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茗儿下车一看,心里原本的期待噗簌簌的全灭了。
“这是哪里?”她转头问身边的伺候婆子。
鄂琛派来的人一个个都哑巴似的,只管带路,多余一句话都不跟陈茗儿说。
没人理她,陈茗儿索性倚在门口不进去,怒道:“你们一个个什么话都不说,我怎么知道里头是谁?我不进去。”
这些人竟也真跟木头似的,仍是一声不吭,陈茗儿不走,他们也不走,十几个人直愣愣地把陈茗儿围堵在门口。
跑是肯定没办法跑了。
僵持半晌,陈茗儿绝望地闭了闭眼睛,指甲都快掐进手心里去了,看来不认命是由不得她。
一道噙着笑意的男声忽然响起:“娘子怎么不进去?”
鄂琛手持折扇,气定神闲,公允地说,长相上他也算是个玉面公子,仪表堂堂,但陈茗儿一想起坊间的那些传闻,就既恶心又害怕,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娘子累着了吧,快扶着夫人,”鄂琛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便一左一右地上来想要搀扶陈茗儿。
陈茗儿抬手一挡:“别碰我,我自己走。”
鄂琛极殷勤,赔着笑脸:“那我给娘子带路。”
一听他叫自己娘子,陈茗儿手背上都是鸡皮疙瘩。
“我有名字。”
鄂琛无视陈茗儿言语中的嫌恶和冷漠,她这么一说,他就嬉皮笑脸应道:“好茗儿,都依你。”
鄂琛的这座私宅建得是曲里拐弯,一会儿一道门,道道门口都有人守着。他这一路洋洋得意地带着陈茗儿走进来,意在告诉她,进了门,就别想出去了。
也不知道绕了几道回廊,鄂琛终于摆了摆手,屏退了下人,对着陈茗儿做了个请的姿势。
眼前的堂屋,喜字高悬,红烛燃燃,俨然是照着洞房布置的,还没进门就能嗅到一股奇特的香味,香味浓郁,似花香,又不似花香。
“茗儿?”
陈茗儿巧然躲开鄂琛伸过来的手,兀自跨入房门。
鄂琛将落空的手收回,满不在乎地一笑,跟着进来,反手将门关上:“我叫人备了饭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你看看,若是想吃什么,我再叫他们去做。”
陈茗儿警觉地同他周旋:“你能把门开着吗?热。”
鄂琛转了转眼珠子,笑得玩味:“还是关上吧,有些声音叫那帮奴才听去了可不好。”
被他占了口头上的便宜,陈茗儿面上烫红,心下嫌恶,只能极力忍着不发。
“你坐啊,我还能吃了你不成?”鄂琛把扇子一收,色眯眯的眼神在陈茗儿身上滚了几个来回,最后停在她的胸口,喉间吞咽几口:“茗儿真是极品。”
话说完,人像是再把持不住,猛地朝陈茗儿扑了过来,好在陈茗儿早有防备,一个转身,叫他扑了空。
“你等等,”陈茗儿伸出一根手指横在两人之间,慢悠悠道:“你这宅子迷宫似的,我也跑不出去,你急什么?”
“急,我真急,”鄂琛哈巴狗一样,双目灼灼:“茗儿,你不知道,我想你许久,夜夜都能梦到你,我会对你好的,真的,你先叫我亲亲,好不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试探性去扯陈茗儿的手,陈茗儿回身避开,在桌前坐下,手指轻叩桌面,舍了个笑给他:“你好歹也说要娶我,这合卺酒总该喝吧。”
她这一笑,鄂琛的心肠都酥了,痴痴道:“茗儿,你可真好看。”
陈茗儿斟了杯酒推过去,“我敬你的,你先饮。”
鄂琛捏起酒盅,倒是一点没犹豫,这酒从她手里递过来,似比平时还上头。
陈茗儿一连灌了鄂琛五六杯,自己却只抿了一小口,还都偷偷吐进帕子里了。
鄂琛的眼神愈发迷离,醉眼之中,陈茗儿身上绯色的罗纱裙如一团火焰,看得鄂琛简直滴血,他颤巍巍地伸手去碰陈茗儿绾发的簪子,用力一抽,长发如瀑,划过鄂琛的手背,竟引得他全身颤抖不已。
他也是御女无数,什么样的女人在他眼中都是玩物,唯独一个陈茗儿,他肖想许久,始终念念不忘。
“茗儿,你总算是我的了。” 鄂琛吸了一口她发丝上的香气,伸出胳膊想把人拥入怀里,却被陈茗儿用一根手指抵住额头往后推了推。
“这多没意思呀,”姑娘媚眼如丝,嗓音娇柔,“咱们得玩些花样。”
陈茗儿起身拿起帐内的红绸,在自己白生生的手腕上缠了一圈,朝着鄂琛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原来你是个会玩的……”鄂琛笑得猥琐:“只是把你这细皮嫩肉的美人捆伤了,我还真是心疼。”
“那就不绑我,绑你。”
不等鄂琛反应,陈茗儿已经利索地绕过他一只胳膊,将红绸在桌腿上打了个死结。
“你还真是不一样……”鄂琛低头看着蹲在自己身侧的姑娘,光是这样都已让他浑身滚烫,他自觉将另一只手递过去,舌尖舔着嘴角,“用力。”
陈茗儿也没客气,使了全身的力气一扯,把他的另一只胳膊也死死地捆在了桌腿上。
看着被绑得结结实实的鄂琛,陈茗儿暂时松了口气,瞬时浑身都有些瘫软。
她挪到正对着鄂琛的小榻上坐下,呼吸微喘,头也闷闷的,心神迟钝,嗅觉又十分敏锐,房中的花香似乎比方才更浓郁了,这香味钻进五脏,酥酥麻麻,让人心驰摇曳。
陈茗儿不自觉扯了扯领口,有股难耐的触感从下腹蔓延,她不是没经过人事,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看着她的小动作,鄂琛轻笑两声,“难受吗?茗儿。”
陈茗儿陡然一惊,努力拉扯回几丝清明,无力道:“你用了什么?”
“这可是好东西,”鄂琛被绑着,脸贴在桌面上,眼中的醉意散了几分,“不是你,我还不给用呢。”
“下作……”陈茗儿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两条腿却似棉花絮子,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身体却越来越烫,有些让人可耻的念头在脑中炸开,陈茗儿用力咬住自己嘴唇,用金钗在手臂上划了几道血口子。
“哎呦,”鄂琛心疼得只抽气,“你快住手吧,没用的,过不了一刻钟,你就会求着爷的。”
心智渐渐软弱,手臂上的疼痛已经无法叫她清醒,陈茗儿伏在小榻上,死死地咬住嘴唇,不叫自己发出任何声响,混沌的脑海中闪过的却是沈则好看的眉眼,还有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她腰间的绦带,他低声唤她:“茗儿,茗儿……”
陈茗儿浑身一抖,滚落的汗珠眯了眼睛,她浑噩地叫着他的名字:“沈元嘉……”
见陈茗儿已无力抵挡,鄂琛右手用力一别,崩断了红绸,他侧过身慢条斯理地去解另外一只手,肉到了嘴边,反而就没那么着急了。
只是他这边还没把自己解利索,就听见外头一阵嘈杂,紧跟着,咣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了。
“哪个不长眼的坏老子的好事……”鄂琛都没看清来人,面上就已经挨了一马鞭,这一鞭子正巧抽在他左眼上,顿时满眼的猩红。
突然涌入的凉意让陈茗儿终于清醒几分,只是眼前的这张脸,又叫她糊涂了,分不清真假。
两人衣衫都没乱,况且鄂琛的一只手还捆着,沈则揪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他把陈茗儿揽进怀里,迫使她仰起头来,指腹摁着下唇,轻声道:“别咬,不怕。”
陈茗儿泪眼朦胧,发丝散乱,唇边挂着血珠,胳膊上也是斑斑血迹,看得沈则心疼不已,用披风把人一裹,拦腰抱起。
“宁远将军留步,”鄂琛捂着被打伤的眼睛,见沈则要把人抱走,虽是害怕却仍是上前阻拦,“我实话跟你说,这事儿是闵家点了头,你犯不上替闵之出头。”
沈则一脚踹在鄂琛的要害上,冷怒:“闵家的账我改天再算。”
鄂琛疼得几乎失声,跪趴在地上直抽搐。
宁远将军战功赫赫,盛名在外,鄂琛满府的家丁也没人敢吱一声。
沈则把陈茗儿抱上马车,先喂她喝了几口清水,又把帕子打湿,替她擦了擦脸,想叫她舒服些。
突然袭来的凉爽叫陈茗儿忍不住哼咛了一声,下一刻她又羞耻地咬住了下唇,再不肯出声。
沈则抱着软香在怀,心意浮动,他轻轻地揉了揉被陈茗儿咬破的嘴唇,哄着她:“听话,放开,没关系的。”
陈茗儿慢慢睁开眼睛,湿漉漉的眼神脆弱又妩媚,任人采撷。
她神情恍惚地伸手去描他的眉眼,呢喃道:“抱抱我吧,沈元嘉。”
作者有话要说: 沈狗子:那我可就真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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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你抱抱我吧……”姑娘软着嗓音又说了一遍,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合,小巧的舌尖抵在细白的牙齿上,两条细细的胳膊圈住沈则的脖子,前后轻轻摇晃着,像央求又像是撒娇。
她手臂上有伤,这么一蹭,又有血珠子密密地渗出来,沈则摁住她的腕子,喉结滚动,哑声道:“别动,不疼吗?”
陈茗儿哪里还知道疼,温软的身体颤抖地蹭着沈则的胸膛,她烫得厉害,含着水汽的眼中满是清澈又勾人的情/欲。像带着露珠的罂粟花,既纯净又妖艳。
沈则原本轻扶住在她腰侧的手倏然收紧,把人拉进了怀里,坐怀不乱四个字怎么写,突然就忘了。
陈茗儿仰着小脸,呼吸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情/潮翻涌之中似又对男人的克制带了些淡淡的哀怨。
沈则抬手,一点点拨开她脸颊上濡湿的发丝,眼神温柔:“知道我是谁吗?”
“沈元嘉。”
陈茗儿光洁的额头蹭着他的下颚,被他短短的胡茬刮出红痕,沈则把人往上抱了抱,她的唇瓣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脸颊,触感柔软,拉着人沉沦。
沈则一把攥住陈茗儿柔弱无骨的小手,摩挲着她的指尖,身体的反应无比无比的真实,欲/望被禁锢得滚烫发疼,怀里的人衣襟已微微散开,冰肌半露,小巧的轮廓刺着沈则的神经。
他闭了闭眼睛,呼吸粗重,低头伏在陈茗儿耳畔,低声问她:“醒来后,会怪我吗?”
陈茗儿哼咛一声,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沈则也没有听清,因为下一瞬,她便侧过脸吻住了他的嘴唇。
酥麻的感觉从尾椎骨冲到天灵盖,沈则想躲开,又或者说他觉得自己应该躲开,但这滋味太好,叫他只想深入。
陈茗儿并没有感受到沈则此刻浑身的颤栗,轻轻地碾磨之后很不满意地朝咬了他一口。
“嘶,”沈则捏住她的下巴,手指拂过她柔软的耳骨,眸色晦暗深沉,“我不愿趁你之危,你还反咬一口。”
陈茗儿懵懵懂懂,又去拽他的衣领。
沈则把人圈在怀里,嘴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脸颊,叹息似的:“我是想要你,但得正大光明地要。”
马车停住,沈则深吸一口气,把陈茗儿遮了个严严实实从车上抱下来。
好在天色昏暗,看不出俩人之间旖旎。
沈则没看杨平,沉声嘱咐:“想办法弄点药来。”
这个境况,也无须他多言,杨平自然知道是什么药。
这药在人体内久了,伤及脏器,总得先纾解一二。沈则找了一把尖刀,将刀尖用火燎过,将陈茗儿的领口扒开,看住穴位,极快地扎了一下,随着鲜血涌出,陈茗儿绷了一路的身体总算松弛些许,朦胧之中,似又唤了他一声。
“我在。”沈则低头凑过去,陈茗儿已陷入昏睡,却还是蹙着眉,湿漉漉的眼睫上挂着莹亮的泪珠子。
沈则情不自禁探出指尖碰了碰,把她的眼泪抹碎:“如果我能从荆州回来,你就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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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茗儿做了个兵荒马乱的梦,转醒的时候,太还没亮,只在榻边亮着一盏灯,隔着床帐,影影绰绰。
落入眼中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陈茗儿揉了揉额角,脑中仍是一片茫然。胳膊一动,锁骨处有撕扯的疼痛,她低头去找,又看见手臂上的血口子,脑中轰然炸响,她腾地坐起来,撩开纱帐,端起烛台细细打量着屋内的一切。
身后一声轻响,隔扇门被推开。
陈茗儿浑身仍是不自觉地一抖,慌忙转过身去。
沈则端着一碗水,立于门口,声音清淡:“醒了?”
陈茗儿松了口气,弯腰将烛台搁下,人也顺势坐下来,揉了揉鬓角,才喃喃道:“我想起来了。”
她这会儿是真的全都想起来了,想起了沈则见到她的时候,她该是多么的不堪。
“先喝口水,”沈则把碗递给陈茗儿,自己则端起烛台将铜枝灯一一点燃,等屋里彻底亮起来,他才转头问陈茗儿,“饿不饿?”
陈茗儿死死地抠着碗边,轻轻摇了摇头。
沈则人靠在窗前,也不走近,抱臂打量着她,等她喝完了水,气息平顺下来,才开口:“还难受吗?”
陈茗儿摇摇头,模样极乖顺。
沈则不由得舔了舔被她咬破的唇角,有点想笑。
“既然不难受了,我跟你说两句话。”
陈茗儿抬起头,手指捏拢,紧张不安地咽了口,才细细道:“你说。”
“不管你高不高兴,我都要替你做个主,”沈则站着,低头看她,莫名威严,“绣作坊你是别想回去了,就留在我这儿。只是,我很快也得去荆州了,不过你放心,走之前,我会把你安顿好。”
陈茗儿吸了吸鼻子,声音很轻:“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沈则笑笑:“那你也太瞧不起我了,不管是闵源还是鄂琛,都算不上麻烦。”
光影绰绰,他的神色是从没有过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