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舟嘴贱,跳到一旁:“我们是担心那女妖伤了将军,她那一把,可把将军推的不轻!”身旁的士兵不敢笑,脸紧紧的憋着,憋的青紫。
宴溪瞪着张士舟,果然,自己的部下看到了。他的脸晴了阴阴了晴,眼眯着透着寒光,有要杀人灭口的意思。吓的张士舟躲到其他人身后,侧着脸说:“属下知晓将军是在用苦肉计。”算是给宴溪一些面子。
宴溪狠狠瞪了他一下,扔下一句:“给本将军去旁的路画图,别让本将军看到你!”转身走了。
这山上的暮色四下,二人经历这一日好似熟了一些。远远的,看见阿婆站在小径那里等着他们,待他们走进,责备的看了春归一眼。
“这么多野物,可以晒干了隆冬时候吃。”阿婆自言自语道。
“阿婆,这些日子我跟春归多打一些回来,这样天冷了,不愁吃的。”宴溪适时的补上一句,不待阿婆点头,就挑着扁担去溪边了。
大有要在这山中一辈子过活之意。
第8章 青丘岭问情(三)
宴溪与春归,日日早出晚归,眨眼便过了十日。
秋来了。
这一日一推门,一阵寒意袭来,春归哆嗦了一下,连忙回身找了件兽皮裹在身上,她这一打扮,倒真像一只小兽了。也没忘记宴溪,找出一件也给宴溪披上,宴溪人高马大,那件兽皮裹在身上跟女子的肚兜一样,倒是多少管事。二人迎着风透着寒,披星戴月走了。
今日走这条路,之前春归从未带他走过,从一片林子穿出去,走一条小径,在小径尽头,左转进林子。那片林子,脚下盘根错节,头顶叶子连着叶子,一丝缝隙没有,显然是一处深山老林。
倒是比之前暖了一些。
春归在前面快速的走,不知走了多久,宴溪甚至有些疲累,终于得见天光。又是一条小径,纵向天边。抬头看了看日头,差不多未时了。
“春归,今儿不打猎不采药了?”宴溪有些纳闷,追上在前面疾走的春归,小鹿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不。”春归没有停下,他们要快些走,这样夜深前还能赶回草庐,若是脚程慢,就要明儿个了,不能让阿婆担心。
“那咱们去哪儿?”宴溪被她搞得摸不清头脑,微喘着问她。
春归停下来,指指他身上的兽皮:“太小。”宴溪明白了,这女子,看他批的兽皮太小,带他去寻兽皮,看这架势,是要带他打一头兽?好家伙,宴溪想到这竟隐隐有些兴奋,摇头晃脑的冲到春归面前:“是去打兽?”
春归看他的傻样子,笑出了声:“不。”
转身走了。
二人低头继续走,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林子里一块空地,平地起了一座庵。那座庵,远远的看上去,被林子包围着,颇有遗世独立之姿。春归走到门前,抓起木门上的铁环叩起了门,叩门声在林子里响了又响,直冲霄汉。
过了许久,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稍等。”又过了许久,庵门开了,一个年老的姑子开了门,看到春归,脸上顿起了一丝暖笑。
“施主。”她双手合十,朝春归施礼。
春归亦十分虔诚,双手合十向她回礼:“比丘尼。”她回过礼后从怀里掏出一包盐巴塞到那老姑子的手中。盐巴,无论在大齐还是西凉,都是紧缺之物,春归却给了她一包,可见春归与她,感情不浅。
宴溪还在思忖,春归已经随那姑子从里院牵出两匹马,给了宴溪一匹。
“走。”春归对他说,不待宴溪反应,她已出了庵,翻身上马,宴溪连忙追了上去。
春归竟然会骑马,宴溪与她并肩而行,转头看到她的神情,小脸紧绷着,机警的看着眼前。宴溪的心荡了一荡,果真是个奇女子。
二人片刻不歇,终于在日落前到了一个山坳。此刻山坳里三两户人家,炊烟袅袅。春归远远的打了声哨子,一个男子推开木栅栏,把手架在额前看了看,而后笑了起来。大声喊:“这是谁家的小女儿!”
春归下了马,刚把马拴在栅栏上,就被那壮汉抱起来扔向了天空。从屋里又出来几个人,看到是春归,都围上来,围成一个圈儿,春归被越扔越高,她的头发在风头翻飞,整个人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玩了好一阵才歇下来:“小女女,你怎么来了?”
春归在地上晃了几晃才站稳,拂了拂脸上的发丝,指了指宴溪:“兽皮,天冷。”
那壮汉认真的打量了宴溪,与他们山里人不同,这男人面皮白净,看着还算斯文,又看了看春归,心眼这怕是阿婆给春归相看的人,阿婆眼光倒不赖。于是转身进去,拿出一张巨大的兽皮,走到宴溪面前:“来,这位哥儿,我帮你穿上。”
宴溪任那壮汉扯下他身上那件小兽皮,给他裹上那件大的。他看了一眼兽皮的皮毛和纹路,是虎皮。从前听闻山中的汉子,各个英豪,能打虎,总想见见真人,今儿终于得见阵容,再看那汉子,眼神中竟带着敬畏。这兽皮,在初秋的傍晚山间,裹在身上,一股热气缓缓蹿进了身子,无比熨帖。
“小女女想吃什么?”壮汉给宴溪裹完兽皮,转身问春归。
“不,回去。”春归拍拍他的肩膀:“改日。”
而后上了马,走了,没有一句客套。宴溪抱歉的看看大汉和山民,他们似乎习惯了一般,转眼便散了。
月亮已经升上了天空,二人骑着马赶路。这一整日只吃了两个饼子,这会儿是真的饿了。但春归归家心切,一路都没有作声。到庵里还了马,已近戌时,待穿进那片密不透风的林子,偶尔会传来几声奇怪的声音,透着瘆人。宴溪倒是不怕,他担心春归怕,走到春归身旁,拉住了她的手:“有我。”
林子里黑漆漆一片,二人看不清对方,只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和呼吸。宴溪伸手揽住春归,把她揽到自己的怀里。这一日,她不言不语,一个女子,翻山越岭,只为给他找一身兽皮,再是冰块的心,这会儿也会化了。
这些日子,自己那些登徒子的脏污念头,与今日的春归比起来,简直应下地狱。打今儿起,不能那样对她了,这样一个剔透的人,不能被自己污了。宴溪感觉怀里小人的顺从,觉得可惜了,哪怕她有一点,有一点不好,自己都能对她下狠手。就这样想着,出了林子,一阵狂风灌了二人的口鼻,裹挟着冰雹。
这山里就是如此,一日分四季,脸说变就变。二人定是不能赶路了,春归对宴溪喊了句:“跑。”便在前面跑了起来,片刻便进了一个山洞。她打起火石,在洞中找到一些干柴,支起了火。
二人坐在火边,听着山洞外冰雹砸在树上的声音,恶狠狠不留余地,想毁了这人世一般。春归的脸有一些惨白,她打小怕打雷下雨,今儿这冰雹,来的这样急,阿婆又不在身边,一时之间觉得有些无助。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把头埋进去,这样能好一些。
宴溪从未看春归如此,思虑良久,才明白这女子是怕了。于是轻声问她:“春归,你怕吗?”他的声音伴着噼里啪啦的篝火声,带着一丝暖意。
春归埋在膝间的头点了点,抱着膝盖的双手又紧了紧。
宴溪的心,疼了一下。他坐到她的身边,拉起她,把她拉到自己的怀中。轻轻拍她的头,对她耳语:“别怕,我在。”
春归在他的怀中,感觉无比温暖和安全。
篝火炙烤着他们,渐渐的,便觉得奇热无比。宴溪脱掉了自己的兽皮,回身看到春归的脸已经通红了,小声问她:“热吗?”
春归点点头,也脱掉了自己的兽皮,终于好过一些了。她贴着宴溪紧紧坐着,此时静下来,才觉得了饿。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饿。”她的小嘴憋了憋,又舔了舔唇:“渴。”
又渴又饿。
宴溪何尝不是,他看了一眼外头,夜色那么深,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冰雹的声音。
“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我去给你找水。”宴溪担心春归害怕,小声安抚她,而后拍了拍她肩膀,站起身,走到洞口。
伸出手,冰雹打在手上,生疼,他生挺着,终于接了满满一捧,转身回到洞中。自己拿起一个放到口中,山里的雨干净,这冰雹,竟不比山泉水差。又递到春归面前一颗:“喏。”春归看了看,开心的咧嘴笑了笑,一口叼住他的手指,含住那颗冰雹。
宴溪的心飞了起来。
也是经过事的人,却被这小小的一个动作诱惑了,比那些女子在面前轻解罗裳还要更甚几分。他慌忙逃到洞口,外面的寒气浸的他渐渐清醒,刚刚身体起的躁动过了许久才平复下去。
“还吃。”那罪魁祸首却在身后要求还吃,宴溪回头看了看她,篝火映着她的脸庞,粉嫩白皙,粗布衣裳之下露出的手腕纤细柔弱,微张着唇,看着他,对他说还吃。
他转过身,向雨幕中走了一步,冰雹砸在他的脸上,生疼。又向后撤了一步,但身子已然湿透了。他又伸手接了一捧冰雹,走到春归面前,示意她伸手接着,放到了她掌心。而后坐到一旁。
湿透的衣裳裹在他的身上,紧绷的肌肉轮廓右眼可见,春归吃了那一捧冰雹,抬眼看了这一幕,不知为何,竟咽了咽口水。而后觉得不妥,偏过头去。
这雨,下的这样肆无忌惮;山洞中的二人,各怀鬼胎。
从前为他疗伤,看到他的胸腹,竟是管中窥豹。而今这雨,让他原形毕露。春归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真的是与自己天壤之别。在她还未意识到之前,竟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身上的肌肉。
………
作者有话要说: 日子太苦了,明天吃点肉吧?
第9章 青丘岭问情(四)
宴溪的眸色猛然变深,他身体里的兽咆哮了一声。抓住那只造次的手,看着她:“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阿婆可有教过你,男子的身体不宜乱碰?”他步步为营,春归寸步不让。换了旁的女子,直接就地正法,可她不行,她是春归.她什么都不懂...
宴溪眼睛闭了闭,向一旁移了移.恰巧此时,炸了一声响雷,春归叫了一声扑进了宴溪怀中.宴溪的心中也炸了一声响雷,他的手摊开,许久不曾放下。
想推开春归,春归却在他怀中摇了摇头,把他抱的更紧。
“春归...你现在放开我,兴许一切还来得及.”宴溪说着这样的话,心里却叫嚣着春归抱紧他,这样他便有理由更进一步.色字当前,前头心里那些迂回曲折眼下所剩无几.
“春归…”宴溪出声唤她,双手捧起她的小脸,她因着怕,眼睛微闭着,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此刻的宴溪是春归的救命稻草,她打小怕的东西就那么几样,这响雷一声一声炸在耳边,每炸一声,她的睫毛都抖上一抖。宴溪的心像暴雨中飘零的叶子,上上下下飞来荡去,春归的唇是这片叶子的归宿。
叶子找到了归宿,而春归,抓紧了自己的救命稻草。她微睁着眼,看着面前这个人,恐惧消失了,她抬起自己的手抚上他的面庞,如平日抚小鹿的头那般,是在谢他。宴溪所有的退路都没了,他的手移到春归脑后,加深了这个吻。
她的唇齿之间有草庐前那条小径上常年飘着的青草香气,顺着这香气,便能走进草庐,草庐内,是这人世间最好的去处。第一眼见她,他身负重伤,血流了那么多,伤口扯着疼,却对那眼前身着肚兜的仙子动了色心,这些个日夜,与那色心决斗,他活了二十多载,没对任何一个女子动过如此不堪的念头,没用过任何不堪的手段,所有的女子都是心甘情愿,他把自己所有的坏都用在了春归身上。
这个吻细致而绵长,时而温存,时而激烈,春归顺着他,由着他,她心里知晓这样不好,这样不对,这样有违阿婆的教诲,但她此生从未任性过,只有这一刻,她想违背阿婆,她是真心喜欢与宴溪这样,不仅喜欢,不知为何,她觉得不够。
她的拳头在宴溪的后背轻轻的擂了擂,宴溪怕她不甘愿,终于停下这个吻,微微抬起头看着她,等候她的发落。
春归的呼吸急了急,她顺从自己的本心,沙哑着声音说道:“校尉,不够。”想来,她竟从未问过他的名字,也兴许他说过而她不记得。
那句不够彻底摧毁了宴溪,他的内心满是惊叹,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子对他说不够,怎么会不够,很快你就会觉得我给的太多。
“春归,你可知我们现在在做什么?”宴溪即便再乌糟再不堪,也不愿落得诱拐民女的罪名,他强忍着悸动,问她。而眼前的女子却摇摇头,不懂。
“你我现在所做之事,会把你从女子变成妇人,而很多人,要成亲以后才能行这种事。”
春归听到成亲二字,心里惊了一下,她不要成亲,成亲就不能与阿婆在一起,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不成亲。”
“对,我不能与你成亲,所以我们不能继续方才的事。”宴溪说着,向一旁侧了侧身子。
“不成亲,要继续。”春归平日里懒得说话,她觉得说话很累,说了这六个字便觉辛苦,也不知宴溪懂不懂她的意思。宴溪自然懂,他获得了她的首肯,他没有诱拐民女,这女子心甘情愿。
把春归揽进自己的怀中,终于得意放开手脚驰骋。
宴溪的每一个举动,在春归那里都是新奇的,她闭着眼想起青丘岭的春日,那片林子绿了,那片花海绽放了,那些蜂儿飞来了,那只小鹿去追蝴蝶了,春天与麦子,都是新的。自己也是新的。
自己酿的蜜没有他的吻甜,是的,他的吻,不仅在她唇上,在每一处,她的眼有些濡湿,是新的,春天、花海、林子、蜂儿、小鹿、蝴蝶、自己,都是新的。春归爱着春天,也感激眼前这个人。
而宴溪,为这女子的主动与顺从惊叹,他从前不信,有些女子无师自通,今日终于得见,这女子,竟如此聪慧,仿佛她生来只为这一刻。
“春归,阿婆教你背过诗吗?”宴溪呢喃着问她,春归没有说话,在心中点了点头,阿婆教过,阿婆教过很多诗。
“你可知作诗讲求起承转合,我遇见你可谓起..你救我可谓承…”宴溪让自己慢下来,他希望春归记得他的话:“我们被困在山洞里可谓转,接下来..便是合…”宴溪吻住了春归的痛呼,这世间姹紫嫣红,从前宴溪觉得每个女子都是一种颜色,而这一刻,他看到一整个春天。
…………
暴雨终歇,春归在一片温润中睁开了眼,看到眼前空无一人,她穿上衣裳出去找,看到洞口被树枝堵住,折腾了好久,才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