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娘娘,婢子们来侍候洗漱。”
原本躺的舒舒服服的赫绍煊听了这话,却一挺身起来,抬手将楚禾一把捞到床榻上,按在怀中。
赫绍煊捂着她的嘴,附在耳边蛊惑般低语道:
“记着,别露出马脚。”
楚禾僵住,配合地点了点头。
赫绍煊这才将她松开,自己则平躺在床榻内侧闭上了眼睛。
楚禾低头将身上的喜服收拾整齐,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进。”
得了吩咐,立夏和敛秋便跟着几个嬷嬷便捧着各式各样洗漱用具进来。
她们两个一见楚禾便连忙拥上去。
敛秋满脸担忧道:
“小姐一换地方就睡不安稳,昨夜可曾入眠?”
立夏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小声道:
“如今是在宫里,比不得在府中的时候,称谓可得变一变。”
敛秋悄悄吐了吐舌头,转头朝那几个嬷嬷瞥了两眼,压低了嗓音道:
“那为首的嬷嬷有些奇怪。自从她进来以后,往床榻上瞥了好几次。”
楚禾借着妆台的铜镜望向背后,果然瞧见一个眼睛细长的嬷嬷不断地打量着床榻上的赫绍煊。
她不由地想起来,在赫绍煊收复东尧初期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如今来看,如今恐怕连赫绍煊身边也埋伏着各方的眼线,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盯得死死地。
楚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会儿功夫,几个嬷嬷已经将盥洗盆和漱口池摆好了,为首的那个便走上前恭敬道:
“王后娘娘,盥洗池已经备好了。后厨方才遣了人来,婢子便特来问问娘娘爱吃什么,回去也好命他们早些准备上。”
楚禾顿了顿,心下想着她也不知道赫绍煊爱吃什么,便只好应付道:
“我这会子还不饿。待会儿我若想好了,便让立夏去回你。”
那嬷嬷连忙应下,带着人便出去了。
等立夏和敛秋两个侍候着她换了崭新的衣裳,楚禾也寻了个由头将她们遣了出去。
待殿门合拢,楚禾这才松了口气,转身走回床边掀开帷幔,压低了声音道:
“人都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赫绍煊才睁开半只眼睛,将小臂枕在脑后,不紧不慢道:
“看清楚那个为首的嬷嬷长什么模样了么?”
楚禾有些惊讶:
“你知道她是细作?”
赫绍煊嗤笑一声,翻身下床去洗漱:
“我只知道她是细作,却不知道是谁派来的细作。没办法,我仇人太多,实在数不过来。”
楚禾忽地想起了什么,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有些急切道:
“昨夜那几个刺客闯进来的时候,像是熟悉殿内格局一般…”
赫绍煊一听她的话,脚步登时便顿住,只斜斜撇过脸来道:
“你想的没错,他们必有内应。”
作者有话要说: 煊哥正经不会超过两秒的
你走过最远的路,一定是煊哥的套路。(狗头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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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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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听了他的话,肩膀微微战栗了一下。
不料赫绍煊看了她一眼,低头凑上去:“怎么,害怕了?”
楚禾往后一缩,也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
赫绍煊那张没有半分表情的脸上微微动了动,眼睛稍稍眯起来低头望着她:
“刚嫁来就这么多坏事,你若是后悔的话还来得及。”
他的声音不带温度,也不知是真心实意还是刻意试探,反正听得楚禾背后一阵发凉,一个没忍住便朝他猛地“阿嚏”了一声——
这一声喷嚏不止把赫绍煊惊得退开半步,把楚禾也吓了一跳。想起这男人有该死的洁癖,她慌忙四下寻找着自己的手帕给赫绍煊擦脸,却冷不丁迎面让一张丝帕罩住了脸!
楚禾瞬间僵住。
他捏她鼻子!
赫绍煊懒懒散散地垂眸看她,熟练地用帕子捏住她小巧的鼻翼命令道:
“用力。”
远处龟缩在屎盆里的小乌貂正探头探脑地望着远处僵持的两人,冷不丁听了赫绍煊这声命令,鼻头立刻便一耸一耸地抽动。
楚禾:“……”
赫绍煊莫不是把她当成宠物来养了?
想到这儿,楚禾从他手里接过帕子,转过头道:
“我自己来就好…”
赫绍煊倒也不坚持,径自走到盥洗池旁边洗脸去了。临走前还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
“用完洗干净晾到外面,晒干了再拿回来挂在香炉上熏一日还给我。”
那帕子上的确沾着佛手柑的香气,显然是被他常带在身旁的。
楚禾一连串听完,吸溜了一下通红的鼻尖,一面朝他的背影吐了吐舌,一面应承道:
“知道了。”
洗漱之后,楚禾见赫绍煊又回到了床榻上舒服地躺下,想起方才嬷嬷的话,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后厨传膳,你要吃些什么,我好让他们去准备。”
赫绍煊略略抬起下巴看了楚禾一眼,唇角一勾:
“等会儿叫人进来,你就说想吃酒焖羊肉,杞海腌鱼,冷酱京鸭还有醉鸡。”
他一连串报了好几个菜名,楚禾板着指头数着,忽然发觉他报的全是重口味的荤菜,于是无可奈何道:
“…病人应当吃清淡一些的。你们这边产豆腐么?要不让人给做个白菜豆腐汤?”
“你又不是病人。”
“…可你是病人。”
赫绍煊不情愿地退了半步:
“那就再添一个清炖牛肉。”
“…来点素的吧。”
他像念经一样报了两个菜名:
“烧茄子,清水蒿菜。”
楚禾一听觉得还算合宜,这才放心地出去找人叫菜了。
如今照顾赫绍煊的伤势是她的头等大事,无论如何她都要将人给照顾好。这样等他日后只手遮天的时候,或许才能记着她的一点好。
想到这,楚禾愈发精细了,甚至召了立夏进来给小乌貂清理了屎盆,又给殿内的香炉添了香。
后厨的动作倒是快得很,一个时辰过去便将所有的菜全上了桌。
楚禾找了个由头将人都遣了出去,这才将睡了个回笼觉的赫绍煊从床上唤起来吃饭。
他走到桌前淡淡扫了一眼丰盛的午膳,慢悠悠坐下,修长的手指执起玉箸,挑每样荤菜都夹了许多到自己碗里,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楚禾悉心地站起身来给他盛了一碗米饭和一碗清水蒿菜放在他手边,他却看都不看一眼,反倒抬头瞥了她一眼:
“要想长肉,就得多吃肉。精粮和菜叶子吃多了有什么好处?”
长肉?
楚禾竖起耳朵,目光落在赫绍煊身上,倏地耳根微微有些发烫。
他身上那件松松垮垮的紫色睡袍领口微敞,隐约能顺着他修长的脖颈往下,看清他结实的胸膛与逐渐收紧的腰际。
玉京的贵族们多崇尚慵懒之风,偏爱纤细曼妙的身形。于是京城里的贵族公子都极度瘦削,恐怕翻遍整个玉京世族也难找出几个像他这般高大威猛的。
赫绍煊细细咀嚼着肉糜,忽地瞧见她躲闪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凌乱不整的衣衫,心中暗笑,竟走到她面前来,不顾她的反抗抓起一只小手来。
楚禾心中“咯噔”一声。随着她的手心抚过的那些灼热的地方,她心跳越来越快。
而赫绍煊却浑然不觉地念叨着,犹如蛊惑:
“这是大臂,这是小臂…胸、腹、腰……”
楚禾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却听到他继续道:
“你想练哪处,我来教你。”
楚禾瞠目结舌地抬起头来,却对上一张颇为认真严谨的脸。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我看…都行。”
赫绍煊脸上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指着桌上几乎原封不动的几盘荤菜道:
“很好。第一件事,把这几盘肉都吃掉。”
说完,他便闲适地踱着步躺回了床榻,专心致志地看起了兵书,留楚禾一个人干瞪着眼,看着桌上一整条羊腿,一条鱼,一只鸭和一只鸡。
她饿,但她没那么饿。
楚禾这样想着,还是端起了方才赫绍煊不屑一顾的米饭,小口小口地开始消灭桌上的美食。
可只要她稍微停顿一下,都能感觉到床榻那边投来的一道目光,于是只好端起碗来继续吃。
楚禾本以为自己这一天都要耗在这些东西上面了,外头却忽地传来一阵通传,将她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了出来。
“王后娘娘,监礼官大人在外请见。”
楚禾不顾赫绍煊无声的拒绝,连忙将手中的碗筷放下,猛地站起身来,将腰上缠得她发慌的带子松了松,吩咐道:
“快请进来。”
赫绍煊只能瞪了她一眼,然后重新平躺在床榻上“昏睡”了过去。
殿门打开了,只见立夏和敛秋引着一个姿仪华美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镶暗银纹的黑色朝服,显然身份不菲。
只见他略略瞥了一眼桌上的佳肴,朝上位的楚禾略一躬身道:
“微臣鲁莽,搅扰王上与王后娘娘佳宴。”
楚禾想起赫绍煊身边是曾有一个杰出的谋臣,本名谢照衡,曾是东尧群臣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只是这个人后来因为谋逆营私,被赫绍煊亲手杀死。
谢照衡虽是个首鼠两端的奸臣,却也为东尧立下了汗马功劳。
虽然这个时候,他还只是玉京派来的一个小小的监礼官,却已经成为悬在赫绍煊头顶的一把利刃。
楚禾微微颌首道:
“军师大人说笑了。我昨日方至青都,王上还未苏醒。不过有宫中王医妙手回春,想来这也是迟早的事。”
这时候,赫绍煊的那只小乌貂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自然而然地蜷到了楚禾怀中。
谢照衡望见这一幕,展颜一笑:
“微臣前来正是为了此事。自从王上昏迷之后,东尧动荡不休,北境蛮族尚有卷土重来之势。于是微臣遍访民间,终于寻得一位良医,或许可为王上诊治一二。”
说着,谢照衡便从外面召进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腰际配着一只硕大的葫芦,看起来倒像是一位名医的模样。
见此情境,楚禾也不好拒绝,便硬着头皮将他们引入内殿。
一边往里走,楚禾一边默默祈祷着这大夫是个庸医,千万别看出来赫绍煊已经苏醒的真相。
谁知那老者风度翩翩地在一方小凳上坐定,先是细细扒开赫绍煊的眼眸检查了一遍,而后便站起身来回禀道:
“回禀王后娘娘,王上既然昏睡多日,想必周身血脉不畅。草民恳请运针治疗,兴许能多一分胜算。”
楚禾一听他果然没看出来赫绍煊是装病,于是立刻点头答应:
“既然先生是军师特意寻来的名医,势必有自己的一套法子,不妨一试。”
她话音刚落,余光便瞧见赫绍煊露在外面的指尖轻颤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煊哥在线求助:
我是男主,现在的我慌得一批。
新娶的媳妇第二天就想要我死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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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赫绍煊,楚禾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只是瞧见这老人如插秧一般轻轻松松便下了一排针,她便琢磨着这“江湖庸医”估计也不敢使劲扎人,良心顿时好过了不少。
等大夫运完了针,谢照衡的眉头微微舒展开些许,朝楚禾一躬身便带着大夫告退了。
关上殿门,谢照衡带着那江湖大夫行至寝宫外围一处僻静的角落,忽地顿住脚步,侧目道:
“天权兄,东尧王确实醒了?”
白须老人捋了捋胡须,不置可否:
“师弟果然了解东尧王,只在帐外看了一眼便知他是装的。”
谢照衡眸光微闪道:
“非也。方才我看见殿内桌上竟全是王上喜食的佳肴,心中便已生疑。王后娘娘昨日方至青都,又怎么会通传这些的呢?再者,王上那只乌貂向来警觉,竟能如此自然地与王后亲近,也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老人恍然道:
“师弟果真明察秋毫。方才我也是运针时才发现他脑后之创早已愈合。依他之前所受的重伤,能这么快恢复倒也稀奇。”
谢照衡低眉浅笑:
“这有何稀奇。我曾听闻那位新后生来天赦入命,或许…还真是她将福泽带到了东尧。”
白须老人亦笑了笑:
“你我师从玉阙阁,学的是纵横天下的策术,何时开始笃信天象了?”
“师兄莫见怪。占星学虽然大多玄妙莫测,却也有一定道理。若她日后真做了这母仪天下的皇后,岂不是正顺应了那则预言?”
老人忽地收起了笑,脸上浮起一层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