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朝她喵呜一声,伸出小舌头舔她手背。
商濛濛狠狠地亲了它一口,起身去拿猫罐头,小八颠颠地跟着她,等罐头一落地,小家伙摇头晃脑地开始舔。
揉了揉小八的脑袋,商濛濛抱着热水杯靠着阳台窗户。
雪还在下。
地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莹白。
这大概是今年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天空都被映成了橙红色。
商濛濛的视力一直保持得不错,盯着落地窗看了一会儿,她迟疑地眯了眯眼。
她家这栋楼正好面对小区广场,此刻空旷的场地上有个身形颀长的男人就那么直挺挺站在雪幕里,像一尊雕像。
他朝着她家的方向,仰着脸。
是燕淮!
商濛濛的第一反应是连退两步,差点踩到小八的尾巴。晚上的一幕幕又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闪现,她“唰”地拉上窗帘,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找到一部喜剧电影,开始看。
吃饱了的小八扭着小P股走过来,商濛濛将它捞进怀里。
一个小时后,小八就像磕了安眠药一样翻着肚皮仰面朝天睡得呼啊呼。
商濛濛给它塞了个小老鼠毛绒玩具,盖上小毯子。
放在一旁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下,她拿起来。
是田雨给她发的私信。
【濛濛姐,对不起!】
【这件事是我不对。当初我来星辰,一是因为伤病退役后我知道自己不是学习的料,所以想找份稳定工作。二是我妈常年身体不好不能工作,爸爸又在去年夏天因为疲劳驾驶撞伤了人,把家里多年的积蓄都赔给人家了,家里一下陷入窘境。】
【我的外婆和小汪总的外婆是表姐妹,所以我就来了星辰。本来我是跟王美琳王姐的,有一天小汪总把我叫去,让我给你当助理,他说除了做好助理分内的工作,还要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当时小燕总也在,他给了我十万块钱,让我特别关注你和珈宁哥。我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濛濛姐,我真是没脸见你,尤其你对我那么好。】
【我今天要回星城过年,知道你不想见我,等春节假期过后,我会主动和公司说调职的。】
【濛濛姐,我嘴巴笨,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我也没什么可为自己辩解的,只是希望你别生气了。虽然你生气也很漂亮,但是对身体不好。】
【濛濛姐,你又美又善良,一定会大红大紫的。祝你新年快乐,前途似锦!】
放下手机,商濛濛来到阳台,将窗帘撩开一道缝,小心翼翼朝外面瞟了一眼。
他、还、在!
商濛濛收回手,视线虚虚地定在空气中某一处。半晌,她去卧室找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穿上,换鞋,轻轻压下门把开了防盗门。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快乐!庆祝燕狗终于作了个大死,发红包庆祝一下,本章下都发哈
第四十七章
商濛濛推开单元楼的玻璃大门, 径直朝脚底仿佛生了根, 固执地站在那里的燕淮走去。
北风刺骨, 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无情,而燕淮已经站了四个多小时。
他现在前所未有的狼狈。
头脸上、黑色羊绒大衣上全是厚厚一层白雪,就连浓深的眉毛和眼睫毛也成了白色。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尊冰雪雕像。
风雪在他果露在外的肌肤上疯狂肆虐, 皮肤苍白到几乎透明,鼻子和耳朵全冻红了。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孩子, 商濛濛觉得他应该已经轻微冻伤了。
明知道他是在用苦肉计逼自己与他见面, 可看到一向养尊处优的他这副惨样, 她没办法硬起心肠不管。
“你跟我来。”
商濛濛说完,转身就走。
好半天, 才听到身后响起踩在雪上的“咯吱”声。
燕淮是真冻惨了。
一进入温暖如春的室内,他就像是雪人一般开始融化,从头到脚往下滴水,很快将玄关处脚下地板洇湿一片。
商濛濛拿着一方浴巾, 朝他丢了过去, “擦擦。”
说完, 转身去倒热水。
看着厨房窗外飘飘忽忽的雪花, 商濛濛“啪”地重重拍在自己额头上。
她自认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可一对上燕淮, 就总是不能利落干脆地快刀斩乱麻, 甚至还圣母心泛滥。
商濛濛没忍住握着拳浮躁地“啊”了一声。
她端着热水杯回到客厅,发现男人浴巾松松挂在他身上,对上她询问的视线, 燕淮扯了扯嘴角,“手指冻僵了,让我缓缓。”
商濛濛闭了闭眼,把水杯放在茶几上,然后夺过浴巾,恶声恶气地说:“低头。”
燕淮头发上的雪已经化了大半,晶莹水滴不住地从他湿漉漉的发间,沿着高耸眉骨滚落而下。
他的嘴唇彻底失了血色,瞳深如夜的一双凤眸布满了被冰雪激出的血丝,眉宇间是一直未眠的深深倦色。
闻言,他乖乖地弯腰垂头。
很快,浴巾被冰冷刺骨的雪水浸透,商濛濛抿抿唇,拿过热水杯抵到他唇边。
燕淮垂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此刻为他忙前忙后的小女人,一点点描摹她的五官。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明明已经毫无关系,却牢牢掌控了他的喜怒哀乐。
一杯微烫的热水下肚,四肢百骸也有了热乎气。
商濛濛不看他,盯着沙发靠垫上的花纹,“我刚才查了百度,轻微冻伤,需要快速水浴复温,一直到皮肤发红才行。你去洗个澡吧。衣服脱下来,我给你烘干。”
燕淮一句异议都没有,商濛濛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四十分钟后,他穿着商昱的衣服,像只刚出屉的包子一样散着热气从浴室走出来。
商濛濛在厨房,拿着汤匙顺时针一圈圈地在奶锅里搅动,厨房里飘着辛辣的生姜味道。
柔柔灯光下,穿着短袖修身针织连衣裙的她侧影俏丽温婉。几缕调皮的发丝从随手扎起的马尾里跑出来,蜿蜒在柔美的脸颊旁。她鼻梁高,鼻头小巧微翘,从侧面看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此刻她眼睫低垂,长而翘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了一片弧形阴影。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将刚煮好的姜汤倒进马克杯,并未转身,淡淡道:“衣服烘好了,喝完姜汤,你走吧。”
半晌,身后没有任何动静。
商濛濛迟疑着终是转过身。
男人穿着一身浅灰色运动衣站在门口,头发随着自然的角度微乱地蓬着,轮廓分明的俊脸上少了成熟的稳重感,多了少年的清冽感。
“你还是心疼我的。”
“我知道,你还是心疼我的。”
燕淮雾沉沉的一双凤眸,透着罕见的憔悴和虚弱,紧紧盯着她,慢吞吞地道。
商濛濛一窒。
她不再看他,飞快转身将奶锅放进水池,打开水龙头哗哗哗地冲洗,声音也因此仿佛有了底气般提高了许多,“你快点走吧,我要睡了。”
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擦着她的手臂而过,关掉了水龙头。
“濛濛,你在逃避……别这样,好不好?”
两人胸背轻轻相贴,商濛濛稍微转转头,就要碰到他的下巴。
这一刻,低低的话语之声随着他火苗子一样灼热的吐息,熨烫着她的耳。
商濛濛觉得自己半边身体都快僵了。
情急之下,她气急败坏直接抬肘给了过于靠近的男人一下。
“燕淮,你离我远点!”她斥道。
灯光温暖柔和,小女人仰着一张娇面,眉心蹙着,像只炸了毛的小奶猫一样,凶巴巴地吼他。
可即使如此,燕淮依然觉得她漂亮至极,可爱至极。就连胸口被她打的那一下,也感觉不到疼了。
他语气温柔地说:“濛濛,田雨的事是我做错了。我承认我有让她将你和王珈宁的一举一动告诉我,虽然初衷我是怕再有刘昊源老婆那样的事再次发生。”
“我放不下你,我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嫉妒得发疯。壹心天使基金慈善晚宴上,我拍下钻石项链送给沈艺萱,也是为了博取你的关注,我想看你吃醋!”
“今晚……那个吻,我是一时失控,对不起!我以后保证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濛濛,我向你坦白这一切,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生气!我放不下你,你也还心疼我,我们抛开此前一切,重新开始吧!”
男人的表情,极其诚恳。
这是今晚他第二次提出复合了。
他们已经分手了,燕淮要和谁交往,要做什么是他的自由。这样突如其来的剖白,让商濛濛有点不知所措。
说完全无动于衷那是假的,可是能接受吗?
过去三年里,无数的夜晚她孤零零地坐在九位数的金丝笼里,夜复一夜地等着他回家……乐奕凡语重心长地告诫她女人最好的安全感就是自己有事业……她站在星光熠熠的金翎奖领奖台上拿下最佳女配角……直播间里无数粉丝对她喊濛濛,我爱你……
商濛濛眼睫微微一颤,整个人从短暂的混沌中清醒过来,她定了定神。
“燕淮,保持距离各自安好才是我们最好的结果。”
她不能在同一个人身上跌倒两次!
不能!
燕淮眼底那片期翼的光,瞬间熄灭。
“是因为沈胤吗?还是王珈宁?或者别的男人?”他压抑着胸臆间的燥郁,目光阴暗不甘心地发问。
商濛濛摇头,“三年的时光都没让我感觉到你对我哪怕一点点的爱,何况现在的你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爱。强取豪夺不是爱,步步紧逼也不是爱,追求更是建立在尊重的基础上!爱应该是抛开身份、地位、金钱,两人之间的坦诚相待相悦之美。”
“而你,你的自尊、脸面比天还大。我们之间从来都不对等。”
“你回去吧。”
说完,商濛濛不再管他,朝卧室走去。
每走一步,她都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心软,不要回头。
心高气傲如燕淮只是受不了自己成了被抛弃的人。
两人擦肩而过时,燕淮的指尖动了动,最终还是无力地垂在身侧。
他的身影被灯光投在身后墙上,一动不动如同石雕,连眨眼的频率都慢了。
当晚回家不久,燕淮就发起了高烧。
最可怜的是,陈大姐已经提前一个礼拜回老家过年。偌大的房子里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直到第二天上班时间已过,几乎全年无休的工作狂大boss竟然迟到了,电话也打不通,秦萧找到家里来时才发现燕淮都烧昏迷了。
燕淮从小身体底子不错,平时很少生病,短短几个月却缠绵病榻两次,整个人越发清瘦了。
大年三十回到星城,傅庭蕙心疼死了,捧着儿子的脸上看下看,一连声地吩咐道:“曹姨,家里还有没有鸽子了,炖个黄芪党参鸽子汤,再放点红枣。哦,这个要小火慢炖才好,先做个猪肝菠菜汤吧。”
正在书房练字的燕松南也走了出来,打量了眼神情恹恹的儿子,教训道:“看看你这副样子,鬼都比你有精神。身体是本钱,你才二十来岁就要把身体都赔光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去小祠堂跪一个小时反省!”
“反省个P!今天是大年三十,儿子好容易回来又瘦成这样,饭都没吃上一口跪什么祠堂?”傅庭蕙怒道。
“慈母多败儿!”燕松南目光锐利,冷哼一声,“俊臣、华鼎运营稳定,没有什么让他劳神费力到要命的事,你要问问他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
说完,背着手回了书房。
傅庭蕙楞了一下。儿子年纪轻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听丈夫的意思工作也算顺利,那……难道是因为女人?!
本来她还兴冲冲地想问儿子哪天将女朋友领家来,看这样子不用问,黄了呀!
而且很可能是女孩子甩了他!
“妈,我有点累,先回房了。”燕淮道。
“啊,你上去吧,好好泡个澡,吃饭叫你。哦,还有什么想吃的和妈说。”
“没有。”
看着燕淮的身影消失在楼里转角,傅庭蕙走到书房,对手执狼毫,悬腕洋洋洒洒正在写对联的燕松南说:“儿子应该很喜欢那个女孩子,送钻石项链倒罢了,五百万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估计不会只是吵架那么简单,搞不好分手了。”
一向信奉铁血教育的燕松南搁笔,拿起一方白帕擦手,道:“不管什么样的女孩子,让他受受挫折也好,他就是太顺了。再说娱乐圈有什么好女孩儿,分了正好!”
其实,燕松南很想顺便吐槽一下老婆对儿子太娇惯,但是他不敢。
两千多公里外的帝都,墨蓝苍穹下,平日里绚烂迷人流光溢彩的万千灯火在这个团圆的日子里,显得格外温馨和温暖。
“事事如意、年年有余、团团圆圆、笑口常开、全家福……”商濛濛解开围裙,又把年夜饭一道道菜数了一遍。
商昱将刚出锅的两盘饺子放在摆了四双筷子的餐桌上。
商濛濛给桌上两个空着的碟子夹了菜和饺子,“爸、妈,再有几个小时又是新的一年,小昱已经高三了,明年六月就要参加高考。他成绩很好,一直稳定在年级前二十,只要正常发挥,考上重本不成问题。他自己想考R大金融系呢,爸妈你们也要给他加油,保佑他顺顺利利哦。”
商昱起身将四只酒杯斟满,他举起来,“爸妈,姐姐,我一定会努力的,你们放心。”
说完,他转向商濛濛,声音微微哽咽,“姐,这一年又辛苦你了,我也已经成年了,以后由我来保护姐。”
商濛濛不想让气氛过于沉重,举杯和商昱碰了一下,八卦兮兮地说:“好啊!不过你都十八了,就没有喜欢的相约一起上同一所大学的女同学?”
情绪有些感伤,个头已经快要185的商昱刷的脸就红了,“没、没有。”
“真的没有,还是怕姐反对?”
商昱夹着一只饺子喂进商濛濛嘴里,粗声粗气地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