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妙人——子姮
时间:2020-06-06 09:33:19

  母亲从袁婕现出真面目开始,神色就不对;待父亲公开袁婕和添音的渊源后,母亲虽极力控制情绪,却还是流露出点点震怒和崩溃。
  眼下萧钰确定了袁婕没有危险,便要立刻去看看甘夫人。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今晚会有大事发生。
  同心殿。
  萧绎结束了庆功宴后,率先来看看发妻的身子。
  他没想到,会在同心殿里看见泪流满面、满眼崩溃的发妻。
  萧绎极其重视甘夫人这一胎,是以见她情绪激动,他心里咯噔就是一下。
  “孟蕤?”小心翼翼问。
  甘夫人一手护着小腹,红着眼说:“袁繇的原配妻子,是赵王族人,甄素的母亲也是赵王族人。萧绎,这是你说的。”
  “……是。”
  甘夫人放声吼道:“赵王族中那一辈的女子就两个,我恰好都识得!一个嫁给幽州牧,一个嫁去西凉,嫁得人都不姓甄,更没有姓甄的女儿!”
  她冲上来,揪住萧绎的衣领,“甄素和赵王没有血缘关系,萧妙磬和袁婕为什么会长得像?萧绎,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被戴了绿帽子还替人遮掩!萧妙磬,她就不是萧家女,她是甄素前头那夫君的种!”
  正好到了同心殿门口的萧钰,瞳孔蓦然张大。他紧紧握住手中岫玉,耳际回荡着甘夫人激动的咆哮,如钉子般扎入他脑仁。
  坐下的轮椅也登得一抖,是姜叙手抖的厉害。姜叙脸都白了,天!他和长公子听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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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如何面对她
  萧绎在听到甘夫人第一句话时,便通身一颤。
  殿中有瞬间的安静,仿若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低下头,正好可以看到揪着自己衣领的甘夫人,一双怨恨的眼里倒影他隐忍的面目。
  “萧绎,你说话啊!”
  “你说话啊!”
  “呵,不要告诉我你到了这个地步还要袒护甄素!”
  “孟蕤,我……”萧绎深吸一口气,“其实我知道,孟蕤。”
  甘夫人僵住了,他知道!这个男人知道自己在给别人养女儿!
  他无所谓。
  这个认知让甘夫人脸上血色褪尽,霎时哭出声:“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甄素的亡夫,鄱阳郡守虞翻……甄素嫁与我时,已有近一个月的身孕。”
  甘夫人几欲要晕倒,蓦地崩溃哀嚎。
  “萧绎!萧绎!你、你——”
  殿外萧钰亦是无法再沉默,自己转着轮椅破门而入。
  “父亲,你如何能……”
  如何能怎样,后面的话却像是被堵在嗓子眼说不出了。
  ——你如何能宠妾灭妻至此!
  ——如何能欺瞒为你操持家业为你怀胎的发妻!
  怒潮在胸臆间汹涌,几乎要涨破胸口而出,随之翻滚的却是一股无法言喻的崩挫。
  添音,她……
  偏宠了那么久的小姑娘……
  竟不是他妹妹吗?
  “予珀,你怎么来了?”对于萧钰的出现,萧绎先是狠狠一惊,随后认命般的垂下肩膀。
  甘夫人哀嚎着泣不成声:“予珀,你听见了,你也听见了……你听听,听听你父亲说的话!为了护着甄素和什么虞翻的女儿,就这么把我们母子,把你其他的弟妹们全瞒着!任你为了她和我屡屡冲突,到头来你护着的又是个什么玩意儿?她姓虞,她不是你妹妹!”
  殿外好似划过一道闪电,那么惨白,照得满殿霎时凄惶。
  未来得及退去的侍婢们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只觉是听见了不能听的事情,不知还能不能活到明天。
  殿门外,姜叙犹如石化。萧钰看了他一眼,一闭眼,狠狠压抑住浪涛般的情绪,让自己冷静。
  在这种情况下冷静太难了,但他做到了。他睁开眼,这一刻看向萧绎的目光里充满了失望。
  “父亲宠妾灭妻至此,从今往后,儿子同母亲一条心。”
  萧绎凄身一颤,“予珀,你……你也不管添音了吗?”
  “到这时候你想的还是你的添音!”甘夫人哀嚎。
  萧钰苦笑:“添音是无辜的,我不会不管她。但父亲的做法,已将儿子最后一丝期待耗尽。往后开疆扩土之事,儿子自会效力。但凡萧家内务,儿子不会令您一人做主,您也别想再使得动儿子!”
  萧绎如遭重击,只觉头晕目眩。他竟是哀求般的看着妻儿,“予珀、孟蕤,我……我也是有苦衷的。”
  “那都不重要了,您做出的事,再多的苦衷也是无用。”萧钰失望的垂下眼,冷笑,“儿子陪母亲一会儿,父亲请回。”
  这次的甘夫人没有像上次那般暴怒,不只因为她在为了腹中孩子而极力克制,更是因为,她觉得太过悲哀,悲哀的情绪压过了愤怒。
  过大的打击过后,便是心如死灰,像是朵贞烈的水晶莲花被敲碎,她不住的抖动哭笑。
  “呵呵,萧绎,你这负心汉……滚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萧绎闻之又一颤。
  萧钰转了轮椅,向甘夫人温声道:“儿子送您进内殿。”
  萧绎还想说什么,却终是没说出口,抬手狠狠在自己大腿上给了一拳。
  余光里看见跪在地上的侍婢们,不禁开口:“她们……”
  “怎么,母亲怀着身孕,父亲还想血洗同心殿么?”萧钰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
  “我……”
  “母亲见不得血光,她这一胎,儿子也自会护好。”
  “可今晚发生之事……”
  “事到如今,纸还能包得住火?”萧钰的冷笑里带着一抹无能为力,“要不了明天,整个建业宫就什么都知道了,您看着办吧。”
  捡回性命的侍婢宫媪们皆是满头大汗,身子都软了。
  萧钰唤了她们搀扶甘夫人,又请了医女。他行至床头,安抚甘夫人的情绪。
  在冲进同心殿之前,他还以为母亲又会和父亲大闹一场。
  他想错了,母亲此番没有闹,却比大闹更让他觉得惊悸痛苦。
  那是多大的悲哀伤痛,才击溃了一个性烈之人的怒火?
  肝肠寸断到骂不出来,使不上力,只能哭到天明。
  抚着甘夫人的手,默默陪伴她。直到她哭得睡着了,萧钰才悄然离开。
  夜里有一道道闪电,无声撕裂黑的教人透不过气的长夜。
  电光起时,照得门楣上“同心殿”三个大字乍亮如雪。
  永结同心。
  真是个笑话。
  “述宁,推我去父亲那儿。”
  这一路走得极为沉闷。
  好不容易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姜叙,又被萧钰身上的低气压压迫着,半晌不敢说话。
  没有下雨,但闪电时不时划过苍幕。
  借着电光,姜叙能看见萧钰沉如深水的神色,他终是忍不住说:“亭主她……长公子,今晚这事只是起于袁婕一面之词,她说的未必是真的。虽然、虽然主公承认了,可还是……”
  萧钰沉默了会儿,“我知道。”他说:“所以,有些事我需要和父亲单独说。”
  刚才在同心殿,父亲的态度有些奇怪。他不是个会控制表情的人,那种隐忍的苦衷,无法言说的纠结之色,令萧钰在意。
  是以,当萧钰来到萧绎面前,将所有人屏退下去后,问出的话是:
  “添音究竟是谁的女儿?”
  萧绎闻言是震惊的,这种大惊,更印证了萧钰心中的怀疑。
  “我不信添音的父亲是鄱阳郡守虞翻。我来此,就是为了要您一句真话。事到如今,瞒着我也没什么意义。您就是不说,儿子也会自己去查。”
  萧绎不觉中握紧的拳头在颤抖,常言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这个儿子,却胜了他太多。
  不论是观察力、心性还是什么,只要在他面前露出一点破绽,便会被他彻底识破。
  他光明磊落,却心思缜密;气度宽容,却不轻易让步。
  他从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会像这么有一说一。
  一路看着他长大成才,看着他身残志坚,再到被他谴责、被他质问,萧绎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
  他只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与其让萧钰自己去查,闹得人尽皆知,还不如让其成为父子二人间的秘密。
  “好,我告诉你添音的身世。”
  ……
  萧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殿门出来的。
  黑的像是深渊的天幕,在他身后铺天盖地的,化作要将人吸进去的无底黑洞。崔巍的殿宇犹如一头狰狞的巨兽,贴着地面匍匐出扭曲的边角。殿门大开,似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被蓦然划过天际的闪电映得犹为慑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添音她,竟然会是……
  难怪父亲将所有人瞒得那么紧,甚至独自承受着、背负着,被母亲憎恨、误解。
  在听见父亲将一切告诉他时,他便理解了。
  然而这又如何呢?
  这就能成为父亲伤害母亲至深的理由么?
  所以当萧绎问及萧钰,能不能原谅他、不要记恨他的时候,萧钰微微苦笑,却斩钉截铁的回答:
  不能。
  “甄夫人的来历和添音的身世,我会替父亲保守,是为大局,也是为添音好。但适才我在同心殿说的那番话,不会收回。夜已深了,您休息吧。”
  姜叙一直在殿外等着萧钰,他和那些被萧钰屏退的下人们一样,无人知道萧钰和萧绎都谈了什么。
  待萧钰出来后,姜叙看着萧钰的神色,更觉得担心了。
  姜叙打从被萧钰任命为建业太守,几年下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萧钰这般满腹心事的样子。他能猜到,萧钰和萧绎可能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使得萧钰唏嘘而沉重。
  但他不敢问。
  萧钰有些疲惫,便显得有丝淡淡的魂不守舍。半晌他才转眸看向姜叙,温声说:“这么晚了,你也累了,早些回去吧。”
  姜叙皱着眉,咽了咽,说道:“臣还是等长公子歇下了再走。”
  萧钰露出点笑容,“谢谢,那就送我回明玉殿。”
  “长公子不去看看亭主吗?”姜叙思维一根筋的说了这话,说完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了,回明玉殿吧。”
  “……是。”
  姜叙推起轮椅,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然而萧钰没能避开萧妙磬。
  萧妙磬找来了。
  当看见她熟悉的身姿从黑夜中越走越近,看见她提着盏纱灯步履匆匆,萧钰心中顿时涌出无尽的复杂。
  这片刻,他竟有种抗拒的情绪,只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大哥、姜太守!”
  萧妙磬还什么都不知道,她快步到两人身前,就像平素每一次那样,俯身在轮椅旁,扒着轮椅把手仰望萧钰。
  “大哥,适才我出来透气,听见几个路过的侍婢说,同心殿有争执声传来……”她握住萧钰的手,“是父亲和母亲吵架了么?母亲和腹中的孩子……没事吧?”
  关切问着,却在触及到萧钰的双手时,察觉到这双手在瞬间变得僵硬。
  随后那双手挣开了她的双手,萧妙磬一怔,不明白为什么哥哥身上会散发出一种不自然的、刻意疏离的气息。
  她讷讷问:“大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这个文它是日更,是日更,日更到完结。
  全长也就30万字吧,追着不累,我写着也省事。
  没了,明天继续。
 
 
第19章 吾兄在上
  当然不是生她气。
  没有。
  在甫一得知她并非萧家血脉时,那种感觉只是震惊、唏嘘、难以接受,还有种近似于抗拒和委屈的憋闷感。
  要生气,也是冲着萧绎和甄夫人。
  没有哪个嫡子会看父亲的妾室顺眼,何况还是比自己母亲分得更多宠爱的妾室。
  等接下来单独从萧绎口中得知不为人知的过往和秘密……
  萧钰再面对萧妙磬时,已不知该用什么心态了。
  大人们的游戏,包含着权利、忠诚、欺骗和利用的游戏,本与她无关。
  但偏偏,她的存在本身,就是这么一颗金贵的棋子。
  迟迟等不到萧钰的回答,萧妙磬心中有些不安,再唤:“大哥……”
  她想要再握住萧钰的手,却在还没触碰到他时,就见他再度将手向后缩了缩。
  “……大哥?”萧妙磬的语调变得更加疑问,也添了丝低落。
  “……音音。”萧钰看着她,答了一声。
  他已经没法再做到毫无障碍的抚着她的手,或是摸摸她头顶了。
  那些兄妹之间亲昵融洽的动作,他做不出来了。
  见萧钰这般不自然,萧妙磬只好看向姜叙,试图看出什么来。
  可姜叙已经退出去好几尺开外,低着头,俨然是努力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怕被萧妙磬询问。
  终还是萧钰开口了,他调整了番,拿出镇定,说道:“母亲没事的,已经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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