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宠姬——未降
时间:2020-06-06 09:38:58

  上辈子她最遗憾的,就是到死也没见到母亲最后一面。平日里虽说母亲软弱了些,也时常管教着她,却总是第一个护在她前面的人。
  为了不让母亲瞧出破绽,楚禾用帕子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这才走了出去。
  外堂上,母亲傅锦兰正坐在上位,杜姨娘则跪在下头,不住地朝母亲磕头求情。
  楚禾径直走向自己的母亲,蹲下身来抱着她的膝盖,轻轻叫了一声:
  “娘…”
  她这沙哑的一声“娘”,可把傅锦兰心疼坏了,弯腰抱着她便哭个不停:
  “我可怜的儿啊,都是娘没用,给你留下这么个祸害…”
  楚禾拭去眼角的泪水,抬起头斜睨了楚明依一眼。只见她仍然昂着一张稚嫩且倔强的脸,丝毫没有认错的模样,与旁边一直磕头求饶的杜姨娘形成了鲜明对比。
  杜姨娘是母亲的陪嫁,当初将她收作媵妾也是母亲首肯的。可就是这样一个谦卑恭顺的人,却养出了楚明依这样的女儿。
  “娘,您别哭了。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傅锦兰看着女儿微红的眼眶,想必方才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哭过,不禁鼻尖一酸,又掉下两行泪来:
  “阿禾,委屈你了。”
  楚禾一边轻声安慰她,一边朝楚明依冷冷开口道:
  “楚明依,姨娘都在地上跪着,你还有没有规矩?”
  楚明依被她突然凌厉的斥责吓一跳,当即眼眶便红了。可她却微微仰起脸来,倔强地朝楚禾道:
  “明依知道姐姐心里有气,可这件事,明依的确是无心的啊。”
  楚禾瞧了一遍她身上那件云月白的织锦衣裳,冷冷一笑道:
  “无心?前些日子你求着我说要这身衣裳,我好心给你了,却不曾想你是要穿着它去上元佳宴的。你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如何知道陛下喜欢云月白的?”
  楚明依看着面前的楚禾一副陌生的面孔,心中不由地有些害怕,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却依然犟着嘴道:
  “我就是知道…陛下他…他夸我穿云月白好看…”
  杜姨娘闻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忙一把将她扯到地上跪下:
  “大小姐可千万别生气,等妾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若是这不争气的再敢狐媚惑主,我就将她送去灵隐寺出家,这一辈子都别想嫁人了!”
  楚明依一听这样的话,眼圈红的更厉害了。
  她猛地站起身来,跺着脚说:
  “凭什么都是楚家的女儿,她就可以做天命皇后,可我就只有下贱命呢!这都是凭什么!?”
  杜姨娘也急了,怒骂道:
  “因为你是庶出!”
  这一嗓子嚷出来,连楚禾都被震了三震。
  她望着楚明依那张煞白的脸,心中五味杂陈。或许上辈子她从未认真想过,楚明依那不可一世的骄傲其实来源于心中良久的自卑。
  一时之间,四周静极了。
  谁知外头忽地跑进来一个小小的影子,冲过来抱住楚禾:
  “阿姊!”
  楚禾低头揽住楚兴的小脑袋,鼻尖一酸,抬头瞧见父亲沉着脸进来,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汹涌而出:
  “爹…”
  直到父亲和弟弟来的时候,她方才对楚明依的那一点点的怜悯随之转瞬即逝。
  无论怎样,上辈子是她楚明依为了争宠,主动向赫元祯谏言,让楚家军去戍守边境。
  楚家军刚刚抵达北境,还来不及休整,便立刻陷入了与北方游牧蛮族的争斗当中。在那段时间,北境每一日都有带血的战报传来,请求玉京加派援军与物资,却全被执掌大权的丞相赵沛否决,最终导致楚家军血战致死。
  虽说这件事楚明依并非主谋,但楚禾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原谅她。
  楚泰宁生平最是疼爱楚禾,甚至比疼爱自己的两个儿子还要多几分。此时看见楚禾一张小脸哭得凄惨,连忙哄道:
  “阿禾乖,不哭了,有爹在。有爹在。”
  楚泰宁转眼瞧见楚明依,怒意再也掩饰不住:
  “是谁带二姑娘去上元佳宴的?”
  楚明依身后的一个侍女哆嗦着跪在地上:
  “…回禀侯爷,是奴婢偷偷带着二小姐去的…”
  楚泰宁大手一挥,干脆利落道:
  “这样不懂规矩的人怎么留在后院?给我扔到前院去做苦役!”
  他一吩咐下去,那侍女立时便被几个强壮的家丁拖了下去,哭喊了一路。
  楚泰宁看了楚明依一眼,眼里写满了厌恶:
  “带二姑娘下去跪祠堂,不到晚上不许起来。”
  上辈子,楚禾见楚明依可怜,以为她真是无心之失,于是在事后也不忍心责怪她。重来一次,她看清了楚明依的真面目,便冷眼看着她被杜姨娘硬生生带走了。
  楚泰宁转身坐在傅锦兰旁边,沉吟片刻便开口道:
  “阿禾,圣上方才下了诏书,赐婚你与东尧王,即日启程。”
  楚禾低下头来,轻声道:
  “如今嫁去东尧,是最好的路了,阿禾明白。”
  楚泰宁见她一副懂事的模样,眼里顿时浮起一层疼惜,摇着头重重叹了一声。一旁的傅锦兰闻言却坐不住了,她眼眶含着泪,绝望地开口喊道:
  “楚泰宁!东尧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东尧王又是怎样残暴的一个人!我的女儿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么?”
  楚泰宁努力劝慰道:
  “东尧虽然尚未一统,却也算井井有条,并未有你想的那般不堪。东尧王乃是一方之主,杀伐决断些也是应当的…”
  他停了一阵儿,眼中忽地浮起一抹悲凉。
  “就如今这样的情况,就算阿禾嫁进皇宫里,也免不了遭受冷落。若是如此,还不如干脆利落地嫁去东尧的好,也少受人折辱…”
  楚禾看见父亲这样的眼神,心里针扎一般的疼。楚家三代肱骨之臣,从惠帝变法时起便成为纯粹的帝党纯臣,对赫家忠心不二。
  可就是这样的老臣,竟然到了晚年还要遭受新帝这样的羞辱,实在令人心寒。
  楚禾慢慢蹲在母亲身边,轻声道:
  “爹,娘,我愿意嫁去东尧。”
  傅锦兰失声道:
  “阿禾,你疯了么?娘听说…那东尧王杀人不眨眼,平日最是暴戾恣睢…你就这么嫁过去了,父兄都不在身边,若是他欺负你,也没人能护得了你…”
  楚禾低下头来,抿着嘴唇道:
  “娘,若是我进了宫,怕是你们更护不了我。”
  傅锦兰一下子呆住,一时竟无言以对。
  楚兴懵懵懂懂地听着大人的对话,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忽地严肃起来:
  “姊姊不要怕,等楚兴长大,便去东尧把姊姊接回家…”
  楚禾低头亲了亲他的小脸,再抬起头来望着父亲时,眼中坚定了许多:
  “父亲,倘若我遵照旨意嫁去东尧,楚家便不用背上抗旨的罪名,永不会落人口实。”
  楚泰宁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孩子想的这么长远。
  正如她所说的,这件事是圣心独断,除非拿捏着先皇遗诏死谏,否则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扭转圣意。
  可若是楚禾真的遵照圣旨嫁去东尧,那么楚家在世人眼中就是被新帝辱没的忠良之家,永远都是皇族亏欠楚家,而非楚家刻意刁难。
  他的这个小丫头,是在用自己,换取楚家的安稳。
  楚泰宁眼前不禁有些潮湿,正准备开口,却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侯爷,夫人,不好了,大少爷回来知道了消息,非要给二姑娘用家法,杜姨娘头都磕出血了!”
  一家人这才火急火燎地往祠堂的方向赶,还没走到院中,楚泰宁便疾呼道:
  “楚贞!不可鲁莽!”
  楚贞见他们过来,怒而将手中足有半人长的马鞭狠狠摔在地上,吓得一旁的楚明依连连往后缩。
  他看着楚禾,满脸痛惜道:
  “爹爹,陛下此番悔婚,究竟要置妹妹于何地!”
  楚泰宁闭了闭眼睛道:
  “陛下已经下旨,将阿禾指给了东尧王,即日完婚。”
  楚贞霎时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
  “什么?我听闻东尧王方才重伤昏迷,尚且不知安危与否。陛下此时赐婚,难不成…是想要我妹妹去冲喜么?”
  他话音刚落,侍女们便传来一声惊呼,傅锦兰昏过去了。
  众人连忙七手八脚地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凉茶,好容易才将人唤醒过来。
  傅锦兰一睁眼便哭,抓着楚禾的手道:
  “我苦命的孩子啊…”
  楚禾不知作何安慰,只能蹲在地上默默不语。
  她当然知道赫绍煊此时正处于重伤昏迷之中,甚至有许多人都觉得他挺不过来了。可是经此一战,他将会彻底收复东尧北部叛乱十余年的乱军,巩固东尧。
  若是她此时嫁过去悉心照料他,或许将来赫绍煊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在攻入玉京时保全楚家。
  院子里正乱成一团,外头忽然又来了通传:
  “禀侯爷,宫里的段弼大人来了,说是要接大小姐入宫一趟,轿子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楚禾有些疑惑。
  段弼是赫元祯贴身侍奉的大太监,平日只尊他一个人的命令。
  这个时候,赫元祯为何会派人来接她入宫?
  作者有话要说:  画外音:还能为啥?舔狗追妻呗
  赫元祯:你可闭上嘴做个人吧蟹蟹
 
 
第五章 
  ==
  楚禾方才走出府门,一个穿着赤红内侍官服的人小跑着上了台阶,正是赫元祯身边最亲信的宠臣段弼。
  段弼借着比她矮两级石阶的地方停住,满脸堆笑道:
  “楚大小姐可算来了,陛下在噙玉楼暖阁里头,早早便备着上好的春茶等着您呢!”
  楚禾有些疑惑。段弼是赫元祯身边的大宦臣,因为极善揣摩赫元祯的脾性,十分受宠。他向来都颇有架子,甚至连玉京职级低些的官员见了他都毕恭毕敬地,今日如何偏偏上赶着跑到楚府迎接她?
  想起上辈子她为了救敛秋和立夏出苦役所,还专门跪到宣和殿去求赫绍煊,就是被段弼挡回来的。
  如今看到他这一副谄媚面孔,楚禾不咸不淡道:
  “劳烦段内侍亲自来接我。只是不知道陛下召我进宫所谓何事?”
  段弼倒也极有耐心,轻声细语地与她道: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怕是得大小姐亲自见了陛下才知道。”
  段弼一向在性情古怪的赫元祯身边游刃有余,自有城府在。见他嘴巴严实,楚禾自认问不出什么东西,便也没再搭理他,径自上了轿辇。
  一路上,她垂着头回忆着前世的记忆。
  此时的大尧应该还处于十分平和的时期。除却一直困扰南尧诸侯的海盗之乱,再加上还尚未一统的东尧之外,一切都还在天子掌控范围之内。
  方才听哥哥楚贞提起,楚禾才想起来,如今的赫绍煊,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恶战,正处于重伤昏迷之中,生死未卜。
  想到这儿,楚禾的马车忽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想来是马匹受了惊所致。
  她稍稍掀起帘布衣角,恰巧看见一队兵士骑着战马呼啸而过,扬起一阵尘土。
  尘土散去之后,她看见那为首的战旗上,赫然绘着东尧的紫龙图腾。
  楚禾一时间有些愣神。难道上辈子,东尧也派了人来么?
  ==
  到了皇宫以后,段弼果然将她引到噙玉楼当中。
  狭长洁白的大理石桌案上摆着两盏墨绿色的青茶,尚且还冒着热气,却并不见赫元祯本人。
  她轻轻摘去面纱,细细平稳了气息。
  这一路上她都在想重来一次究竟该如何面对他,可是临到关头心里却没那么怕了。左不过赫元祯没有前世的记忆,自己对他而言也只是一个被休弃的未婚妻子,实在也算不得什么。
  楚禾微微颌首,心里倒有些笑话自己太过紧张了。
  上一世的赫元祯,只不过是选择了他喜欢的,也并未亏欠过他太多。而最后与她不欢而散的夜晚,大约也只是他作为君王,不能容忍他人掠夺自己的附庸罢了。
  想清楚了这些,楚禾不慌不忙地坐在蒲团上,微微转头望向一旁的赤金琉璃香炉。
  想来是为了不扰乱这清淡的茶香,香炉里的熏香也特地换上檀香,没有用皇宫里最常见的甜香。
  楚禾正望着那樽香炉出神,却蓦地发觉屏风后面立着一个身穿白金华服的身影。
  她脑中一空,转过身去跪伏于地,轻声道:
  “臣女参见天子。”
  见那人良久没答话,楚禾便仍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四周静极了,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赫元祯终于迈着步子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楚禾看见他那双白金龙靴一步步走近,最终停在她不远的地方。
  “平身。”
  楚禾依着规矩,有条不紊地答道:
  “多谢陛下。”
  而后才抬起头来,却忽地瞧见一只手横在她面前,像是要扶她起来。
  楚禾心中突突一跳,忍不住抬头看了赫元祯一眼,却瞧见他眸中缓缓流淌过一抹温柔,心跳忍不住漏了半拍。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能直视君王,便立刻又低下了头,自己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恭顺地立在原地,没有作声。
  赫元祯见她起来,手讪讪缩了回去,重新背到身后。
  他似乎也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指了指桌上的青茶道:
  “这是南尧新贡来的春茶,是岐山四寨头一尖,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楚禾脱口而出:
  “是雨酿春么?”
  楚禾刚一说出口便有些后悔。因为母亲是南尧人,所以她从小对岐山的雨酿春情有独钟。可是赫元祯又怎么会知道呢。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