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无盐镇?叫月小楼吗?”张士舟在信中什么事都写,确实写到一个名为月小楼的戏老板到了无盐镇,月小楼风华绝代,常常与春归一起玩。
“.…你怎么知晓?”宋为惊讶的看着宴溪。
“我问你,这月小楼,对男子和对女子一样吗?”宴溪这些日子本就忐忑,听宋为说他怀疑自己断袖之癖,突然更紧张。宴溪见过戏老板,好些戏老板台上台下功底一样深,男人女人都逃不过戏老板。
“我不知…”宋为嗫嚅着,显然被宴溪问傻了。
“你说你怀疑自己是断袖之癖,我问你,你迷的是他台上的风姿还是台下的?”
“.….我不知….”
“所以,不要轻易下结论,再等等,兴许会有不同。”宴溪眼下不担心宋为,宋为与他一起长大,他爱的是男是女都不影响他是宋为,何况不论他爱的是男是女,都不影响宋为是他好友这件事。他担心的是春归,春归单纯,若是被戏老板骗了,后果不堪设想。宴溪被这个念头吓的一激灵,连忙连喝了几口茶压惊。
宋为本来很沉重的心情,说宴溪说了几句后顿觉尚有转机,自己怎么会是断袖呢?若是断袖,从前跟女子那是怎么回事?显然不是。那为何会这样想月小楼?为何二人在一起所有的事都那样清晰?
他想不通。站起身在宴溪的书房内踱步。
“我想去无盐镇。”宋为突然站下:“不是要换防了吗?不必等到过年了,就眼下吧!让我去无盐镇。我..”他得见见月小楼,搞清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些细微的感受究竟是什么。
“我不反对你去无盐镇,但你得给我些日子。永安河茶楼里逃跑的女子…找到了…”宴溪坐下来,把手放到宋为的膝盖上:“你得帮我,我要娶春归,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我一生就娶这一回,我得过了皇上和我父亲那关。”
宋为听说人找到了,凑到宴溪面前:“那位看上的人,什么样?”
宴溪笑了笑:“倒是不俗。二十有六了,一身宽袍,眉眼舒适,看着有些寡淡。”
“那位…喜欢寡淡的?”
宴溪摇了摇头:“她只说要帮我,允许那位见她一次。”
“何时?”
“还未与皇上摊牌。这张牌得好好打,往好了打。”正说着话,小厮来敲门:“宋大人,您府上来人了,要您马上回府,说是三小姐逃家了。”
“?三小姐,你说的是三小姐?”宴溪记得宋为的妹妹,那个不言不语温吞吞的三小姐,与宋为一样,在太傅的子女中也算怪胎。
“是,宋府的人是这样说的。说是今儿傍晚去给三小姐送饭,发现人去屋空,银子细软银票都收拾干净带走了。”
“你妹妹会逃家?”宴溪觉得有些稀奇,看着宋为。
宋为正在生气:“我爹,要把她嫁给常大人的儿子,京城谁不知常大人的儿子是什么货色?常年逛窑子的主,动辄对女人打骂。三妹虽是平日里温吞,却是一点没看上那常公子,昨日与我说过要逃家,我以为她在玩笑。”
“那你快回去罢!”太傅不好招惹,若是宋为刻意回避了,不定要出什么乱子。于是摆了摆手要宋为快走。
“我不回去。”宋为起身:“我去找找罢,若是找到了,就把她送走,让我那个爹断了那份拿她做人情的念想。”
“我与你一起罢!”说到底还是不放心宋为,二人穿戴整齐后出了门,这事儿也不好声张,只能冒着雪去找。这会儿雪下的大,把所有线索都该没了,他们找了许久也找不出个所以然。“不会出什么事吧?”宴溪在大雪中冲着宋为喊,宋为摇头:“不会,我那个妹妹,别看是个闷葫芦慢性子,机灵的狠。”
“这样大的雪,她出城的可能不大。平日里有交好的人吗?”
“她平日里不大出门,那些名门闺秀也不爱与她玩..没有交好的人。”
“那她…有如意郎君吗?”
“没有。”宋为摇摇头,这个她敢肯定。
“那就跑不远,命人在城里找吧,茶楼、酒馆、客栈…都翻一翻,这样大的雪,咱们这些汉子都走不远,何况是她。”
“成。”
二人摆脱了宋家的尾巴,在京城里找,找了大半夜,终于在永安河边一个客栈里问出了眉目:“说是有一个女子看着十分狼狈,被一个男子背了进来,后来男子走了。”
“住哪个房间?”
小二向上指了指,二楼,靠右。
二人连忙上楼,走到那间房外,宋为伸手叩门,小声说道:“三妹,是我。”
过了许久,听到门内奇奇怪怪的声音,而后门打开了,一个肿着脸看不出长相的女子跳着给他们开了门。宴溪见过三小姐几次,每回都觉得那女子不言不语,做事慢吞吞,多少有些持重,今儿再看,完全是另一个人。宴溪忍不住笑出了声。
三小姐自然记得宴溪,听到他笑她,责备的看了看他,柔和的说道:“见笑了。”而后跳着回到床上。
“你倒是胆子大。”宋为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脚,肿的不成样子,再看看她的眼,被风雪打的通红,兴许还哭过,这会儿整张脸肿的有些狼狈。“想逃家为何不对我说?脚扭成这样,怎么到这的?”
“碰到一个好心人送我来的。”她没准备多说,自己的脚被两个男人这样盯着多少有些不妥,于是不动声色向回收了收,收进了被子:“我不嫁常家少爷,我看他反胃。”
宋为笑出了声:“你急着跑什么,你没看上常家少爷,人家也没看上你。说是毁亲了,想找个大户人家受宠的女儿。说白了,觉着你在宋家地位低。”宋为并未刻意回避什么,他与这个妹妹的处境京城谁不知晓?“但你既然逃出来了,也别轻易回去。穆将军藏人一绝,咱们求求他,找个地儿藏你几日。让那个老东西也着急一回。”
三小姐听说“老东西”三个字,慢吞吞的说道:“不回就不回。”而后指了指自己身上:“有的是银子。”
宴溪终于忍不住了,大笑出声,对宋为道:“三小姐..从前竟是看不出,三小姐,也是有一些骨气的。这样吧,我在京郊有个宅子,过些日子送你回去,就说你出门游玩了几日。”
说完话就冒着雪把三小姐送到了京郊。
======================================================================================================
姜焕之在京城多待了七日,这七日没做旁的事,只是与清远一起亲手装了一面书墙。那书墙有棱有角不规则,像极了清远的性子。
二人在一起做书墙,免不了拌嘴。多数时候清远说不过姜焕之,就倾身过去吻他,倒是管用,每当她吻上他,他的言语就温柔许多。
“无赖。”姜焕之放开怀中的清远,低声说了她一句。
清远眉头挑了挑:“找着法子治你就无赖了?你也可以找法子治我。”说完这句看到姜焕之表情变了变:“你确定?”他的那句你确定,在清远的唇边,温热的气息到了她的脸上,竟令她脸红。
清远有分寸,自己失魂落魄那一次,已是出格,日后想想很后怕,若是父皇怪罪了,受罪的是姜焕之。她不敢再向前迈一步,父皇在前头挡着,她深知父皇的底线,生怕再走一步,姜焕之便从这人世间消失了。
她正襟危坐,道了句:“不确定。”
姜焕之笑了笑拿起手中的木板,将最后一块钉了上去。
“大功告成了,明日我也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欧阳安排了一段先婚后爱细水长流的感情。只是最近着实太忙,一直没建新文链接,差不多周末吧,把我的心头好欧阳的链接放出来。
知道大家不喜欢看虐文,然而其实有一对是BE的,这几天有考虑过改后面的文和大纲,后来想想还是忠于自己最初的想法。悲喜同时存在才是人生呀!
第90章 身在此山中(二)
姜焕之说他要走了, 清远半天未缓过神。直至姜焕之装完最后一块书板, 转头看着她。她的脸沐浴着冬日的阳光, 本就生的艳丽, 而今被镀上了一层暖色。姜焕之的心动了动。
他的手轻轻抚上清远的脸,倾身去吻了吻她的鼻尖,轻声问她:“木柔, 你怕吗?”清远醉在他的温柔缱绻之中, 一时之间竟不知他问的是什么, 只是凑到他的唇边就纠缠他。动作大了些,竟是将姜焕之推倒到地上。清远不知自己怎么了,她只想这样与他纠缠,感觉到姜焕之欲伸手推开她, 她一把将他的双手按在脑旁, 牙齿咬在他的下巴上。
姜焕之闷哼了一声,翻过身去压住了她。
“怎么咬人?”他沉着声问她:“你是小兽吗?”
“就是要咬你, 你能把我怎样?”清远笑着与他叫板, 看到姜焕之的眉头蹙了蹙, 而后偏过头去含住了她的耳珠, 并用牙齿轻轻啃咬她的耳骨。清远抖了抖, 直觉想逃离,双手却被他压在两侧,只得咬着牙不做声,身体却在剧烈的起伏。
姜焕之在她的身上点火,那火一阵烈过一阵, 清远有些怕,出声唤他:“焕之…”她的声音水一样流到姜焕之的耳中,令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而后抬起头看她。
“怕吗?”他问清远。
清远摇摇头:“不怕,女子都要过这道关。”
“怕你父皇吗?”姜焕之问的是这个,这几日他每每感受到清远的克制,深知那是因着她父皇。
清远冷静了下来,她的眼角有些湿润,看着姜焕之:“我希望我不是公主,那样或许可以任性些。”
姜焕之松开她的手站起身,到窗边坐下。他不知该对清远说什么,他从未觉得自己与她会有什么结果,这几日,不过是任性为之。即便任性,也恪守着礼节。然而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么些年没对人这样动心过,清远是在那之后的头一遭。
把清远揽到自己的腿上坐着,对她说道:“清远,你听我说,这世道就是如此,没有谁会事事顺心。你我之间,走到今日,够了。你会有你父皇为你选的驸马,而我,也终将会娶妻生子。”
清远忽然落下泪来,深深看着他:“你心真狠。”
“不会痛很久,信我。”姜焕之这样劝清远,说的尽是违心的话,清远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他怎会允许这个公主嫁给他这样一文不名之人?这样想着,觉着心中渗出一点血来。自己怕是中了青丘山上的毒蛊,倾其一生,爱而不得。
“你都不肯争一争,哪怕一次。”
“与谁争?与你父皇吗?”姜焕之心中没有说出的那句是我根本不必争,你其实心中已有了答案,不然你的克制究竟来自于哪里?他起身拿起自己的棉褂:“在京城呆了这么多日子,回到西线,怕也要临年了。这一遭走了这样久,感觉像走完了一生。”说完苦笑了一声,把清远拉到怀中:“不必相送了木柔,比起木柔来,我更喜欢唤你清远,你父皇给了你一个很好的封号,人如其名,清冷致远,我第一次看你,你满脸麻子,看人之时目光不深不浅不远不近,那时我就在想,被种了满脸麻子,竟还这样高贵。”
“我那样美。”清远埋在他怀中,那颗心在父皇与姜焕之之间一直摇摆。她是不怕死的,但她怕失去父皇。想到这里,抬起头问他道:“明日几时走?”
“天寒地冻,不必相送。”姜焕之拍了拍清远的头,执起她的手:“好好的,清远。”说完转身离开。
清远的心,随着姜焕之背影的消失,越来越空。她从前不是爱哭之人,认识姜焕之后却总会哭。起初哭他欺负她,而后哭他心中没有她,而今哭自己不能与他一起走。不能让他走,不能。清远抬起腿追出去,跑出小院,看到姜焕之靠在院墙上,他哭了。
他们彼此望着,望了很久。清远的眼中有些哀求。
姜焕之站直了身子,对清远说道:“你怕你父皇赐死我是吗?清远,我不怕。我不走了。我想试试看,我爱一个女子,究竟会不会因此而死。”
世上忽然安静了,清远听到姜焕之的心跳,那是因她而起的。
“那便一起死好了。”清远说完走到他面前,二人眼中泪光盈盈,她拉住姜焕之的手:“那便一起死。”
话音刚落,两个人突然到了他们身前,清远的眼蓦然睁大,姜焕之已倒在了她的面前。
她尖叫出声,掏出短刀去捅对姜焕之下手的人,却被身后的人打晕。她闭眼前最后看了一眼姜焕之,他的血染红了身下的雪地,她的泪落了下来。
到底还是因我而死,不追出来就好了。
当清远睁开眼之时,自己已经躺在了皇宫之中。想起最后那眼,姜焕之的血染红了那片雪白,她心痛的不能自已。
“朕的糊涂女儿终于醒了。”清远听到父皇的声音仿佛打很远的地方传来。她坐起身看着父皇:“他呢?”
“朕下的命令是一旦你二人决意在一起,格杀勿论。他本来还有生还的机会。”若不是你追出去,若不是他与你说了那番话…
清远不停的打着哆嗦,牙齿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父皇..从前清远觉着父皇是明君,是慈父。而今竟对一个手无寸铁之人痛下杀手。”清远豁出去了,她一直在摇摆的心终于不摇摆了,她只想痛快去死。
“他手无寸铁,却勾引了朕的女儿。”
“你错了父皇!你从头至尾错了!根本不是他勾引您的女儿,是您的女儿勾引了他!!!是因着我不想像母妃一样,去爱一个根本不懂爱的人!”清远走到父皇面前:“父皇应该杀的人是清远,不是他..”
“你竟然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男子这样与父皇说话,你是真最宠爱的女儿!”
“不,他不是微不足道。他是清远唯一爱的人…”清远说罢转身撞向墙壁,却被护卫一个手风劈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