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遗憾就是吃得不习惯。
F国菜也是世界著名菜系,不过对于商濛濛来说,偶尔吃一次换换口味可以, 从早吃到晚连吃三天,对于她这个绝对的重口味爱好者来说有些受不了。
缺少了各种中国式香料以及辣椒后,感觉自己快要丧失对美食的热情了。
终于在第四天他们回到F国首都后,乐奕凡建议:“这两天吃得我嘴里快淡出鸟了,中午咱们找家中餐馆?”
商濛濛连声附和。
离他们住的酒店不远有家规模不小的中餐馆,三人一商量决定就去这家吃。走进去,感应门铃的那句“欢迎光临”和店里正在播放的《世间美好与你环环相扣》让人倍感亲切。
店里上座率有七成,有本地人,也有亚裔面孔。
商濛濛看到一对小情侣正在开心地涮火锅,眼睛一亮。
服务生是个会说中国话的十七八岁的本地男孩,流利地向他们推荐,“有麻辣牛油锅还有三鲜锅,可以拼。”
那就是鸳鸯锅呗。
乐奕凡拍板:“就要鸳鸯锅。”
旁边有一桌客人也点了火锅,商濛濛闻着空气中漂浮的诱人麻辣味,默默咽着口水在菜单上勾勾画画。
赵昕和乐奕凡一边纠结要毛肚片好还是要毛肚条好,一边讨论刚才服务生小弟弟的长睫毛上能放几根吸管。
三人都没有注意到,随着玻璃门推动带来的“欢迎光临”声中,燕淮走了进来。
他个子很高,阳光从门旋转开的角度倾泄进来,将他冷白的皮肤衬出了透明的剔透感。侧脸间,深浓的上下睫毛纠缠在一处,毛绒绒的泛着金棕色光晕,柔化了他周身的清冷气质。
秦萧紧随其后,看着刚才还说要吃鹅肝蜗牛的老板突然叫司机停车,改变计划走进中餐馆。
原来是看到了商小姐和她的助理、经纪人。
秦萧以为自家老板会利用这个天赐良缘的美丽邂逅,上前和商小姐主动打个招呼。毕竟在飞机上,他就差把眼珠子留在商小姐身上了。
结果,他眼睁睁看着燕淮刻意避开他们,找了个能看见人家,人家却看不到他的位子坐下,也不点菜,化身成望妻石。
那眼巴巴的神情看得秦萧头皮发麻。
寒塘冷月、不食人间烟火谪仙般的老板,自暴自弃露出这样的一幅痴汉加舔狗的样子。
简直惊悚!!!
从大学毕业就进入公司,跟在燕淮身边已有五年的秦特助,从未见燕淮对任何人这个样子。
除了商小姐。
还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热气腾腾的火锅端上桌,商濛濛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出了国门的火锅不太可能像在国内一样地道,原本没抱过高期许的她第一口就被惊艳到了。
这家店的麻辣锅底十分够劲,吃得商濛濛爽歪歪。
燕淮远远看着,只见她嘴唇被辣得泛着艳艳朱色,却因吃到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幸福地眼睛都眯起来,脸颊更像小松鼠似的鼓鼓。
表情放松而舒展,时不时和同事说笑两句。
鲜活生动。
只这么看着,燕淮觉得仿佛一桶五颜六色的颜料哗啦啦兜头倒下,迅速渗入他自己越来越没滋味的黑白世界。
吃饱喝足,难得出国一次的商濛濛少不了趁此机会游玩一番。市内的几大著名景点上午已经逛过了,下午他们打算去距离市区三十多公里的玛丽安城堡。
据说这座建于中世纪的历史遗迹是古代王室的避暑圣地。大门上金色的冠冕图案和精美的浮雕壁柱,昭示着这里曾经是皇家宫苑。
玛丽安古城堡除却令人赞叹的极其奢华的内部装饰,自然环境也特别棒,一年四季风光各异。甚至从不同房间的窗口望出去的景色也完全不一样。
商濛濛逛得兴致盎然,乐奕凡和赵昕却对城堡外面的跳蚤市场更有兴趣,于是定下一个小时后在城堡外汇合,三人便分作了两队。
沿着暗红色的长绒地毯来到城堡内的主宴会厅,华美炫目的巨大水晶灯下,长桌上摆放着精致餐具,一排排白色蜡烛燃着莹莹火光。
看着从门扶手到门墙,全部都金光耀眼的宴会厅,商濛濛几乎可以想象当年,一对对贵族男女身着华服美饰,在流光灯影里笑语晏晏旋转飞舞的场景了。
她还注意到了宴会桌上一个带盖子的汤锅有着中国青花瓷那种特有的钴蓝色。
隔着警戒线,她停下脚步好奇地眯着眼,想看个所以然出来。
“那只汤锅的确是中国青花瓷。十七世纪晚期到十八世纪,中国瓷器风靡欧洲,不少皇室和贵族都是中国瓷器的狂热爱好者。甚至有些王室会在王宫内专门僻出宫殿来陈设中国瓷。”
一道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商濛濛怔了一下,侧脸瞧去,果然是燕淮。
他单手抄兜,额角碎发利落清爽,凤眼柔柔暖暖地看着她。
商濛濛:“……”
这又是巧合吗?
燕淮仿佛是她肚里的蛔虫,“这不是巧合,我是特意跟着你来的。”
在商濛濛变脸之前,他又道:“真正的巧遇,是我看到你在中餐厅吃午饭。”
“你也在?”
“嗯,但是我坐的位置你看不到我。”
商濛濛哼哼一声,用一种“你好棒棒”的语气道:“所以,你坐了一个你可以看到我,而我却看不到你的位置?”
“是,我想看着你,每一分每一秒,哪怕你的眼里没有我。”
商濛濛:“……”
玛丽安城堡是当年国王送给心爱王后的四十岁生日礼物,玛丽安就是王后的名字。
无论在哪国哪朝,浪漫的爱情故事总是令人向往。但是,这男人此时此刻是被人穿越了还是附体了,怎么能说出这么……肉麻兮兮的话来?
气氛陡然暧.昧起来,商濛濛浑身不得劲,“那个,我,我要走了,你自便。”
燕淮轻轻抓住她的手腕,“能给我十分钟的时间吗?”
商濛濛僵硬地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燕淮抿了抿唇,向来锐利霸道的凤眸中难得闪过脆弱之色,“求你!”
沿着曲折陡峭的山路,在茂密葳蕤的树林里穿行,商濛濛随着燕淮来到了一处没有人迹的峭壁上。
天空又开始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商濛濛撑着雨伞,燕淮站在一米外淋着雨。
她把伞举高,语气很不好地道:“你也站进来吧。”
下一秒,燕淮长腿一迈就钻进来,伸手接过雨伞,“我来。”
两人半张手掌交叠。
他的掌心小炉子一样火热干燥,手比她的大一圈儿,松松包裹着她。
存在感极强。
商濛濛嗖地收回手,两手背后。
她歪着头,微微仰脸,明明比男人矮了快二十公分,却硬是撑出了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用眼神表达“有话快说有P快放,十分钟马上到了”。
“209天。“
“我们分手209天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记得这么清楚,就像一天天数过一样。”
燕淮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女人,因着身高差的原因,他看她完全是自拍角度。
她的微表情全在他眼里。
只见她刚才还直白且坦荡的目光飘忽了一下,随即眼睫垂了下去。
他的心脏跳得有点快,“对不起。”
“对不起,所有。”
“我一直是个自大自负的人,总觉得无论什么一切尽在掌握,你对我的好也看做理所应当,从没考虑过你的感受。”
“这半年里,我体会到了很多从未体会过的情绪,譬如狼狈、难堪、失望。我也强烈排斥过,我对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你,我死不了。”
“时至今日,我终于知道,没有你,我的世界完全失去了色彩。”
“这二十六年来我一直过得太顺遂,以至于从未珍惜所拥有的一切,更不明白什么是爱。”
“你说过要把我从你的生活中完全删除,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是你能不能把我当做陌生人,给我一个机会。”
燕淮咬牙,小心翼翼地用祈求般的声音道:“我愿意放下我的骄傲,我的自尊,我的脸面,求你赐我一个追求你的资格。”
“这次,换我追,行吗?”
商濛濛怔住。
她没有抬头,但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他的那两道灼灼目光。
春节前的那个雪夜,明明已经把所有的话都说清了。按照燕淮面子比黄金贵的脾气,他应该就此放弃才对。
怎么反而……
画风不对啊!
还没等她想明白,脚下所立方寸之地蓦地摇晃起来。
突然间的地动山摇,燕淮神情大变,惊呼:“濛濛……”
下一秒,商濛濛只觉脚下一松,身子直直向后坠落。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爱狗血,下章晚六点,不见不散
第五十六章
沙石飞烁, 商濛濛翻滚坠落。
变故只在一瞬间, 她骤然惊吓之余, 只能下意识双手掩面抱头。
地动山摇的声音让她骇然。
如果人这一生总有一些记忆犹新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时刻,那此时此刻绝对能排到前五。
可为什么她感觉不到疼痛?!
好像回到了妈妈的肚子里,温暖安全。
还是她已经over了?
昏然中, 一道淡淡的,熟悉的味道夹杂在铺天盖地青草与泥土的气息中, 萦绕在她鼻尖。
随着短暂的一分钟左后的翻滚下滑后, 商濛濛感觉到自己停止了下落。
耳边巨大的轰隆隆声不断, 眼前一片漆黑。
她是死了吗?
商濛濛指尖微动,她清晰地感觉到掌下冰凉潮湿, 以及后肩膀处传来的不太明显的疼痛。
人死了还会有痛觉吗?
她试着摸索着撑起身子,却有低低的吸气声和压抑的痛吟近在耳畔。
然后是男人低沉微哑的嗓音,“你怎么样?哪里疼?”
是燕淮!
商濛濛这才感觉到腰间和后背处两条如铁箍般紧紧搂着她的手臂,而他正被自己压在身下。
这是什么情况?
燕淮和自己一起掉落下来了??
可是, 明明只有自己脚下的那处塌了呀???
“我应该没事。”商濛濛赶紧从他身上爬下来, “你呢?”
燕淮不答, 只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好像也坐起来了。
商濛濛活动了下手脚, 发现自己幸运地除了肩膀疼,没有其他任何受伤的地方, 甚至双肩背包还在。
她取下背包, 拉开拉链,找到手机。
一束刺目亮光打在地上,眼前终于不在黑暗了。
借着光线, 商濛濛看清了燕淮。
他就坐在她旁边一步远的距离,漆黑的凤眸飞快地从头到脚来回打量着她,见她不像受伤的样子,才轻吁了口气。
可商濛濛的目光却定在了他血迹斑斑的右手手背上。
“你还有哪里受伤了?”她连忙问。
“没有。”
商濛濛不信。
他们今天应该是倒霉地遇到了地震加山体滑坡。
从那么高的山上滚下来,她没怎么受伤的原因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做了她的人肉垫。
她倾身靠近,“我看看。”
燕淮要躲,却被她早有准备地半抱住。
商濛濛用手电筒照在他背上,不看不知道,一看下一跳。
板正挺括的西装和衬衣早已成了支离破碎的破布条条,状如乞丐,鲜血淋漓。
商濛濛瞬间眼睛一热,她跪坐在地上,轻声说:“我替你检查一下别的地方,哪里疼告诉我。”
语罢,不等燕淮说话,她的手已经按压在他胸前。
没有反应。
肋骨应该未断。
两条手臂可以活动。
右腿从上到下有大片红肿擦伤,脚踝没事。
左腿外侧面伤痕数条,脚踝肿大。
最后她又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一圈。
万幸万幸,没有流血,也没有肿痛。
只是额角破了道口子,渗出的血在俊美脸颊上蜿蜒了好几道暗红。
商濛濛眼前一片模糊,抽泣一声,晶莹的泪珠“吧嗒”砸在他血肉模糊的手背上。
燕淮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女人眼中的恐惧、慌乱、担忧、不安,他弯了弯唇,“没事,死不了。我三岁的时候算过命,大师说我一生顺遂,福禄寿俱全,只是一百二十五岁有道坎。”
商濛濛眨眨眼,泪水从眼角滚落,她用手背抹了一把,轻轻吸吸鼻子,槽他:“这是哪里来的大师,还一百二十五岁有个坎,怕不是坟头让人刨了吧?!”
燕淮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一声低哑而浑浊的笑声从喉间溢出,莫名的性.感撩人。
商濛濛噘着嘴,白他一眼。
向来不怎么开玩笑的男人,竟然在这种时候有了幽默细胞。
阿弥陀佛,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神志是清醒的。
燕淮抬手,用还算干净的左手大拇指指腹拭去她脸上滚烫的泪珠,“别哭,浪费氧气。”
商濛濛点头,紧紧咬住下唇,可是眼泪就是不听话地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涟涟不绝。
燕淮叹了口气,拿过她的手机按灭。
眼前再次一片漆黑。
他在小女人单薄的肩背上安抚地轻拍,温声道:“不哭了,我没大事。其实是我该说对不起,是我不该大雨天的拉着你来这儿。现在每一滴水都很珍贵,别哭了,好不好?对了,我的手机掉了,你试试看有没有信号?”
闻言,商濛濛立刻擦擦眼泪,打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