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
男人说话间潮暖的吐息,轻轻拂过她额头那敏感无比的肌肤,痒痒的。
商濛濛慌忙偏头,后退两步挣脱他的掌控。
“没,没事。”她仓促道。
面前男人身形一动,抬臂撑在墙上,将小女人锢在墙和自己手臂围出的逼仄空间中。
他弯腰低头定定地看她。
“濛濛,你还没给我答复。”
——绵绵细雨中,燕淮撑着伞,用祈求般的声音道:“我愿意放下我的骄傲,我的自尊,我的脸面,求你赐我一个追求你的资格。”
“这次,换我追,行吗?”
当时,自己怎么说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就因为地震加山体滑坡,坠下山崖。
商濛濛无厘头地想,男人这句话不会被赋予了某种神秘力量的诅咒吧?
她要说不,会不会又有什么不可抗力的天灾等着她?
短短几秒中,商濛濛脑子里已经不切实际跑题跑出了十万八千里。
而对于燕淮来说,这几秒不啻于末日审判。
是死是活,全在她的一念间。
他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
“濛濛,你讨厌我吗?”
“回答我,濛濛。”
“嗯?”
商濛濛眼睫颤颤,轻轻摇头。
“既然不讨厌,那就试试。”
“这次换我追你。”
“女王陛下,请赐我追求您的权利。”
去他妈的自尊心,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他心甘情愿做她的裙下之臣!
燕淮的声线压得很低,非常有磁性,带着蛊惑缱.绻的味道,能勾起任何女孩子的绮丽梦想。
商濛濛一点点抬起眼帘。
往日霸道锐利,普通人轻易不敢与之对视的一双凤眸,在昏暗光线里闪着溺死人的温柔光芒。让她仿佛身处流沙中,不由自主深陷下去。
她别开视线,尽量稳着呼吸说:“燕淮,说实话,我现在脑子很乱。破镜真的能重圆,水过真的能无痕吗?我不确定。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
“我,我要考虑考虑。”
燕淮直起腰,“好。”
他不敢逼得太紧,能给他从死刑改到无期,就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
防盗门关上,商濛濛站在原地出了好一会儿神,空气中还散着浅浅的独属于他的味道。
她转身看向玄关镜中的自己。
温腻白皙的面颊泛着艳艳桃色,好像发烧了一样。
商濛濛用手背压了压。
这时,手机震了震。
狗男人:【记得反锁门,早点休息,今日份小故事。】
后面跟着一条长语音。
*
商濛濛第二天天空刚泛起鱼肚白就醒了。
她其实压根没睡几个小时。
明明整个人困得不行,眼睛都睁不开,脑子却清醒无比。她哀哀地叫了两声,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
好讨厌。
为什么,他要来招惹她!
为什么,他要给自己出难题!
讨厌死啦!!!
直到叮当叮当的门铃声响起。
打开门,穿着小黑裙,踩着恨天高的向澜风风火火走进来。
踢掉鞋子,手臂一抱,向澜朝着商濛濛点点下巴,阴阳怪气得哼哼两声,道:“说说吧,怎么回事啊你?”
商濛濛拉着她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坐姿和小学生一样标准,“说来话长,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向澜:“先说说你为什么智商突降非要吊死在他一棵树上,难道这世上的男人都死绝了,就只有他一个?你就不能王八翻盖翻出他的手掌心吗?”
商濛:“你才王八翻盖呢。”
向澜:“领会精神,来,说。”
商濛濛从两人如何在玛丽安城堡相遇讲到坠下山崖,“……我当时吓坏了,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因为我根本感觉不到疼,后来才知道是他做了人肉垫。”
向澜嗯了一声,“这男人还不算太渣。大难临头没有只顾自己逃命,算是难得了。现在啊,公园里划船区一米二的水都能试出来人性来。”
“嗯?真的吗?”
向澜一拍大腿,“嗐,比珍珠还真。就今早新闻上说一对情侣在公园划船,不小心船翻了,男的跑的比兔子还快,根本不管女朋友。幸好女朋友是会游泳的,惊吓过后,扑腾着站起来,发现水还不到胸口。哎哎哎,说你的事,别岔话题。”
“他全身上下都受了伤,血淋淋的,后背衣服全破了。他却还开玩笑说他三岁的时候算过命,大师说他一生顺遂,福禄寿俱全,只是125岁有道坎……”
“停!”向澜皱眉打断她,“小姐,我是问你为什么吃回头草,没问那个狗男人撩你的具体经过!”
商濛濛眨眨眼,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地道:“那我没话好说了。”
向澜:“……?”
“行行行,反正我今天也没工作,你就把分手以来所有的点点滴滴都讲给我听。”
一个小时后,讲得口干舌燥的商濛濛抱着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而身旁的向澜,涂着饱和度很高的红色口红的嘴巴,还保持着惊讶地微张的状态。
好半天,向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要重新追你?”
“这还是那个眼高于顶,冷酷无情,只要工作不要爱情的小燕总吗?”
“你要答应他吗?”
商濛濛啊了一声,“我不知道。”
向澜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你什么都不要思考,就你现在最真实的想法,想还是不想,别犹豫!”
商濛濛抿抿唇,垂下眼睫。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向澜长叹着气,站起身,“人生不过百年,自己开心最重要,不过这回你可拿住了,别他随便哄一哄,你就缴械投降了。”
商濛濛小声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向澜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的一声,“你是!燕淮什么都不用做,就一句我现在给你台阶你赶紧下来,你就能巴巴地跑下去。妹妹,这回你要好好晾晾他,每个女人都是应该被宠着爱着惯着的。”
商濛濛抱着向澜胳膊,“呜呜呜,澜,如果你是个男人,还有燕淮什么事儿,我早就爱上你了。”
*
燕淮今天特别忙。
从他踏进办公室,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各种开会、签字、商务午餐、商务晚餐……回到酒店已经快十点了。
尽管心里始终像有一根线扯着似的,不过他还是忍着没打电话。
说了要给她时间考虑。
过于急躁会把她吓跑的。
从浴室出来,听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在响。
在岑寂的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的夜晚,燕淮听到了仿佛天籁般直击心底的声音。
这手机铃声是他这两百多天,再也不曾听到的——刚谈恋爱时商濛濛专门设置的独属于她的来电铃声。
燕淮眼中骤然迸出异彩,单手将扣在脑袋上的毛巾扯下来,三步并两步奔到床前,拿起手机点了接听。
“濛濛,是我。”
那头无人说话。
燕淮屏住呼吸,耐心等待。
好一会儿,听筒里传来一声压抑的抽噎声。
她在哭。
第六十二章
她在哭!
短暂地怔了一下, 燕淮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你在哪里?”他焦急地问。
回答他的只有小小的, 哑哑的泣声。
“你在家吗?”燕淮呼出一口浊气, 放缓了声音问,人疾步走到衣帽间,拉开衣柜, 随便抓了套衣服出来。
电话没挂,开着免提, 他甚至连袜子都没顾上穿, 就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夜深人静, 帕加尼风驰电掣般开在空旷的街道上,平时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赶到到了。
推开车门,燕淮飞奔到电梯间,焦躁地看着猩红的数字从18慢慢下降。手机里商濛濛彻底没了声音,只有细细的哗啦啦的流水声, 他忍不住抬脚踹了旁边的金属垃圾桶。
来到商家门口, 燕淮抖着手试着输了密码。
他记得密码是姐弟俩的生日组合。
如果没有更换的话。
咔哒一下, 密码输入成功, 门锁自动打开。
客厅安静,顶灯也没开, 只有玄关处的射灯照亮了门口的一小块空间, 空气里漂浮着浓烈的不同酒精掺杂在一起的味道。
高低不同的空酒瓶,红的白的啤的国内的国外的,立着的倒着的散乱地摆在茶几和地上。
断断续续的水流声从虚掩的浴室门传出来。
他走过去, 推开门。
唯一的光源——led镜前灯散发的冷白光,像恐怖电影一样照着浴缸里的人。
商濛濛满脸酡红,穿着卫衣裙躺在浴缸里,水灌满了浴缸后已经满溢出来,地漏来不及排水,漫了一地。
燕淮关上水龙头,先拍了拍她的脸叫着她的名字。
商濛濛蹙着小眉头,噘着嘴巴哼哼唧唧,赶蚊子似的挥了两下手。
一路提着的心彻底放下来。
燕淮扶着额头,看着醉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小女人,无奈地笑出声。
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或者受了谁的欺负,一路飙车过来,原来她只是喝醉了。
袜子都他妈没顾上穿。
无奈归无奈,小酒鬼还是要管。弯腰将人从浴缸里捞出来,放在大理石洗漱台上。
薄薄的白色卫衣裙,此时紧紧贴在小女人身上,隐隐透出淡淡的肉色。燕淮的手搭在湿哒哒淌水的卫衣裙上,他犹豫了一下。
就在他犹豫的工夫,商濛濛不舒服地哼哼两声,两条细白胳膊自有主张拽着裙摆往上掀,瞬间露出光洁的没有一丝瑕疵的大腿。
燕淮偏过视线,拽过架子上的大浴巾将她挡住。
商濛濛此刻不清醒,裙子拉到头的位置时卡了一下,她顺势向后一仰。
“砰”的一声闷响,头撞上瓷砖墙壁,商濛濛瞬间痛得捂着脑袋蜷缩成一团。
燕淮立刻回过头,将蒙在她脸上的湿衣服扯掉,用浴巾裹住,掌心揉上她被撞的后脑勺。
商濛濛睁开醉眼朦胧的杏眼,红润润的小嘴委屈巴巴地嘟着,人也往旁边躲,一迭声嚷道:“疼疼疼疼疼。”
“别动,我给你揉揉,要不然一会儿就肿起来了。”
燕淮扶着她的肩膀,柔声哄她。控制着力道耐心十足得给她揉了五分钟,又用吹风将她湿漉漉的头发擦干。
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没干过伺候人的事,第一次帮女生吹头发,明显生疏而笨拙。不少发丝被吹到前面,直接糊了商濛濛一脸。
吹风机的嗡嗡声停下,商濛濛嫌弃地用两只手胡乱在男人脸上拍了两下,下手有点没轻没重,“啪、啪”的脆响听起来有点爽。
于是,她干脆顺着自己的心意拽着男人的脸皮又揉又搓又拍。
最后,对着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评价:“技术太差,没有小费。”
拖腔拖调的声音婉转中带着明显的沙哑,语速很慢,咬字含糊而柔软。随着她的动作,没有裹太紧的浴巾松动。
漂亮凹陷的一字锁骨连着线条精致的肩颈线,圆润柔软的弧度隐匿在浴巾边缘。
燕淮喉结上下滚动。他拽着浴巾角重新给她裹了个紧紧的寿司卷,然后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大腿,抱娃娃似的抱起来朝卧室走。
商濛濛胳膊攀着他的肩膀,两条长腿自发自觉地盘上他的腰,还不老实地蹭来蹭去。
燕淮全身肌肉一僵。
出门匆忙,他只穿了件薄薄的棉质T恤,此刻他只觉得小女人暖乎乎的长腿隔着一层衣料,熨着他腰间的皮肤。
而她的脑袋不受控制地砸在他肩上,水润的嘴巴轻轻贴在他脖颈上,一口一口的热气带着酒精的味道海浪般拍打着他。
燕淮觉得全身迅速升温,热度以燎原之势往某处烧过去。
他绷紧了肌肉,额角的青筋都显了出来,不长的几步路楞是忍出了一身汗。
把人塞进干爽的被子里,燕淮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转身出去,拉开冰箱门,先是拧开一瓶矿泉水灌了大半下去,然后从保鲜层找到一罐蜂蜜。
端着调好的蜂蜜水回到卧室,就见她被子盖到下巴,乖乖地躺着,长长的睫毛带着自然的弧度小扇子似的压下来。
轻轻拍拍她明显高于正常温度的脸蛋,“濛濛,起来把蜂蜜水喝了再睡。”
商濛濛不耐烦地在被子里蹬蹬腿,像是要踹他。
燕淮把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人坐在床边,手从她颈下穿过,一发力将人带起来靠在自己肩上,把蜂蜜水送到她唇边,“张嘴。”
商濛濛蹙着眉,嘴巴咕哝一声,吐出几个字。
燕淮没听清,“什么?”
商濛濛重复:“求我,我就给你。”
燕淮:“……”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沉默几秒钟后,他轻声开口:“求你,喝了蜂蜜水。”
终于哄着她将蜂蜜水喝完,燕淮抽了张纸巾给她擦擦嘴。
“吧嗒”一大颗眼泪,从商濛濛的轻阖的眼中滚落,砸到他手背。
燕淮一怔,抬眸。
下一瞬,就听小女人咧着嘴,“哇”地哭出声来,活像马路边和妈妈走失找不到家的孩子。
商濛濛不爱哭。
分手那天她一滴眼泪都没掉。
更不要说这样撕心裂肺的大哭。
任谁都听得出来其中的伤心和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