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宴溪愣住了,这问题打哪儿问的呢?过了半晌才答:“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信口胡诌背了套菜谱,反正你也不去吃,你管的着么?
“这么丰盛。”春归突然回头对青烟说:“青烟,咱们去将军府蹭个饭好不好?”
“………”
所有人都看着春归,不知春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张士舟也不懂,但他的眼中竟有一丝感激。春归知晓自己在做什么,这几年自己入了世,青烟出了世,她话越来越少。打前段时间看到赫连云飞后,看到男子会抖。这是心病,得治。
怎么治呢?眼下只有张士舟能治了。他看青烟的眼神,不像是纨绔子弟看青楼女子的眼神。那眼神,再傻的人都能看懂。
是心疼和爱慕。
作者有话要说: 张士舟这个傻白甜,真是傻白甜啊...
第37章 无盐镇初秋(四)
青烟愣了一愣, 她有些为难。现如今, 只喜欢两件事, 春归与独处。与春归一起之时, 是真的开心;独处之时,是真的平静。
看到春归满是期待的看着自己,咬了咬牙:“好。”
春归放下手中的活计:“那我们走罢!”
春归吓到了宴溪。宴溪刚来无盐镇的时候与她说句话, 都要被她呛死。这会儿她主动提出去将军府, 他心里竟有一丝忐忑, 生怕春归是在逗他玩。张士舟在他身边悄悄问他:“今儿这唱的是哪一出?”
宴溪怕虽怕,好在胆子大:“无论唱的哪一出,咱们都别接招。她像头小兽,不定哪一下惹毛了冲你呲牙。”
“是冲您呲牙吧?春归对我好着呢!”张士舟俨然已忘记将军今日豪掷五百两银子为他制衣的事, 只是觉得春归在的时候, 将军似乎有那么一点好欺负?
宴溪目光幽幽瞪了他一眼,张士舟连忙见好就收向前跑了两步:“春归, 将军府的私库可好玩了。一会儿我带你们去看看。”俨然当做自己家里了。
宴溪负着手跟在他们身后, 手心里全是汗。这会儿把她赶走还来得及吗?
到了将军府, 张士舟算是轻车熟路了。“走走走, 带你们去酒窖看看。”
“成吗?”春归突然看向宴溪, 问他。这是礼数,两人再有什么过节,到了人家家里,不经允许就四处乱窜,有点说不过去。
宴溪没想到春归会问他, 愣了下,随即点点头:“让张士舟带你们去罢!我去换身衣裳。”说完径直走了,回到房内迅速洗了洗,今儿泡了一整天校场,浑身是汗。
洗完了才想起私库的钥匙在自己这里,于是急匆匆向私库走,去追他们。到了私库,看到三人正趴在窗户向里看,姿势动作一模一样,不禁笑出了声。“是我的疏忽,忘记给你们钥匙了。”他说罢掏出钥匙去开门。
所谓的私库,只是母亲担心他受苦,让镖局送来的一些物件,吃的用的居多,还有一些小玩意儿供他消遣。开了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里面有些黑,张士舟怕她们摔到,连忙挡在青烟面前:“慢点儿,等会儿。先缓缓再向里走。”
春归甫一进门,便闻到酒香扑鼻。鼻子吸了吸,奔着酒味就去了。
果然是酒鬼,宴溪自是知道她要什么,在身后掌了灯,随她一起去。春归还没见过在家里私藏这样多的酒,整整齐齐摆在架子上,瓶身上贴着酒的品种,果然够喝一阵子。
“不是用酒泡澡了吗?”春归想起他刚刚搪塞自己的话。
宴溪看了她一眼,缓缓的说:“酒后易乱性,女儿家还是少沾酒为妙。”像你这样醉酒脱衣裳的更不该沾酒,否则吃了亏自己都不知道。
“我酒量好。”春归伸手指了指:“喝那坛好不好?”
宴溪把灯伸过去一瞧,她倒是会挑,一坛陈年花雕:“成。还想喝哪坛?”
“那个。”春归手一指,宴溪便走过去把酒抱下来,春归一连指了四坛酒,还想指,被宴溪拦下了:“四人四坛够了。多了喝不完。想喝下次再来喝。”
“哦。”
宴溪把灯递给春归:“你来掌灯吧,我抱着酒。”
“好。”
二人抱着酒向外走,看到张士舟和青烟正对着一件衣裳说话。宴溪想开口,春归胳膊肘碰了他一下,示意他住嘴。二人不做声的走了出去。
“你看这件衣裳的针法,是藏针缝,缝完了一点痕迹看不出。这个很费功力,女子要练很久。”青烟盯着面前那件朝服研究许久,那是宴溪上朝要穿的,这次出征被穆夫人塞进了包袱,担心万一有什么场合用得到。
“那你会缝吗?”张士舟声音很低,有一次在街上看到青烟,大声唤了她一声,青烟跳了起来面色惨白。打那以后就不大敢跟青烟大声说话了。
“我自然是会的。我开成衣铺的你忘了?”青烟低低笑了声。
“哦对,你是成衣铺掌柜的,自然什么针法都会。”张士舟偏头看了一眼青烟,她与春归不同,春归的美是那种灿若艳阳的美,她呢,她是如那轮皎月的美。她的轮廓在油灯之下,没有一丝突兀的棱角,透着无尽的温柔。
“我这人很糙,我那几件衣裳你不用费心缝制,别累着,有件穿的就成。”张士舟看过青烟制衣,一板一眼丝毫不差,想来应当是很累的。
“那可不行,打我们铺子里出来的衣裳,就没有将就这一说,必须要很好。”青烟不同意张士舟的说话,低声纠正他。
“那好。那你给我做一件最好看的,要穿上能比我们穆将军好看的。”张士舟觉着自己就这点出息了,平日里话那么多,到了青烟这却哑了。
“那倒不难,你本来也不丑。”青烟还在研究那针脚,顺口这样一说,却说的张士舟的心忽一下飞了起来。
“当真?”他凑近了一些问她。
青烟感觉到张士舟离自己近了一些,浑身升起一起不自在,慌忙站起身:“咱们去喝酒吧!”
“你刚刚为何不让我说话?”宴溪和春归坐在酒桌前,下人已端上了几道菜。
“……”春归不知该从何说起,干脆不说话。那坛花雕生生诱惑着春归。春归立即缴械,你赢了你赢了,拔掉塞子,先给宴溪倒了一杯,而后是自己。倒是懂礼节。
“好喝吗?”之前闹成了那样,宴溪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与她坐在一起喝酒,想来还是要感谢母亲,她说要送酒给他的时候,他还笑母亲是多此一举。
春归点点头,好喝。一口酒下去,脸瞬间红了几分。宴溪看着那张小红脸,心里升起一股温柔:“想喝的话,下次再来喝。你若是不想见我,就让张士舟赶着我不在的时候带你来。”
宴溪说话留着几分,从她口中说出不想见自己,还不如自己说。春归头偏着听他说话,他却只说了那一句就停下了。
春归还想问他什么,看到青烟和张士舟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张士舟刚刚与青烟一起,紧张的出了一身汗,这会儿俨然像水洗过一般。
“这么热?”宴溪看着他的惨状,皱了皱眉。
张士舟点了点头:“热,太热了。”
春归给他倒了杯酒:“来,去去火。”
宴溪看她这股劝酒的手法,今日似乎是奔着张士舟来的。不动声色把酒拿到了自己那边,担心张士舟出丑。
张士舟呢,今日倒是矜持,喝了那杯之后,再也不肯喝。青烟眼下滴酒不沾,最终竟成了宴溪和春归对饮。他们俩也没什么话,各饮各的。
春归有几次故意踢了张士舟,要张士舟与青烟说话,可是张士舟不知怎了,竟是一句话不说。酒过三巡,他突然站起身来,对青烟说:“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青烟点了点头,看着春归。春归有意让他们独处,便坐在那里:“我还没有喝完,你们先走。”
到这里宴溪全看明白了,春归想撮合张士舟和青烟。不然打死她都不会来这里,是今日在成衣铺看到了张士舟暗生的情愫,又恰巧赶上这样一个时机。自己刚刚那些忐忑变成了深深的失望。倒是不介意被她利用,只是觉得对自己失望。明明知道她心里有欧阳,还因着她要来将军府胡思乱想。
他起身送他们出去,看他们走远后进了院,对下人摆摆手:“收了吧,散局了。”而后看着春归:“叫人送你回去?”
“我自己可以。”春归站起身,今儿着实没少喝,扶着桌子晃了一晃,险些摔倒。宴溪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她,仅仅是双手握住她的手臂,没有多靠近她一分。宴溪深知,酒后所有一切都不作数,若是近一点,明日她想起,又会多恨自己几分。“备轿。”转身对下人说。
“不坐轿,我自己走回去。你甭管了。”春归说完向他双手抱拳:“告辞。”
她当真喝多了,感觉很热,还未走出将军府便开始解扣子,解到第二颗的时候被穆宴溪握住了手:“你当真醉的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
春归的眼直了直,仿佛听不懂他说什么。
宴溪叹了口气:“得罪了。”而后一个掌风劈在她脖颈上,春归晕了过去。
扛起春归向医馆走,边走边想该怎样与阿婆解释,后来一想:“为何要我来解释?又不是我利用别人又在别人家里醉倒。”
这春归看着细条条一个人,怎么扛着的时候分量这么重?
你可别吐本将军身上。
你倒是好心,一心一意撮合别人,又把自己的心上人送走了,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女子。
春归在宴溪肩上转醒,感觉到天旋地转,迅速闭上了眼睛,嘴里嘟囔一声:“贼人,劝你快点松手,宋将军来了你就完蛋了。”
宴溪的身子顿了顿,宋将军?宋为?
“宋将军能拿我怎样?”宴溪试探她。
“宋将军会拧掉你的狗头!”嗯,对,你真是长本事了,前一刻是欧阳先生,后一刻是宋将军。转而劝自己,她喊谁与你有什么关系,早都说好了互不相干的。
终于到了医馆,把她放在医馆门口,伸手叩了门,而后迅速闪身到一旁。开门的声音响起,传来阿婆的声音:“你个死丫头!”
宴溪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让你利用我,这回有你好受的。
转身走进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回事,怎么还想更一章呢?喝红牛了吗...
第38章 无盐镇中秋(一)
衣裳做好了, 穆宴溪和张士舟却消失不见了。
春归去军营找过一次, 大头兵摇摇头, 不晓得大将军和校尉去哪里了。春归倒是不担心他们的安危, 只是想着剩下那二百两银子何时可以到账。那三百两已经让青烟存起来了,剩下这二百两,春归准备寄去一百两给欧阳先生, 另一百两再去盘一家店面。
到了冬季, 面铺坐在外面吃面的人就少了, 医馆旁边的那家铺子空了下来,春归想着盘下来,这样冷的时候便可去到里面。春归也想过,盘一家店铺, 花销也就大了, 阿婆的酱肉做的好吃,可以卖各式的酱肉。
她都盘算好了, 就差穆宴溪那二百两银子了。
临近中秋之时, 春归早起摆桌椅, 看到一个人打着马经过, 到了面铺这里夹紧了马肚子想冲过去, 不是穆宴溪是谁?
“穆宴溪!”春归放下桌椅突然大吼了一声!吼声可以传到城外去,听起来甚至有些凄惨了。穆宴溪再想装聋作哑此刻也不成了,直呼自己的名讳了。调转马头慢悠悠折了回来,也没有下马,居高临下的看着春归。
春归一看他就气不打一出来, 拖了把椅子站了上去,虽然还是比穆宴溪矮了一截,好歹气势上不弱了。眉毛一立:“衣裳做好了,什么时候来拿?”
宴溪哦了一声,这事儿有些难办,母亲的银票还没有到,怎么着还得有十日。堂堂大将军捉襟见肘,说出来贻笑大方。还想跟她再打会儿太极:“这些日子有公务在身,改日让张士舟去取。”
“何时取?”春归听见改日,火气又大了一些。
“再过十几日吧,眼下实在腾不出空。”
“那剩下的银子呢?”春归感觉穆宴溪要赖她的帐,直接问他银子的事。
宴溪愣了愣,拐弯抹角的果然是为了银子?“银子待取衣裳的时候,让张士舟带给你。总得验了货才能给银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大将军说得对,既然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刚好大将军和张校尉今日在军营,午后我去送衣裳,顺便取银子。”
“.…………”穆宴溪感觉自己走投无路了,还想与她周旋一番:“我们一会儿就要走了。”
“你是不是想赖账!”春归忽然伸出水葱一样的手指指向了宴溪的鼻子,二人都愣住了。宴溪脸红了红,感觉一口气憋在了心口,过了好久才顺过来:“我是堂堂大将军,还能差你这二百两银子不成?”
“那你现在就给!”
“.……………”宴溪郁结,真想就地把春归法办了。“午后来军营吧!”扔下这句就跑了。
到了军营就把张士舟揪进了营帐:“我问你,你有没有二百两银子?”
“啊?”张士舟愣住了:“二百两没有,我的俸禄都是父亲帮我领的,五十两有。”
“嗯。你现在出去,给我凑二百两银子出来。”宴溪这口气受的,都过了这么半晌了,还是觉得胸闷。真是碰到一个混不吝,十几两银子能下来的活,她要你五百两,五百两就五百两吧,还追着你要帐,这还是人干的事儿吗?
张士舟脸突然凑到宴溪面前:“堂堂大将军,拿不出二百两银子?”说完便跑,宴溪手中的毛笔扔到了他屁股上,甩他一屁股墨水。
约么两盏茶的功夫,张士舟终于回来了,拿着一个布袋子,兜着二百两银子,放到宴溪的书案上:“喏。”又拍了一张纸:“这是欠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