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费一个心愿。”
“还不如许愿明天彩票中头奖来得实在呢。”
江焯凑近她的耳畔,柔声问:“你说...能实现吗?”
“也...也许吧。”
温暖脸颊发烫,甩开他的手:“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说完她出了门去,来到洗手间的面盆前,接水拍了拍脸颊。
镜子里的少年,五官清秀,眉宇英挺,分明就是漂亮的少年郎。
江焯难不成是看出什么来了?
如果他是随口胡诌的心愿,那么还真让她说准了,十八岁许下的心愿,是最灵验的。
也许...将来她真的会成为他的女朋友,妻子...
念及至此,温暖的心脏一阵狂跳。
......
温暖从洗手间出来,却没想到在商城走廊转角处,看到了一抹鬼鬼祟祟的熟悉身影。
温寒拿着手机,对着广场正对面的中餐厅落地窗拍着照片。
他穿着一条百褶连衣裙,甚至连发型都是泡泡卷的过肩长发。
温暖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久,完全可以确定,这人就是温寒!
她走到他身边,顺着他偷拍的方向望去,看到对面中餐厅坐着一个男人,穿着打扮非常质朴,正大快朵颐地吃着饭,举手投足相当粗鲁。
温寒正用单反相机,拍着那个男人的照片。
“你在拍谁?”
温寒耳畔传来女孩的声音,他一回头,看到自家小妹凉丝丝的笑容,瞬间吓得灵魂出窍,拔腿开溜。
温暖找他找得这么辛苦,好不容易遇上他,怎么可能再让他溜掉,三两步冲过来,揪住了温寒的肩膀,直接将他掀翻了按在地上,像制服犯人似的,制服了他。
“你再跑一个试试!”
温寒自然不可能是自家小妹的对手,连忙说道:“不跑了不跑了,疼!放开我。”
温暖不敢放开她,只是卸掉了手上的力道,却还紧紧攥着他的衣领,将他按在地上。
“小暖,你让我起来。”他用商量的语气,小声说:“周围人都看着呢,丢脸。”
“你现在知道丢脸了!”温暖气得脸色通红:“还扮成这副蠢样子,就不丢脸啦?”
“不是,我有我的理由,你先松开,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温暖松开了他,拎着他来到空无一人的男厕,关上了门——
“说吧,这段时间你到底在搞什么,扮成我又算怎么回事。”
温寒泄气地摘下自己的假发,讪讪地望了温暖一眼:“我在调查温承业身世,女装方便行动,不然温承业那犊子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他只是小时候见过你,应该认不出来。”
温暖没好气地说:“就算你查出来,温承业不是你爸的亲儿子,又能怎样。”
温寒立刻说道:“老爸总有权利知道真相吧!他被张伊雪那个女人骗了这么多年,我要让他知道,那女人根本就是为了钱,搞了个假儿子给他!逼他跟妈妈离婚的!”
温暖摇了摇头:“他和妈妈离婚,是妈妈的幸运,如果你想让他俩复婚,我第一个头反对票,妈妈也不会愿意。”
温寒揉了揉鼻子:“复不复婚都是后话,反正我必须把真相告诉老爸,如果他还要把那个坐牢犯的儿子当自己儿子养,我就认了,以后再也不叫他爸了!”
温暖抓到他话里的关键词:“你说什么?谁是坐牢犯?”
“我这段时间,可不是白忙活的。”温寒将手里的单反相机取出来:“老子挖出了张伊雪的劲爆猛料。”
温暖接过了他的相机,相册里全是同一个中年男人的照片,这男人长相还算不错,但身上带着丧气,胡子拉碴,走路也没什么精神,看着不太像好人。
“这就是温承业的亲爸?”
“对了,他叫陈祥。”温寒点头说道:“一年前我就顺藤摸瓜,摸到了这家伙,但那时候他还在蹲大牢,没放出来,后来陆绪阳把老子搞到床上躺了几个月,他居然出狱了。”
“他是犯了什么罪啊?”
“这就是最劲爆的地方。”温寒凑近温暖,小声说道:“qj罪。”
温暖的心突了突,看着照片上的男人,颤声问:“他...他qj了谁?”
“江家你听说过吗?”温寒神秘兮兮地说:“当年这事儿闹得挺大,江家的小姐被这人渣给祸祸了,后来判刑十八年,前不久才放出来。”
温暖一颗心猛地下沉,睁大眼睛看着照片上的男人...他五官和江焯天壤之别,江焯的模样全然遗传了江婕的美。
而这男人,看着和温承业倒是有点像。
这关系也...太复杂了吧。
“温寒,这事儿不能胡扯,你确定吗?”
“当然,我问了很多人,绝对可以确定,听说陈祥和张伊雪是一个镇出来的,俩人是老乡,我还去他们家乡跑过一趟。张伊雪读大学的时候就是靠他打工养着,后来认识了咱爸,张伊雪就把陈祥踹了,跟咱爸好。”
“看来你还真是下了功夫。”温暖叹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都能挖出来?”
“我说了,这段时间我可不是白跑的。”
“那他和江家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咱爸后来不是‘奉旨’结婚了吗,张伊雪只能又和这位‘青梅竹马’在一起住了一段时间,就是这段时间,有了温承业。”
“然后呢?”
“然后...咱爸和张伊雪又勾搭上了,陈祥估摸着是气不过,开始酗酒。”温寒说道:“我查过他的案子,是酒后qj,那位江家小姐也是倒了霉,正好让这人渣撞上,发生了意外。”
温暖听着温寒将过去那些狗血离奇的陈年往事一一道来,仿佛做梦一般,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指不定张伊雪和老爸的关系,还真得玩完。
但是...如此一来,江焯和温承业,岂不成了同父异母的兄弟。
念及至此,温暖自己都有些难以接受,更遑论是江焯,铁定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你说温承业就是这人的儿子,有确凿的证据吗?”
“没点金刚钻,我还能揽这瓷器活吗。”温寒将单反相机里的照片往前翻,翻到了一份亲子鉴定报告书:“张伊雪自己都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很早以前就偷偷给温承业做了亲子鉴定,鉴定结果出来,温承业果然不该姓温,她怕这件事让父亲知道,所以毁掉了这份亲子鉴定。”
“那你又是从哪里拿到的。”
温寒笑了笑:“这是备份,我当然有我的渠道,这你就别管了。”
温暖撇撇嘴,过去她倒是低估了温寒,看来他这些年,也不是全然一无是处。
想来,当初张伊雪收买秦野对付他,也是因为知道温寒在调查这些事,害怕真让他捅出篓子来,自己会失去眼下拥有的一切。
而那个从小倍受宠爱的温承业,也会变成所谓的qj犯的儿子。
“那你现在在这里干什么?”温暖又问他。
“我不是在跟踪这家伙吗。”温寒翻出刚刚拍的照片:“他好像这段时间一直在骚扰江家的那个女人,各种耍无赖,威胁要给封口费,不然就找她儿子要。”
温暖冷笑:“让他来试试。”
找江焯,他倒是敢。
“今天他好像要和那女人见面,就约在对面的中餐厅。”
“你说他今天要和江婕见面?在这里?”
“对啊。”温寒耸耸肩:“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咱们就把身份换回来,反正我的证据已经都拿到了。”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温暖跑出去,看到不少人聚在中餐厅门口。
叶青和陆宇他们从私人影院包房里出来,没有看到江焯。
“江焯呢!”
“不是出来找你了吗。”
温暖心里咯噔一下,望向被人群聚集的中餐厅。
出事了!
......
江焯是出来找温暖的,这小丫头跑出去大半晌没回来,他还以为她掉坑里了。
却没想到,迎面便看到一男一女在拉扯。
江婕护着自己的儿子蒋澄,连连后退,表情恐惧又痛苦——
“滚开!你滚开。”
陈祥嘴角咧着笑:“之前让你转账,你不理,还把老子删了,逼得老子亲自来找你,开心不开心?”
“再不滚我报警了!”
“我又没对你做什么?你报警也没用。”男人狰狞地望着她身后的蒋澄:“那...是我儿子吗,都长这么大了。”
蒋澄也是个胆子小的,站在母亲身后瑟瑟发抖:“妈,他是谁啊。”
“魔鬼,他是魔鬼。”江婕一直都有些神经质,脸色惨白,嘴角颤栗,拉着蒋澄离开:“不要理他,我们走!”
陈祥上前一步,拦住了江婕的去路:“想走,没那么容易!”
被他触碰,江婕开始疯狂地尖声,过往那些惨痛回忆一幕幕地浮现在脑海,她崩溃地抱住了头:“别碰我,你别碰我!”
然而,那男人却迟迟没有说话,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江婕抬头,看到他额头顶流下两道血痕,宛如蚯蚓一般,顺着他的眼角,侧脸,蜿蜒而下。
陈祥倒在了江婕脚边。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白头发的少年。
他皮肤很白,衬得那双黑眸越发幽深,他冷漠地看着倒在脚边的“恶魔”。
手里,握着一枚弹弓。
......
温暖挤进人群中,看到警察已经过来了,倒在血泊中的男人被送上了救护车。
一位民警将手铐扣在了江焯的手上,他面无表情,也没有反抗。
温暖正要上前,却被温寒一把拉住了:“你干嘛!”
“江焯要被抓走了!”
“他给人脑子开瓢,当然会被抓走,你上前凑什么热闹,也想被抓进局子里吗!你看看地上的血!这他妈还能活吗!”
温寒使了吃奶的劲儿,跟八爪鱼似的,死死抓着温暖,没让她上前去。
温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焯被警方按着头塞进警车,不知道为什么,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根本控制不住。
他今天生日,他今天刚满十八岁...
他许下了心愿,还没来得及实现...
上车前,江焯回头,望向人群中的温暖。
他嘴角弯了弯,露出初见时的笑容,像个孩子——
“下次记得,把礼物给我。”
温暖挣开温寒的束缚,扒开人群朝他奔去,警车却已经驶了出去。
身后,江婕像是刚刚反应过来,冲警察大喊:“那是我儿子!你们把他带到哪里去!”
“他是为了救我!那个人是qj犯!”江婕语无伦次地辩白:“他威胁我,我儿子是为了帮我!”
一位女警官安抚道:“女士,你冷静一点,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现在就去!现在就去警局做笔录,把事情说清楚,他是正当防卫,他是为了救我!”
温暖僵硬地回过头,看着地上的一滩鲜血,看着那枚被取作证物的弹弓,心里一片寒凉。
即便江婕从来不喜欢他,甚至讨厌他,江焯面上毫不在意、云淡风轻,但过往无数日夜的意难平,不会那么轻易抹去。
面对罪归祸首就在眼前,她可以想象江焯的愤怒,也知道,不可能被判做正当防卫。
她望着警车远去的方向,全身一阵阵发冷。
***
那段时间,温暖好几次去拘留所,但江焯都避而不见。
给的理由很简单,现在有点丑,不好意思见女朋友,等出来的时候,换个新造型再见面。
一晃小半年的时间过去了,足以改变很多事。
得知真相的温恒,悔不当初,立刻和张伊雪办理了离婚手续。
温承业改姓了陈,心态也崩了,成绩一落千丈,掉到了年级尾端去。
温恒知道了兄妹俩之间的种种事由,似乎也想明白了很多事,大有想要与俩兄妹和好,重新培养父女父子关系的念头。
反正母亲姚曼芝不搭理这男人,至于温寒和温暖,她尊重他们的一切决定。
温暖是不太喜欢这位父亲,倒是温寒,对父亲的态度一如既往,为了满足他的期待,甚至发奋读书,誓要考上重点大学。
温暖总骂他,说他臭没出息。
兄妹俩每天吵吵嚷嚷,日子倒也过得热闹。
江焯因为故意伤人,被拘留了小半年,整个江家倾力相救,江氏集团久不出山的老爷子都亲自出面,处理江焯的案子。
江家人丁单薄,他是唯一的孩子,哪怕是外孙,但也是江老爷子唯一的后代。
当然,能够如此轻易被放出来,最重要的原因在于...温暖拿出了那份逍遥制药寄来的秘药。
本来是用来救哥哥的,本来是用来救温寒,阴差阳错,救了江焯。
陈祥脱离了生命危险,如此一来,事情便可大可小,只做了民事纠纷处理。
江焯被保释的那天,江婕的奔驰车停在路口,等着他。
进去的时候是初夏,出来的时候,依然是草木枯黄的深秋。
他依旧踏着他那双招牌的夹板拖鞋,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毛衣,走出了拘留所大门。
远远便望见了江婕和蒋澄的身影,在等着接他回家。
他走近他们,江婕接过了他手里的行李,说道:“跟妈妈回家了。”
江焯面上没什么表情,低低地应了声。
蒋澄走过来,牵起了江焯的衣角,喊了声:“哥。”
他依旧淡淡地应着:“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