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姑娘别哭
时间:2020-06-06 09:36:39

  “你爹那怎么办?”宴溪想到张士舟的爹, 虽是一个三品京官,但讲究多得很,人又很老派,张士舟这么做他爹那关他也过不了。
  “甭管我爹,我不是说了吗?他儿子多。这些年除了替我领俸禄,信都很少来一封。我成亲,他来,我高兴,不来,不强求。”
  “你想清楚就成。”宴溪拍了拍张士舟肩膀:“没想到你小子,是块硬骨头。”
  “我最怂了,是因为遇到真心喜欢的了,不想负人家。再说,我跟老大不一样,我呢,就是一个校尉,身上没那么多担子。老大不成,老大要成亲,那得是天选之人。”张士舟突然想起春归,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春归的好,老大能看出来吗?
  宴溪没接他话茬,起身向书房走,丢给张士舟一句:“过来研墨,给你递折子。”
  二人这样一忙活,就要天亮了。眼下是过年,到处其乐融融,宴溪难得赖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起身后打了会儿拳,出了一身汗,十分通透,又去浴桶泡了会儿。消磨了大半日,才牵着马去营地。
  刚到营地,便看到张士舟拿了一封信给他:“喏,家书。”
  宴溪拆开信一看,母亲写来的。说进宫碰到了清远公主,闲聊了几句,清远公主今年有云游的打算,从京城到青丘山。过了年三十就启程,约么五月就到。母亲还在心中叮嘱宴溪,人到了,要好好招待。左右宴溪六月也要回京,不如二人一道。
  张士舟看宴溪的脸色青了白,白了青,料想有什么事。把头凑过去一看,娘诶,清远公主要来无盐镇?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清远公主二十了,再不嫁就困难了。说白了,这是皇上、穆老将军和清远公主达成共识了,放她出来这么一趟,搞定大将军,从此大将军就是驸马爷了!
  “我怎么说来着?大将军要成亲,那得是天选之人。您看,天选之人千里追夫了。”张士舟觉得这是好事,大将军前几年就动过求娶清远公主的心思,只是当时有些阴差阳错。这会儿清远公主都主动追来了,堂堂公主千里追夫,无非就是给大将军一个台阶下。
  宴溪把信收起来,他可以出征躲着成亲,但清远来了,他便躲不了了。不知怎的,觉得心绪烦乱。指了指营帐门对张士舟说:“你出去。”
  一上午的悠闲自在全没了。宴溪心里憋着一团火,觉得这营帐也不顺眼,起身牵了马奔城里走。到了医馆下了马,推了门看到薛郎中在看书,春归在写字。她不知怎么写的,脸颊上沾了一滴墨,抬着毛笔迟迟没有落下,不知在想什么。
  他轻轻走过去,看到纸上赫然写着欧阳两个字。
  宴溪心里紧了紧,问春归:“写什么呢?”
  春归笑了笑:“给欧阳先生写信呢!”
  “嗯。京城送来的烟火我不放了,一会儿找人给你抬过来吧,你自己玩或者给小孩子玩。”
  “那么多,都不放了吗?”春归一双眼睛睁的很大,显然是开心了。
  “不放了。”
  “哦。”春归哦了声,看了看宴溪,觉得他今日有点怪,又说不出哪里怪。
  宴溪看春归,她的毛笔还拿在手上,脸颊上那滴墨也不知道擦,还咧着嘴跟你傻乐。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什么都不懂,还每晚跟欧阳站在街边说话,一说一两个时辰;什么都不懂,酒醉了知道用宋为威胁人。
  “你不让我坐下?”宴溪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二人这么干瞪眼,她也不知给自己个台阶让自己坐下。
  “小凳不是在那吗?”春归有些莫名其妙,伸手指了指对面的小凳。意思是就在那呢,你自己不会坐吗?
  宴溪不听她的弦外之音,兀自坐下了。拿起春归面前的书翻看,也不说话。
  “.……………”春归看着他觉得他有点烦人,想赶他走又不好意思,毕竟他刚刚送了自己那么多烟火。那些烟火若是上元节那天放,镇上的孩子们不知道多开心。想了想,管住了自己的嘴,低下头继续写信。
  春归其实很少给欧阳写信,欧阳一直向京城走,行踪不定,写了信他未必能收到。眼下小飞龙他们到了京城,京城接镖的地方春归知道,之前去过一次。就想着写给小飞龙,让他转交给欧阳。
  想问问欧阳先生在京城吃的好不好,何时开始应试,有没有准备好…可这些跟流水账一样,没什么意思,体现不出自己的文采。拧着眉写两个字就把纸团了。
  宴溪拿着书根本看不下去,对面坐着自己心上的人,然而心上的人在绞尽脑汁给别人写信。“不会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她。
  春归点点头:“不知道该写什么。”
  宴溪捡起她团的纸,打开看了看,字迹清秀工整,想来这些年没少下功夫。“看这字迹倒是不错,只是落笔还有些轻。你这样,先写几封练练笔,整整思路。”
  “怎么写?给谁写?”
  宴溪吸了口气,皱了皱眉:“我眼下倒是不忙,你给我写,我帮你看看。”
  春归点了点头:“那倒也是办法。写的不好,欧阳先生会以为我没有好好练习。那我给你写。”说写就写,提笔在纸上写下穆宴溪三个字,下笔流畅如行云流水,这三个字写的极好看。宴溪脖子伸过去看了看,又缩了回来。
  过了片刻,春归把写好的信装进信封,递给穆宴溪:“写好了,你看看。”
  宴溪一本正经打开信封,拿出信,赫然七个大字,不带一点水分,写的极好看:“穆宴溪是王八蛋。”
  “如何?”春归把小脸凑过来,笑嘻嘻的问宴溪。
  宴溪万万没想到,她写给自己的第一封信,竟是这么的…不拘一格。不动声色把信收起来,揣进衣袖:“落笔如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在心里打了千百遍腹稿。”说完看着春归,她的小脸就在眼前,眼中闪着狡黠,刚刚捉弄人剩下的那点得意体现的淋漓尽致。“再练练,兴许就能出师了。”说完接着低头看书,让春归接着给自己写。
  过了半晌,春归写完了。又把信装进信封,递给宴溪。
  宴溪心知她写不出什么正经玩意儿,还是一本正经的打开信封,拿出信,嗯,这回字数倒是多了些:“穆宴溪是乌龟王八蛋。”
  宴溪心里梗了梗,想拧掉面前这些小脑袋:“不错,比刚刚那封文采更甚。”说罢收起来,塞进衣袖。“我觉得你还得练练。”真诚的对春归说。
  春归点点头:“那我再练练。”
  沉下头去继续给穆宴溪写信,穆宴溪看她的小脸儿认认真真,眉头微微皱着,这回应当是用了心的。写的时间也就,写完了装进信封,递给穆宴溪。
  经过刚刚两回,穆宴溪彻底知道春归写不出什么正紧玩意儿了,但还是一本正经的打开信封,拿出信,好家伙,这回是真用心了:“穆宴溪是世上最坏的乌龟王八蛋。”宴溪笑出了声,把信揣进袖口。而后正色对春归道:“我觉得你眼下,思路清奇,落笔有神韵,可以给你的欧阳先生写信了。就照刚刚给我写那几封信去写,准错不了。”
  “那欧阳先生会不会不理我?”
  “不会。欧阳先生不仅不会不理你,还会给你回信。”回信训斥你一顿,训斥的你体无完肤,让你以后再也不敢给他写信。
  “欧阳先生会回什么呢?”
  宴溪指了指春归面前的纸和笔:“递给我,我给你操练一下,你就知道欧阳先生会回你什么了。”
  春归将信将疑的把纸和笔放到宴溪面前,宴溪心里憋着气呢,写三封信骂本将军,你真是当朝第一人。就属你本事最大,你看本将军怎么收拾你!
  抬起眼看看春归,将下巴向一旁指了指,意思是你别看,一边呆着去。
  春归连忙搬着小凳坐到薛郎中对面,与薛郎中说话,眼睛却不时瞟宴溪一眼。他写的那么认真,又写了那么久,不知写些什么。
  过了半晌,宴溪把信塞进信封,朝春归摆摆手:“你来,给你的信。”
  春归也一本正经的拆开信封,打开信,看到上面赫然几个大字:“对,穆宴溪是世上最坏的乌龟王八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将军漫漫追妻路开始了...然而清远公主千里追夫路也开始了..
 
 
第48章 无盐镇女子(二)
  春归拿着信笑出了声, 她站在那, 双手掐着腰, 捂着肚子笑了许久, 甚至脸上那滴墨都染着笑意。宴溪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春归不笑了,歪着头看他, 不懂他的意思。
  宴溪又指了指:“墨。”
  “哦。”春归伸手抹了自己的脸, 那块墨哪里是这样一抹就掉的?转眼就成了小黑脸儿。
  宴溪叹了口气, 走过去,拿起帕子,替她擦了擦脸。春归细腻的肌肤仿佛烫到了宴溪的指腹,他的眸色深了深。
  春归意识到二人行为有些出格, 头向一侧偏了偏。
  与春归在一起, 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张士舟从营地来到医馆, 一进门看到宴溪在这, 愣了一下:“您怎么在这?”
  宴溪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别乱说话:“本将军在帮春归练习写信。”
  “哦。”张士舟狐疑的看看宴溪, 又看看春归。春归倒是面色如常, 宴溪呢, 总感觉哪里不对。难道大将军还对春归有心思?!
  “老大,晚上我要带青烟去小馆子尝鲜,就不回府上用饭了。您别等我。”张士舟的意思是到点了,您该回府了。跟春归这呆着算怎么回事?
  “我也不回府用膳了。听说无盐河边新开了一个馆子,有各式各样的点心还有此处难得一见的果子, 我去尝尝鲜。”说罢看了春归一眼,她听到点心和果子之时,眼睛亮了一下。宴溪朝春归抱拳:“告辞。”作势要走,开了门出去,却没听见关门的声音。一回头,看见春归一条腿支着门,正回身拿她的兔毛斗篷,转眼间就披上了。
  “你去哪儿?”
  “我去无盐河边走走。”春归一边说一边带棉捂子,她倒是会照顾自己,棉捂子兔毛斗篷一样不少。
  宴溪嘴角的笑意止不住:“那敢情好,顺路了。”
  “对对对,顺路。”张士舟和青烟从后面赶了上来:“我们也去无盐河边,咱们一起。”他说完拉住了宴溪,让青烟和春归在前头走。
  “怎么了?”宴溪看他怪模怪样的,问他。
  “老大,您今儿在医馆呆了一下午?从军营出来就奔医馆了?”
  “对。怎么了?”
  “为何呢?”张士舟不解,清远公主要千里追夫,您还在这里勾搭春归。“您是不是对春归有旁的心思?”
  宴溪看了一眼张士舟,自己的心思被旁人看出来了,多少有点不自在。张士舟惊讶的看着宴溪的耳朵脖子全红了,愣了。
  “.……………您对春归…真的动心了?”那怎么能够呢,当年扔下一袋银子就走的人是你啊,怎么这会儿还吃上回头草了?穆大将军不是从来不吃回头草吗?
  宴溪点点头:“对。眼下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她心里有人。”
  “可您到了六月就要回京了,清远公主眼下又要来了..”
  “我再说一遍,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我活这二三十年,还没对一个女子这样过。我就想对她好,她心里有我没我我都不在乎。”怎么会不在乎呢?她按着一张纸提笔写信是给欧阳先生,换谁心里不难受?那能怎么着,谁叫自己心里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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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走到冀州的时候生了一场病,小飞龙的镖队因着着急便先走了。他在冀州呆了十几日,病好的时候已快过年。索性就在冀州多留了几日。
  冀州虽是距离京城不远,却是一个很闭塞的小城。欧阳住的客栈在这个小城的城边,过了年,城里的人会串门。大人带着孩子去拜年,街上碰见人,孩子会规规矩矩的弯腰行礼,与无盐镇的孩子比起来,老成持重许多。
  欧阳每日会推开窗透气,顺便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他吃的极简单,早上一碗清粥,一碟咸菜,一个馒头,晌午一碗面条,晚饭几颗花生。常年这样朴素,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清爽。加之人很和气,令客栈的小二对他格外好。
  这一日他在窗前写文章,一阵风吹来,吹散了他的纸,站起身想拦回来,却失手甩出了毛病。
  “大胆!”楼下传来一声娇喝,他连忙站起身,把头探出窗外,一个红衣女子正抬头怒视着他的窗子。那女子的脸上,赫然是自己毛笔的黑墨。欧阳连忙对那女子作揖:“实在对不住,刮了一阵邪风。”
  “是风邪还是你邪!”那女子显然气急,她身旁不知何时站了几个人,各个精瘦高挺,看着他的眼神有一些杀气。
  欧阳心道今日算是碰到煞星了。连忙跑出去,下了楼。刚出客栈又对那女子道歉:“姑娘实在对不住,我刚刚在写字。刮了一阵风,吹走了我的纸,想伸手去拦,又不小心甩掉了笔…”他态度诚恳,眸光清澈,看着就不是坏人。
  那女子的怒气消了些,又抬头看了看窗:“大冷天的,你开窗写文章?”
  “.……”欧阳愣了愣,这事儿说来话长了,但转眼看她,似乎是要探一个究竟的,于是叹了口气说道:“前些日子惹了咳疾,胸闷气短。尤其是每天这个时辰,不得不开窗。望姑娘见谅。”
  那女子没做声,她身上有一股凌厉的贵气,会令人生一丝怯意。欧阳看了看她的脸,还没擦,于是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帕子已经有了毛边,好在干净。递到她面前:“对不住了,姑娘擦擦吧?”
  红衣女子看了他一眼,拿过帕子抹了抹脸。他的帕子上有一股清新的味道,不是脂粉味,单纯就是一种味道,干净好闻。她擦过脸,将帕子递给身旁的人,那人收起了帕子。
  “这家客栈人多吗?”红衣女子不与他纠缠前面的事,转而问他别的。
  “眼下刚过了年,人倒是不多,很清净。”欧阳如实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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