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妙人——子姮
时间:2020-06-06 09:33:19

  非要模仿也不是不行,但短时间内定不十分像,怎么也要花十天半月。
  随着模仿者一个个败下阵来,晏行云的脸色不复初时温和,略转黑沉。
  萧银瓶也愣愣的,蓦地却又松一口气,冷冷笑出来。
  她从小埋怨父亲和大哥偏心,没少生萧妙磬的气,每每生气了就钻研书法,专门剑走偏锋的写,偏是不按照传统的书法规则。
  这是唯一能让她在萧妙磬面前长脸的技艺,没想到会有今日种种!
  看着模仿者们写不出,萧银瓶甚解气,可转念就倒吸一口气。
  完了,这下晏行云定会逼她亲自写!
  这念头一浮现,晏行云就喊人进来,道:“为萧二小姐铺纸磨墨,请她书写!”
  不!
  萧银瓶在心中大喊。
  模仿者们退下去,侍婢重新铺纸磨墨。接着就有几个士卒进来,强拽着萧银瓶至桌案前,把她按住,逼她拿笔写。
  萧银瓶挣扎,他们便拔剑。一看见剑刃,萧银瓶吓得魂不附体,连连颤抖。
  侍婢将蘸好墨汁的笔放在萧银瓶手里,说道:“请二小姐动笔。”
  晏行云在旁摆上一张文书,“这是二小姐该写的内容,照着誊抄即可。”
  萧银瓶瘫倒在案前,仰头冷笑:“晏先生,你真无耻!”
  晏行云道:“在下所做全是为陛下与百姓,二小姐请快些写,否则……”
  不,她不会写的。
  大哥好不容易打到长安,正是对垒的关键期,决不能因她一纸文书而腹背受敌!
  她看着直指她的剑尖,恐惧之余,却无比清醒的忆起萧绎的音容笑貌。
  从小爹就教育她,萧家儿女当以大局为重,当刚烈不惧死,当宁折不弯。
  不知怎的,被逼到绝境时,萧银瓶忽的涌现一股莫大勇气。
  萧妙磬没少说她心思狭隘,和萧妙磬、萧令致相比,她是最没用的。
  可她也是萧家的女儿,流着萧家宁折不弯的血。
  她也能做到绝不给萧家拖后腿!
  “给我一把刀,这笔太长,拿着不舒服。”萧银瓶开口。
  侍婢在晏行云的示意下,递给萧银瓶一把小刀。
  “多谢。”
  萧银瓶左手持小刀,右手持笔,眼看要削笔杆。
  可谁也没想到,她蓦然扬起左手,咬牙将刀刃刺进右手掌心!
  狠狠刺穿!
  疼!!
  萧银瓶顿时泪流满面,右手鲜血如注,喷溅的血顿时淋湿雪白的宣纸,更将离她最近的晏行云喷了一脸。
  这一刻晏行云惊得愣住。
  侍婢因见血而尖叫出声,士卒们亦慌乱大惊。
  萧银瓶疼得右手坠下,穿掌而过的刀刃掉落在地,又带起一片血珠子。
  她用左手捂着鲜红的右手,明明痛极,却离奇的感受到一股宁为玉碎的痛快。
  “我说了我不写!你们这帮不要脸的家伙,我看能把我怎么样!”
  晏行云后退一步,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被萧银瓶的眼神气势凛住,一时不由心下打鼓。
  他有些失态道:“快些收拾……快!请军医来,快去!”
  众人手忙脚乱立刻去做,萧银瓶的手还在沥沥滴血,她大口喘着粗气,“看见你这失态的样子,好令人开心!你们不会赢的,我大哥一定会教训你们!”她又痴痴笑起,“大嫂,我不是心思狭隘的人,我和你还有大姐是一样的……”
  这时一士卒道:“晏先生,既然她如此不肯配合,那便用她做人质逼退萧钰吧!本来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依我看,就先砍掉她一根小指,给萧钰送去!”
  萧银瓶凄身一抖,又狠狠笑着怒视他。士卒被这目光冰得一哆嗦,竟也后退一步。
  晏行云道:“不妥!越王是什么样的人?若激怒他,即便他暂时不能将我们如何,后果也不堪设想!”
  士卒道:“您就这么害怕越王?”
  晏行云道:“亲人乃越王之逆鳞,若用二小姐去要挟他也罢,越王定投鼠忌器。可若拿她断指威胁,焉知不会适得其反,逼疯越王?”
  “那该当如何?”
  “没事,只要我们有二小姐在手,越王就无法强攻临潼关。拖得时间长了,越军粮草耗尽,便不得不退,届时我们乘胜追击,便能将越军占领我们的城池都夺回来。”
  看着两人一来一往,萧银瓶桀桀冷笑:“亏大哥还说你是颍川名士,原来就这点出息!”
  军医匆匆到来,晏行云擦掉脸上的血,道:“给二小姐包扎伤口。”
 
 
第72章 设局
  当萧麟悠悠醒转时, 一眼就看见床边自己的双胞胎哥哥萧麒。
  萧麒正要给他喂药, 见状惊喜道:“三弟醒了!”
  不远处萧妙磬听见这话, 忙过来坐到床边。
  萧麟忙问:“有二姐的消息了吗?”
  萧麒神色一窒,闷闷道:“嗯。”他继续给萧麟喂药,说:“二姐在临潼关, 是晏行云捉了她,刚向大哥送信过来了。”
  萧麟一听就明白晏行云的用意, 定是要拿萧银瓶要挟他们!萧麟自是不知写劝降书之事, 他挣扎着要坐起, “是我没护好二姐……”
  萧妙磬忙按住他,轻轻将他推回枕头上, “你身上好些处伤口,才包扎上药,军医吩咐要静养。”
  “大嫂,”萧麟不甘道, “二姐怎么办?”
  萧妙磬安慰道:“你大哥会想办法的, 你先养伤, 别让他分心担忧你。”
  “……知道了。”
  萧妙磬又道:“萧麒好好照顾萧麟, 我先走了。”
  离开此处,去向萧钰报告萧麟已醒来的情况。
  萧钰因萧银瓶被掳, 面沉如水, 眉间凝结一股沉郁之气。
  萧妙磬拉着他一同坐在羊羔皮毯子上,雪白的毯子,他月蓝色的直裾如流水般铺洒。萧妙磬坐进萧钰怀里, 用腿勾一勾他,像盘着似的,唤道:“夫君。”
  萧钰摸摸萧妙磬的头,“音音。”
  萧妙磬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萧钰道:“总要夺下临潼关。”
  要打进洛阳,必走临潼关。且夺下临潼关,亦是战略上阶段性的胜利。
  萧妙磬抬手,玉指落在萧钰一侧眉毛上,描摹他眉形,指尖缓缓移到眉尾。
  “银瓶暂不会有生命危险,我觉得晏先生也不敢伤害她,你别皱眉,放轻松点。”
  “好。”萧钰试着舒缓神色。
  他知道晏行云不会伤害银瓶,也知道萧妙磬是在安抚他。他不会让自己的忧心忡忡影响萧妙磬的状态,他将萧妙磬抱住,下巴落在她肩头。
  闭上眼静一静,再睁开时,眼中波光浩瀚,平静而蕴藏广大。
  “先陪我去巡视伤者。”
  “好。”萧妙磬扶萧钰起来。
  他们稍作更衣,便去巡视。眼下因草药已够用,伤者们都得到妥善处理,除少数重伤不治外,剩下的都保住性命。
  萧妙磬不断鼓励伤者振作,过了会儿他们遇到吴纪。
  吴纪一人坐在角落处,正在拆绷带换药。他心情不佳,神色低迷。
  萧妙磬与萧钰对视一眼,知道吴纪是在自责萧银瓶因他的缘故出去采药而被抓住。
  萧妙磬上前安抚吴纪。
  吴纪朝她道:“要是二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算是死也不够偿。”
  萧妙磬摇头道:“银瓶暂时不会有事,你也别太自责,想法子救她出来才是。”
  吴纪也摇头,朝萧妙磬笑一下,示意她,自己没事。
  但萧妙磬知道,吴纪心里定难受坏了,她多说也无益,遂离开。
  ……
  次日,越军压境临潼关。
  临潼关主将领着副将与一众麾下将士,并排列在城楼上,居高临下与越军视线交汇。
  萧妙磬一眼就看到立在主将身边的晏行云。
  萧钰淡淡道:“晏先生别来无恙。”
  晏行云拱手施礼,“越王别来无恙。”
  话落时候就有蓟军将士把萧银瓶押上城楼。
  一看见萧银瓶,越军众人无不脸色有变。
  不论是萧妙磬和萧钰,还是袁婕、吴琪、夏侯阕,皆眸底幽深起来,心弦绷紧。
  这次吴纪也来了,他骑在马上,仰头看见萧银瓶穿着单薄的白衣。披头散发的她,在一众蓟军之间形单影只,脆弱的仿佛一下就能被捏散。
  “大哥。”萧银瓶情不自禁呼出声,又怕影响萧钰,这一声后便咬死了不再说话。
  她视线移动,忽然看见吴纪,眼中顿时就亮起来。而一瞬之后,眼中烟火灭下去,萧银瓶是真的很害怕无措。城墙遮住她缠着厚厚纱布的右手,此刻掌心又在剧痛,疼痛和胆寒让她在风中轻颤。
  晏行云道:“越王看见了,二小姐正在这里。若不想二小姐有失,便请退兵吧。”
  萧钰不言,眼中风雪茫茫。
  晏行云又道:“二小姐在临潼关是客,临潼关上下定不会伤害于她。”
  萧银瓶叱骂:“无耻!”
  萧钰仍未说话,他淡淡看向晏行云,不知怎的,明明晏行云是掌握主动权的一方,可却在萧钰这沉稳浩荡的气势下生出丝丝心虚。
  只因晏行云摸不清萧钰在想什么。
  更甚者,萧钰没露出什么焦急表情,就那般不动如山,似静水深不可测。
  “钰哥哥。”萧妙磬轻轻拽住萧钰的袖角。
  就连她都摸不清萧钰在想什么。
  萧钰手中缓抚美玉,视线四下缓缓挪了挪,最后向城楼上萧银瓶道:“银瓶,莫怕,照顾好自己。”他下令:“退兵吧。”
  半个时辰后,越军回到军营中。
  一进主帐,萧钰就去桌案前铺开地图,一手执笔,用笔尾点在地图上,一边思考什么。
  过了会儿他道:“音音,帮我喊大家过来。”
  萧妙磬这便去喊人,很快,众武将们都进帐来了,大家围着桌案。
  萧钰道:“临潼关城门四周的地形,诸位可都注意看了?”
  武将们齐齐答是。
  “很好,你们能时刻记得观察地形,确是我江东良将。”萧钰淡淡笑道,笔杆落在地图上临潼关城门两侧。
  “临潼关城门不高,却筑在两山之间,以此杜绝绕行,历来都是易守难攻之处。再加之银瓶在他们手里,必然不能强攻,如此便只能玩一手釜底抽薪了。”
  这一场商讨持续很久,待商讨完毕,萧钰将任务分派下去,挥退所有人,只留下吴琪。
  他有话和吴琪交待。
  萧妙磬没有留下,她最后一个走出军帐,将帐帘放好,一转身,却见夏侯阕等在不远处。
  夏侯阕靠在一顶军帐旁,双手抱臂,看样子是在等吴琪。
  萧妙磬向他走去,他向萧妙磬行了一礼。
  萧妙磬问:“敏晶用月神穿云的准头,如今怎样?”
  夏侯阕道:“十之五六的准头。”
  意思就是,假使给吴琪十支箭,她用月神穿云将之射出去,十支里有五六支能正中靶心,其余便是要偏的。
  思及刚才萧钰分派给吴琪的任务,萧妙磬不由担心的喃喃:“有些勉强,难怪敏晶压力那么大。”
  夏侯阕道:“她现在正好到瓶颈期,不逼一逼,怕还突破不了。只是王上给她的任务,啧,确实压力大,不容有失。”
  是啊,钰哥哥让敏晶在临潼关城楼两侧的山腰上埋伏,寻找机会,和夏侯阕一起将城楼上的将领射死。因着距离远,普通弓箭无法满足这般射程,唯有像天狼吞日、月神穿云这种非同凡响的远程重弓才能做到。
  这对夏侯阕来说,自手到擒来,可对准头只有十之五六的敏晶而言……
  萧妙磬不由回望主帐,不知萧钰要和吴琪说什么。
  后来萧妙磬暂且离开,去看看萧麟的伤养得如何。这时主帐帘子被掀开,吴琪忧心忡忡走出来,脚步有些虚浮。
  她看见夏侯阕在外等她,微微一怔,朝他走来。
  “我担心。”吴琪说。
  夏侯阕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平日里教你的要领,你不都记得。到时候射箭沉着冷静点儿,手别发抖,没什么做不到的。”
  吴琪皱眉,“即便如此,我依旧技艺不精……”
  夏侯阕道:“大不了就是失误没射中,有我在,补上两箭就是,担心个什么?”
  吴琪眉头皱得更深,“我是担心误伤二小姐。”
  夏侯阕不以为然道:“你没那么差的准头,你想多了!”
  “可是……”吴琪还想说什么,终是咬断自己的话,“罢了,连你都信我,我又怎能不信自己。”
  军令已下,她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做到。
  刚刚萧钰亦嘱咐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说,他相信吴家人,相信吴琪能够做到。
  这份信任让吴琪心中的压力变得更加沉甸甸的,然而,却也鼓励了她。
  她是吴家子弟,是吴老将军的继承人。她怎么能被压力打败?越是担心,便越是铮铮铁骨,满腔翻腾起决绝的斗志与信念。
  吴琪沉默着,眼中渐渐涌起近乎偏执的光晕。
  如果是大哥在这里,一定会一往无前的完成任务。那么她也能!
  她要彻底掌控月神穿云,她说什么都定要成功!
  一声高亢雄浑的唳鸣,响在头顶。萧妙磬刚从萧麟的军帐走出来,闻声仰头看去,瞧见萧钰的海东青在上空盘旋飞翔。
  海东青犀利的鸣叫,羽毛带起劲风,似划破千层云端翱翔而落。
  萧妙磬抬起一手,海东青缓缓降下,落在她胳膊上,晃着脑袋与她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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