫石的分量缩减了，怎么还会炸丹炉？那就把硝石的比例也缩减一点吧。”
作者有话要说： 赵昭：今天的寡人居然没有收到明君值
昏君系统：……你把消息提示音关了
修改了一下下，不知道有没有比刚刚的版本好一点呀~
第62章 脑补帝（二更）
“陛下驾到。”
陆衍之往衣服上擦了擦灰, 但似乎无济于事, 总之赵昭看到这个浑身脏兮兮，半点仙风道骨模样都没有的道士，心情一言难尽。
赵昭一再在心中开解自己：道士不爱炼丹, 爱背道经, 那也是对老子庄子的一番崇敬之心, 怎么能对他们搞歧视？
赵昭很想把这口黑锅都甩给荀知简，要不是荀知简把道士抓的抓，遣返的遣返, 导致洛京半个赶来扣宫门的道士都没有, 她何至于非要强求这三个剩下的独苗苗。
“陆真人不必多礼，你师父和师妹呢？他们没事吧。”
陆衍之摸了摸脸, 又蹭了自己一脸灰：“炼丹很危险, 师父年纪大、师妹年纪太小，都跑不快, 在外面躲着，估计等会就会回来了。”
赵昭神情复杂, 同情地看了一眼被推出来的陆衍之，这份师门情谊可真是深厚啊。
这么惨的陆真人，赵昭怎么忍心催促呢？
赵昭真心诚意地说道：“陆真人不必担心，胜败乃兵家常事，炼丹也是同理。你只要继续下去，总有一次会成功的。你也不要因为你炼丹和旁人不同，就轻易否定自己, 去照搬别人的炼丹方式。《孙子》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寡人相信你一定可以炼出神丹的。”
赵昭勉励了一番，又下旨吩咐道：“以后陆真人想要什么炼丹材料都不许克扣，木炭、硫石和硝石等物应有尽有，再从工部搬一个大丹炉给陆真人。”
陆衍之生平第一次遇到竟然会鼓励他炼丹的人，一时间心情复杂：“贫道一定努力。”
赵昭又巡视了一番观星楼的救火防护措施，觉得几大缸的水并不保险，还有观星楼周围的树林太密了，虽然有利于隐蔽，但是着火了可就要成片成片地烧起来了。
赵昭怂不啦叽地想了想皇宫着火之后的景象，疯狂摇头，命人把观星楼附近一百米的树木砍了，又从专门防范火灾的军巡铺调来若干精壮，令他们签了保密协议后，在观星楼附近巡逻。
安排好防火工作之后，赵昭觉得一切都稳妥了，只要陆真人不想着跑，她的昏君事业就能顺利进行下去。
京郊水渠边上奋力挖土的桀骜少年李礼这几天气得跳脚，陛下为什么还不来？他都还没认错，陛下怎么就不来教育他了。
李礼很急，不管他怎么摆事实、讲道理，宁国公都觉得他是在胡搅蛮缠，一心信了南王的鬼话，他劝不动父亲，只能每天望穿秋水地等着陛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