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廖白鹳顿了顿，又补充了几句：“我之前其实也一直控制着程度……你们肯定也都有印象的，我一般都是断断续续的使用异能，而且每隔一段时间还会短暂离开，消失几天或者几周，这样，我有恢复的空档，元气也不会被彻底损伤。”
一番话有理有据，熊泰山他们回想起来，感觉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那种痛苦的负罪感才略微减轻了一些。
这边的气氛几次波动，显得非常沉重且严肃，刚才就已经把饭菜做好的厨师愣是不敢过来。
再等恐怕菜都要凉了，纠结之下，厨师便趁着短暂的停话状态，端着托盘一鼓作气冲了过来。
外人一走近，饭菜一上桌，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只要廖白鹳身边有人，拿盘子拿碗筷这种事情就永远轮不到她来做。一开始还感觉不习惯，现在也都淡然了。
吃饭的时候，气氛如果闹得太僵，对消化系统也不是很好。
楼阁把热水瓶拿了过来，替所有人冲了冲碗筷，也开口活跃气氛：“徐小姐这次在总区这边能待多长时间？我听说您最近一直在观察和研究变异植物，据说有些还很好看？唉，我一直留在这里，可真是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些奇妙的存在啊。”
廖白鹳听到这话，立刻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我拍了好多视频和照片呢，到时候发给你一份就是了。而且现在委令也退下来了，等到以后丧尸疫苗逐渐能投入使用，应该也就不会那么忙，到时候也能出去转转走走。”
凌小美也忙不迭地搭了话：“是啊是啊，姐姐这两年一直都在外面，我和委令因为清剿丧尸和变异种的原因，也经常在外面奔波。好歹也是见过点世面了，可是，楼文书是真的惨……文书，我都怀疑你自从末世来了以后，到底出没出过北区地界啊？”
楼阁脸上的笑意凝固了几秒，然后掩饰性的推了推眼镜，含糊的说道：“当然是……出去过的。”
凌小美狐疑又盯了他一会儿，很快放弃了这个话题，重新把视线放在了廖白鹳的身上：“姐姐，我也想看”
“嗯。”廖白鹳伸手摸了摸放在旁边的手机，“等到吃完饭吧，吃完饭就给你们传。”
“嘿嘿，姐姐真好等下我能跟着姐姐回你家那边吗？”
系统拿着筷子，微微蹙眉。
之前一直沉默着没出声的熊泰山却是不赞同的说道：“小静刚落地，一路连轴转也没停过，她现在身体状态也不算太好，你就不能让她清闲一下，好好休息一晚上吗？非得她第一天回来你就去打扰？”
这话说的并不算是很好听，凌小美脸立刻就僵了。
系统却是很赞赏的看了熊泰山一眼。廖白鹳刚想要说点什么缓和，还顺手被他捂住了嘴。
“我……”凌小美张了张嘴，“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没想到……”
熊泰山眉皱的更紧了：“刚才小静自己都说了身体状况很差，最好是要静养，要休息。你自己都承诺过不让别人打扰，还要用火烧别人，自己却说完转头就忘了？你不至于比我这个老头子的记性都差吧？还是你说的那些，都是说着玩的？”
气氛又沉凝了下来。
“好了。”
楼阁打了圆场：“凌队长年纪也不大，看到徐小姐一时高兴，可能也没想那么多。毕竟徐小姐也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未来还是很美好的，也不能杯弓蛇影，过度紧张。我相信徐小姐也是不愿意我们拿她当玻璃娃娃来看待的。”
系统总算是放了手，廖白鹳也是立刻说道：“是啊是啊。要是真把我当易碎品，就害怕磕着碰着什么的，那相处起来反而成了一件大家都很累的事情嘛。”
楼阁眼眸弯起来，又看向了凌小美：“委令就是一个严肃认真的人，也不是故意针对你，凌队长也不要往心里去。”
凌小美张了张嘴，想说这本身就是她自己说错了话，但是嗓子哽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熊泰山沉默了会儿，也是开口：“对不住了。我一听小静这身体……就有点过度紧张。你们说的没错，治疗这事情急不来，也不会真因为出趟门就恶化，是我太计较了。”
“不不，这明明就是我的问题。”
凌小美也顾不得别的了，连忙张口，“是我光想着自己了，没想过是不是一直都被别人迁就着，也从没体谅过别人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想休息……是我的错，您批评的对，我之后要改正才是。”
你一眼，我一语，周围原本凝滞的空气逐渐流动了起来，但是那种僵硬的气氛却是挥之不去了。
接下来照旧吃饭，凌小美全程都没敢怎么抬头，好像一抬头就能对上桌子周围一圈人谴责质疑的视线似的。也不敢说话，瑟瑟缩缩的，像是被雨水打湿了羽毛的小鸟一样。
但其实一桌子人，没有人真的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对于熊泰山来说，凌小美的年纪都能当他孙女了，这种情况下，纵然是有些生气，但其中迁怒的程度更多一些。更何况他现在的注意力还都集中在廖白鹳的身体状况方面。
廖白鹳就更是了。她本身就没病没灾的，说“休息”都只是为未来消失打幌子，能吃能喝，一顿饭能吃一大碗米饭，自然不会在乎凌小美的这点打扰。
系统更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他并不怎么看得上的人类身上，一直认真且专注的给廖白鹳夹菜。
而楼阁——他甚至还有几分理解凌小美。
在遇到一些无法接受的巨大变故时，普通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抗拒”，是“抵触”，是想要粉饰太平，以及试图寻找各种东西来证明，也许事情并没有真的那么糟糕。
凌小美就是这样一种心态。
她没有办法接受徐静身体状态极差的事实，也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居然一直都是一个“卑劣”的人——否则她怎么会一直没察觉到徐静的状态居然那么差，一直以来都是透支身体使用异能？
而她不但没察觉，还一直自然而然的麻烦徐静，甚至还主动问徐静要吃的要喝，如果徐静状态真的那么差，她这些所作所为又能被称作什么呢？
所以她无法接受，第一反应就是想要通过一些方面来“证明”。
证明自己没有那么“低劣”，徐静也许身体并没有那么差……等等等等。
如果徐静的身体没有那么差，那么她的“罪孽”自然也能够减轻。
又或者，也许正是因为徐静没那么差，她才没能看出来那些问题。
只是没想到这一番纯粹可以称得上是“自言自语”的自我安慰，会成了同样心情极差的熊委令的引爆点。
对于更成熟，更理智，也更加具备自我认知的大人来说，遇到了这种事情，自然能够意识到自己的一些问题，意识到自己的劣根性。
但是人类的劣根性与生俱来。人类文明上下五千年，圣人总共也就那么几个。
具有劣根性并不是一件多么羞耻的事情。反而清醒认识这些，并战胜其中一部分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管是接受它们，还是改正它们，真正心理强大的人是不会推搪、逃避自己缺陷的。
凌小美虽然杀过很多丧尸了，跟变异种也对上过，现在都是身高将近一米八，英姿飒爽，肌肉结实的英武女性了。但是显而易见，她的心理还没有真正长大，成为一个优秀的“大人”。
这也并不能怪她，毕竟末世来临的时候，这位已经在总区有些名声的“凌队长”也才十几岁，还是高中的学生。
末世无异于是在疯狂的拔苗助长。
一顿饭吃完，廖白鹳和她的男朋友回在总区的住所。凌小美安静的回了异能者小队。
楼阁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跟在熊泰山身后半步的位置，安静的注视着地面上被拉长了一些的影子。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熊泰山出了声：“楼阁，你说……我刚才是不是做错了？”
“我没有……控制好情绪，对一个小孩子乱撒气。其实就算是不太赞同她说的话，过后把她单独教导叫到一边说说也就是了，怎么还直接下那孩子的脸呢。”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又过了一会儿，楼阁才平静的回答：“委令，因为末世这种大环境，挣扎在困境和恐惧里面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出现心理问题。您频繁冲在一线，也不是圣人，如果事事憋在心里面，我反而会忧虑……实话实说，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我对凌小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官，一直以来照拂关注一下，给两分面子，也全都是看在徐静的份上。但是您对我而言，意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话说的凉薄极了，熊泰山有些想骂他，又有些苦笑不得，最后变成了近乎漠然的叹息。
楼阁跟在熊泰山身边不知道多少年了，怎么可能摸不清这孩子的性格……楼阁说着“意义不一样”，但对于熊泰山来说，在心里又何尝不是把他当成义子以及接班人一样的看待啊。
两个人又安静走了一会儿，楼阁接着说道：“大时代如此，覆巢之下无完卵，只能说就是赶上了也没有办法，这人生的剧本也只能这么磕磕绊绊的接着唱……”
“我们如此，凌小美同样是如此。如果末世没有来，也许她现在还不知愁滋味的在学校里面上课下课做作业，不需要懂得那么多，也不用揣摩到底该怎么说话，说错一两句也没有人会责怪她。什么都不用思考，只需要学习就好，不用惶恐，也不会要像现在一样，被逼着长大。”
熊泰山沉默了。
“她需要接受，我们也是。”
“每个人心里面的空间都是有限的，我没有徐小姐那么高尚且无私，我只能顾好身边的人，也许在这个过程中会毫不留情的对别人进行剥削……我很感激她，也很敬佩她。并且如果没有她，也许我真的会做一些违反原则的事情。”
因为看到了光，被光照耀着，脱离了泥潭，所以也想要发光，也想要尽可能做点什么，照亮一些地方。
想起廖白鹳，熊泰山也是叹了口气：“一想到她有可能哪天出了什么事，或者因为身体状况……我都感觉心里面像是脊梁骨被抽出去一样，整个人都空落落的，更不用提你了。”
楼阁同样有这种感觉，不过他并没有再在这方面多深入，只是转移了话题：“既然丧尸疫苗已经研制出来了，您也清剿了一批丧尸和变异种，扩大了领地范围，我觉得也是时候把一些待办项目提上日程了。”
“嗯？”熊泰山有些疑惑，“哪些方面？”
楼阁推了推眼镜：“学校以及精神卫生中心。”
“再不快一点的话，这一批人类就真的要被扭曲的世界毁掉了……在社会恢复正常的时候，我们不但必须要培养出来一批‘正常’的孩子，我们自身也必须尽快适应‘和平’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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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有人一直打扫, 在北区这边住的地方里没有任何的灰尘，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的。
廖白鹳好奇的转了两圈, 直感觉到处都是既陌生又熟悉。
系统也跟着走了两圈，他看到的东西想来跟廖白鹳不一样, 转完便轻轻点了点头，“没有问题。”
廖白鹳转回到客厅, 直接坐在了沙发上, 长舒了一口气。
“有些累了？”
系统也跟着坐了下来。
廖白鹳伸出一只手, 把食指和拇指尽可能的靠近, 但又不完全贴合：“只是一点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