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一个就自己面前这个,七嫂是个能干知理的,就是架不住自己哥哥不着调。这回被皇阿玛罚是因为什么兄弟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也就老七胆子大,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要不说法喀还是太老实,要是换了自己非直接把人从府里打出去不可。
兄弟俩相互挤兑几句,再对着册子商量商量蒙古的事儿时间倒是过得挺快,临近中午时分之前那吏员送走了太医便过来回话了。“回主子的话,太医过去瞧过了,说是瞧不出有什么不好。本来太医还想开两幅方子让格格吃着试一试,可……”
“可什么赶紧说。”今儿中午两人的饭辙还没着落,胤禟最近这么老实办差,胤祐打算领着弟弟出去吃去。胤禟早就烦了天天府里衙门衙门府里的日子,现在能出去放风早坐不住了。
“可巴尔特台吉不愿意,太医开了方子奴才本想领着台吉那边的奴才去煎药,没成想人摆摆手没让,方子也没收直接给奴才扔出来了。”这吏员年纪不大,是顶的自家阿玛的缺在理藩院里挣口饭吃,平常就以老实出了名,这会儿吃了闭门羹也没什么火气,连一起被扔出来的方子都还留着。
胤祐招招手接过方子粗看过又递给胤禟,“瞧瞧,看来这蒙古来的台吉,还真是个豁的出去的主儿。”胤禟接过薄薄一张纸从头到尾看过几遍也不禁咋舌,这方子就是最常见的太平方子,吃了治不了病也药不死人,太医能开这个方子出来,要么是不治之症要么是什么毛病都没有。
“这就跟咱们没关系了,自己收不住闺女的心,如今又狠心把闺女给豁出去,哪个前世作孽的去了他府上真够倒霉的。”胤禟看过方子之后就打开香炉扔进去烧干净了,生路是人阿玛亲手掐断的,自己这种外人管不着。
了了手头最棘手的事儿,两人便晃晃悠悠往山海楼去,今儿中午的局是早就约好的,胤祐带着胤禟进去四爷只挑了挑眉,倒是胤祺瞧着自家弟弟吊儿郎当的样子,那挑刺的劲儿又上来了。还是四爷出言劝住了他,大中午的好好吃饭,非要这时候教弟弟做什么。
胤禟没想到还有四爷五爷在,原本挺好兴致的人这会儿只能坐在一旁装鹌鹑,老老实实盯着桌上的菜认真吃饭。但再认真也架不住几个哥哥嘴上不停的聊,前朝后院什么都说,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全是些闲话,跟以往自己在八哥那儿截然不同。
八哥心里太要紧自己的经营的成果,每次不管大事小事在他那儿都能反复推敲,反复思索该如何周旋如何定夺。自己偶尔说些闲话,也总能被他拐到正事上去,想来从那个时候起,自己就跟八哥越走越远了吧。
“老七我可跟你说啊,下回你出去能不能上道点,生怕自己不显眼怎么的。”五爷吃吃喝喝差不多了,总算想起要挤兑胤祐,最近兄弟们见得少,好些事想说来着过了时候又懒得说了。
“我怎么不上道了,不是,多大点事儿啊,你们怎么全知道了。”胤祺一张嘴胤祐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我前后可都打点妥当了,就是怕招了您五爷的眼。”中秋之前老爷子就把胤祺从兵部提溜出来塞到九门提督那儿去了,中秋那天晚上他肯定是要守在衙门的,自己就是想到这一点了才又换衣裳又从自家铺子出来折腾够呛。
“是,您七爷是换了衣裳,可您找的谁作陪,陈玄枳在四九城里那张脸谁不认识?”陈玄枳长得好是一说,另一说还得是他三十好几的岁数没蓄须更是少有,说白了就不是个安分过日子的人。巡街守城的人只要这么打眼一瞧,谁还认不出他来。
“况且你和弟妹换了衣服,后面那一溜跟着的奴才呢,几个丫鬟打扮得比别家普通人家小姐还出挑,您七爷刚从铺子一出来,就有人往我这儿报了。”也就是五爷厚道,不光没捅出去还让上下跟着一起把事儿往下捂。要不然且等不到第二天就得被皇阿玛收拾。
胤祐听着这话总觉着哪儿不对,“诶,我说五哥,您这说得头头是道的,看来挺有经验啊。”要不是偷摸出门惯了的人,才不会说得这么周全,胤祐想通这个关窍再看胤祺的眼神,都跟之前不一样了。
胤祺摸摸下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反正没抓到就是没发生,这道理谁都明白,尤其这会儿老神在在笑得一脸深奥的四爷,更是坐实了这几个哥哥没一个是老实人的事实。老九左看看又看看,突然反应过来,合着天天就守在府里过日子的棒槌,只有自己啊。
兄弟身上都有差事,聚在一起也不容易,一顿饭吃了许久才散。下午几人都还要回衙门,出了山海楼也就各自散了。老九跟在胤祐后边,都快到理藩院门口了才哼哼唧唧把想问的话给说出来。“七哥,你今儿怎么想着把我也带过去啊。”
“不是四哥让你摸摸蒙古那边的底儿,才好估计到时候到底给多少赏赐给他们吗。”胤祐回头挺纳闷看着胤禟,“这事你从头到尾跟着比我熟,不带你去带谁去。”
“今儿中午没说这事啊。”胤禟有点听糊涂了,“况且我这儿也没打听到具体到底他们怎么想的,那些蒙古王爷鬼着呢。”
“嘿,我说你这怎么还真棒槌了?”胤祐挠了挠头不知该从何说起,“你不是已经把他们带来的东西摸清楚了,想要卖什么价钱是不是也开始联系外边那些掌柜跟他们在谈了。这些都知道了,四哥还能猜不出他们到底心里到底大概是个什么盘算吗。”
对京城有多大的念想,就对圣上的赏赐有多大的期望,这两者之间肯定是有联系的。再说今儿中午都谈定了,几人府上各出一个放心的人,到时候蒙古那边的货能吃下来的就都吃下来。他九爷在理藩院代表的就是皇阿玛,自然是问不出什么。但若是做生意做得好,到时候想套话不就容易了吗。
胤祐的话说得胤禟一愣一愣的,感情中午那顿饭没白吃啊,该说的该聊的都说完了。胤禟深吸口气,只觉得这些哥哥都鬼精鬼精的,自己这个老实人真玩不过他们。
胤祐没管胤禟傻乎乎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往前走。没想到才踏进理藩院,就有人过来报说是蒙古格格刚刚走了。巴尔特悲痛欲绝,想即刻送格格回蒙古去。
一顿饭的功夫,人就没了?前几天还在宫里惊艳了众人的海兰珠今儿就死了,这里边要是没猫腻,胤祐打死都不信。“去,赶紧带路去后边瞧瞧。”到了这份上也顾不得有没有人说嘴,胤祐胤禟赶紧的就只往后院去。但还没进分给巴尔特一行人的院子就被他在门口给拦住了。
巴尔特此刻瞧着是憔悴了不少,但绝对算不上悲痛欲绝,他拱手一拜但也寸步不让,只说女儿水土不服身子弱就这么走了,现如今什么都不想,只想尽早送女儿回蒙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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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海兰珠怎么都想不到事情会到这步田地,被赶出宫后立马就有人送自己回了理藩院, 一路上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没人理, 回到屋里之后更是有人直接把院门给关了,谁也不准进出。
海兰珠看着屋里慌作一团的奴才丫鬟, 还强压着心里的惶恐,只想阿玛赶紧回来, 父女两个商量商量,许是还有转圜的余地。但她绝没想到, 巴尔特回来之后一句话都没说, 只深深的凝视她许久, 便转头出去了。待到海兰珠再想追,却怎么都没拉得下脸面。
当天夜里有奴才来送了饭菜, 可自己实在没胃口便早早的睡下了。谁知第二天清早醒来,桌上饭菜凉透了也没人来收, 她皱着眉头下床想出门叫人, 却发现过了一夜连门都出不去了。也就是到了这会儿, 海兰珠才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劲来。
把女儿关起来巴尔特也是被逼无奈, 出宫的时候同属和硕特部的老郡王找上他,一点情面不留的跟巴尔特说了, 不想再听见有关海兰珠任何消息,任何动静。巴尔特不是愣头青傻小子,老郡王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心里清楚,但真要自己动手他又哪能舍得,便只好先把人关起来, 瞧瞧后边到底什么个态势。
这些事被关在屋里的海兰珠却是一概不知的,若说头天晚上海兰珠还能硬撑着自己的仪态,那现在她就只想出去,只想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自己什么都不想要了,什么凤凰高枝都不要了,只要能让自己回漠南去就行。
可惜这些话她想说却没人愿意听,从清早到中午,不管海兰珠在屋里怎么拍门喊人都无人应答,直到有粗使婆子低着头进来送饭,才算见着个活人。但不管自己怎么问,怎么哀求,平日里殷勤万分的奴才也只是低头不说话,海兰珠想拉住人也被毫不留情的扯开了衣袖。
“格格那边怎么样。”上午还吵着闹着要见自己,下午就没什么动静了。巴尔特在屋里枯坐了一整天,不管听没听到女儿那边传出来的动静,心里都空落落的。
“格格中午吃过饭就睡下了,听守在外边的侍卫说,这会儿好像还没起身。”伺候海兰珠的那几个小丫鬟昨晚连夜就拉出去了,去了哪儿院里谁也不敢问。
是了,自己的女儿从来都是最耀眼最聪慧的那一个,时机不对定会选择暂时屈服,留待精力谋求以后。也就因如此巴尔特才能确定,唯一的这包药能被海兰珠吃下去。
药是老郡王福晋让人早上送过来的,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句话,这包药不管谁用都不能留下。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要不海兰珠死,从此人死账消,要不自己替海兰珠死,往后海兰珠回漠南去,府里只余孤儿寡母自然也就没人再追究昨日之事。
巴尔特明白这是老郡王不满意过了一夜自己还留着海兰珠的命,他刚拿到药的时候,只恨不得自己一口吞下一了百了,药都递到嘴边,巴尔特却突然想起家乡的落日和府里的幼子,不禁失声痛哭起来。他怕了,后悔了,悔不该当初带着海兰珠来京城,悔不该心比天高把女儿养成这样。
这婆子本来只负责院中粗活洒扫,这会儿突然被叫来给格格送饭心里也惶恐,尤其今儿中午的饭还不是去厨房那边取的,而是从台吉屋里拿过去的,她越想心里就越害怕,看着巴尔特铁青的脸色更是双股战战,几乎要趴到地上去。
巴尔特抬眼看了看吓得要死的婆子没说多话,摆摆手就让人先下去了。这婆子还得留着,有道是一事不烦二主,如今海兰珠还在,就让她继续伺候着吧。
另一边吃过饭便睡下的海兰珠原本只觉得有些乏力,想睡下歇一歇,可没想到这一睡就从白天躺到晚上都没力气起身,待到那婆子又进来送饭,海兰珠才懒懒的把人叫住,“我觉着身上没劲,你去跟我阿玛回禀一声,赶紧找个大夫来。”
那婆子虽说是个干粗活的,但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懂的,她听着海兰珠这么说也不敢正眼瞧躺在床上的人,只含含糊糊应下便赶紧端着中午吃剩的饭菜出去了。出来之后她端着中午剩下的饭菜也不敢随意倒了,只得等到天快黑了才出门找了个没人的地儿,挖了个深坑把剩饭剩菜全给埋了。
海兰珠懒懒的躺在床上,想起身喝水都没劲,想等着大夫来瞧瞧,可等来等去等到深夜也没把人等来。这时候她脑子里才突然灵光一闪想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劲。也就是到了此刻,她才不得不面对现实,自己的好阿玛没给自己回漠南的机会,自己这是要被舍下了。
想通了这一关窍,海兰珠伏在床上大哭了一场,只觉得天塌地陷恨不得立时死了才好。但哭完之后她又实在不甘心,哪怕是自己的阿玛,她也不能就这般屈服。
自己被下的药海兰珠猜得到是什么,蒙古后院不比京城干净,这药自己也替额娘寻来给后院不听话的侍妾用过,并不是立马会让人死去的药。她见过最能熬的,好像是撑了四五日才断气。现如今阿玛不是想自己死吗,那自己就得熬着一口气,熬到最后瞧瞧谁才是最悲惨可怜的那一个。
海兰珠凭着这口气,又硬是撑起身子下床吃了饭喝了水,就这么一连熬了两三天,才实在撑不住倒在床上只余喘气儿的劲。也就是在这时候,理藩院拿着老九牌子请来的太医过来了,巴尔特不敢让人瞧出端倪,只得让人进门给海兰珠诊脉。
既然是用在富贵人家后院的药,又怎么可能随意就让人查出来,太医本就是例行公事走一趟,床上的美人除了力竭虚弱,的确没瞧出别的毛病。现如今京城里谁不知道这格格在太后那儿被厌弃了,现在这般模样也没什么意外。
太医本想开个太平方子给她吃吃,但巴尔特却连人带药方都给扔出去了。海兰珠瞧着自己几近崩溃的阿玛,喘了几口气才咬牙撑起身子坐在床上,“阿玛,您这几日,过得可好。”好几天没这么说话,短短一句话也被海兰珠说得断断续续。
要不说他们俩才是父女呢,海兰珠知道巴尔特肯定日夜煎熬,巴尔特也知道海兰珠非要吊着一口气,是想给自己难堪。“你,你要是不舒服,就歇着吧。”巴尔特不敢正眼看自己女儿,只站在门边头侧向另一边。
海兰珠看着他这幅样子实在忍不住笑了笑,“阿玛,女儿回不去了。女儿只盼阿玛到时候,记得把女儿带回去,别把我留在这地界。”海兰珠本想让他看看自己如今的模样,问问他后不后悔,都说虎毒不食子,他是怎么狠得下这个心的。
但此刻海兰珠看着门口的巴尔特,突然不想问了,自己和他太像了,若是此刻换了是自己,恐怕也会和他一样的选择。想通了的人突然卸了劲倒回床上无声的笑起来,笑得巴尔特再也不敢停留,极其狼狈的逃了出来。
巴尔特知道这一眼恐怕就是父女两人这辈子最后一眼了,所以等到奴才来报格格走了的时候,他心中除了悲痛,更多的竟是松了口气。再看到七贝勒和九贝勒慌慌张张过来的时候,更是半点多余的想头都没有,只想赶紧带着女儿回去。
可到底是在理藩院里死了个蒙古格格,总不能就这么不黑不白的就了事了。既是不让进,胤祐和胤禟就守在院门口,又差人赶紧往宫里去报信,这人到底死没死,怎么死的总要验过才作数。要不然前几天才才太后那儿得了训斥,现在扭头人就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宫里怎么她了。
报信的人去了有一阵子才回来,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个宫里来的嬷嬷,嬷嬷瞧着面生,还是人主动报家门才知道是佟贵妃那儿的奴才。看来皇阿玛这是没惊动太后那儿,是想低调些把这事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