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不想耽误,抬脚从奴隶们身旁走过去,衣摆停在阿离面前。
好在是初春,天气乍暖还寒有些冷,否则阿离肯定都臭了,毕竟那张惯来白皙的脸,如今黑的跟个锅底似的。
萧言心说自己果真是真爱啊,这样都能认出来。
她撩起衣摆蹲下来,目光盯着阿离看,清润的声音含笑问向旁边的人牙子,“这个叫什么,怎么卖?”
阿离愣怔僵着脊背,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直直的看着落在面前的衣摆,呼吸都激动的微微发颤。
神仙、神仙显灵了!!!
他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疼的直眨巴眼睛。
人牙子惊诧的看着萧言,没想到她口味这么独特,但古往今来顾客就是主子,“这个没名字,他磕了脑袋什么都不记得了,若是您喜欢,不如按着喜好给他重新取个?”
萧言点头,目光温柔的落在面前的鸡窝脑袋上,“那就叫阿离吧。”
那脑袋动了动,却没敢抬头,萧言伸出食指抵着他的额头,声音带笑,“抬脸让我看看。”
她力道不大,阿离却乖顺的把脑袋昂起来,慌乱惶恐眸子短暂的对上萧言的视线又立马移开。
旁边的人牙子瞧见萧言的动作后,体贴的从怀里掏出干净的巾帕递给她,示意她擦擦手指,早知道这位喜欢这款,今天早上就该把这个滞销品好好洗洗。
阿离瞥见人牙子的动作,眸光闪烁,自卑的重新低下脑袋,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萧言看着阿离,略微走神的功夫,原书剧情便向过电影似的投在她脑海里。
原主是位将军,全家都因守卫边疆死在樊城这儿了,如果不出意外,这里将来也是她的埋骨之地。
楚商两国交战,樊城是楚国边境的防线,原主‘萧言’作为此处镇守的将军,她不亡城不破。
奈何就是这样一位忠心爱国守护百姓的人,喜欢上了敌国的奸细,魂儿都被勾走了。
那奸细化名青司,易容来的樊城,费尽心思骗取了原主的心。等两人即将谈婚论嫁的时候,他被敌军“劫持”了。
对方以青司要挟‘萧言’,让她叛国投诚,否则便将她心上人的脑袋斩下来挂在城墙上,日日暴晒。
‘萧言’性子隐忍,虽悲痛欲绝却不愿背叛,她曾自己单枪匹马想夜袭敌营把青司救回来,结果毫不意外铩羽而归,为了护她突围,二十个精英骑兵只回来三个,就这样她还中了一箭。
营里众将劝她以大局为重,说男人而已不行就换,还特意买了个奴隶送给她。
这个奴隶就是阿离。
奈何‘萧言’心里只有青司,对于阿离从未正眼看过,倒是阿离拿她当做救命恩人。
‘萧言’恨敌军狡猾,也恨自己无能。想到自己全家都死在敌军之手,如今青司也被掳走,心里愤恨难平。
她萧家,世代卫国,结果护了国却没了家,就这样,众人还劝她以大局为重!
‘萧言’受了刺激,思想偏激,竟引敌军入城,然后剿杀。
两国交战数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敌军入境面对众多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嗜杀成性。
等‘萧言’击杀完敌军后,樊城百姓也已经死亡大半,往日那个热闹的边疆小城如今成了人间地狱。
这时候青司大笑着坐在城墙下面的马背上,撕掉伪装露出本来面目。
原来他竟是敌国皇子,用的是常见的美人计。‘萧言’不死樊城不破,他们久攻不下国力实在难以支撑,这才用了别的法子,谁知效果很好。
见‘萧言’站在城楼上精神崩溃摇摇欲坠,青司拉开弓箭,朝着她刚刚愈合没多久的胸口再次射出一箭。
那夜,‘萧言’夜袭救人,用箭射杀她的人便是青司。
‘萧言’心神恍惚,目光在身前要杀她的青司跟身后血流成河的街道间来回转动,整个人崩溃大叫,吐出鲜血,没了任何求生的意志。
箭划破空气朝她袭来,‘萧言’闭上眼睛,听到了利刃破肉的声音,却没感觉到疼痛。
是阿离挡在了她面前,报了她的救命之恩。
起初若不是萧言手下将他买回来,阿离早就饿死了。
如今剧情正进行到‘萧言’夜袭受伤回来,众将军劝她出去散散心。
‘萧言’转了一圈,想的却都是她跟青司的相处点滴,难受的微微失神,脚步停下,谁知道却站在了买卖奴隶的摊前。
原主回过神便抬脚离开,根本没多看一眼。
可刚才她这个无意间的停留,却让偷偷跟着她的人以为她对这里的奴隶感兴趣,也阴差阳错的将阿离买了回去。
这本书里,阿离像个背景板,唯有死的时候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重情重义,却活的悲惨。
萧言叹息一声,心疼起自己的傻夫郎。
原书剧情回顾起来不过瞬息的功夫,人牙子掏出来的巾帕也刚递到萧言面前。萧言没接,而是出声问道,“就要他了,多少银两?”
买夫郎这种事情,萧言怎么能让别人帮忙?
人牙子略微犹豫,“若是旁人我就卖八两,但您若是要的话,那就五两吧。”
萧言闻言微微皱眉,阿离偷偷抬眼瞧她,以为她嫌弃自己贵,想伸手攥她衣摆说买他不吃亏,但手伸到一半看着她干净的衣裳就又缩了回来,低声闷闷的说,“我吃的少,能干活。”
这怎么还主动推销起自己了?
萧言憋笑,问,“那你听话吗?”
“听!”阿离重重点头。
人牙子在旁边听的眼尾抽抽,心说前段时间你那半死不活不在乎的劲儿去哪儿了?按长相来说,阿离长的不算差,但凡主动热情点,可至于耽搁到今天。
得,只能说碰着心甘情愿跟着走的人了。
“听话我就买。”萧言从怀里掏出钱袋子,“今天是什么日子?”
人牙子回道,“三月十五。”
“那就给十五两,”萧言毫不犹豫的掏出银锭子递给商贩,看着阿离说,“既然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那今天这个日子便是你以后的生辰。”
人牙子拿着银子,心里略微有些后悔,怎么今个它就不是三月二十五呢?
萧言起身,朝阿离伸出手,“走吧。”
阿离看着递到面前的那只手,手指松开攥紧好几次,却没敢递过去,他自己站起来,低着头跟在萧言身旁。
人牙子目送萧言跟阿离离开,颠着手里的银锭子,啧了一声,“没想到这小东西眼睛挺毒的,平时怎么都不积极,今个主动一回就把自己卖了个好人家。”
她余光瞥过剩余的众多奴隶,笑着说,“那位可是咱们的镇北将军,他有福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离:什么福?
萧言:xing福
写将军跟奴隶呢,一是票数高,二是也该写到自卑性格了
这个阿离也许跟大家想的不一样,就……希望喜欢吧
第72章
萧言走在前头, 阿离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她走一步, 他跟半步,她停下,他就往后退半步,保持自己始终躲在她的影子下,又不至于踩着她的后脚跟,活像她的背后灵。
萧言挑眉, 跟阿离耗上了, 脚步停顿, 等他站住后,再立马大步快走。
身后人顿了下, 直到头顶的阴影没了才后知后觉的抬头往前看, 怔怔的开口想喊她, 可又不知道该喊什么,只得小跑跟上去。
萧言是练家子,腿长步子大,阿离几天没吃饱了根本跟不上她,累的气喘吁吁,双手撑着膝盖低头大口喘.息。
眼前突然落下一抹白色衣角, 看在阿离眼里就跟救命稻草似的,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攥住,生怕萧言再跑了。
纯白衣料瞬间被阿离攥出灰色褶皱,他盯着那块污渍,眼里慌乱不堪, 急急松开手,膝盖发软差点给她跪了下去。
阿离鼻翼翕动呼吸急促,掌心在自己破旧的麻布灰衣上僵硬机械的用力蹭着,头低的厉害,声音发.颤,“对、对不起。”
平时他要是离那些干净的哥儿们近了些,都会被他们捏着鼻子用衣袖挥开。
同样都是货物,阿离是那地里出土的破烂碗片,他们是擦拭干净摆在桌上的琉璃玉瓶,天壤之别。
在阿离看来,用眼睛多看两眼萧言都能把她看脏了,更何况亲手拉了她的衣角。
那片污渍,在白衣上有多扎眼,在阿离心里就有多在意。
“没事,给你攥。”萧言毫不在意甚至还挺开心,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总算近了一步,她将衣袖递过去,却把阿离吓的直接往后退了半步。
萧言静静的盯着阿离看,片刻后想到什么不由啧了声,手慢慢收回去。
两人又恢复成刚才那个状态,她走一步,他变得跟上小半步。
走了几米远,等阿离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萧言又突然加快脚步将阿离甩在身后。
同样的剧情,同样的气喘吁吁。
阿离累的蹲在地上,萧言垂眸看他,“生气吗?”
他愣怔的摇摇头,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萧言心里跟猫抓了似的,阿离这样真是太好欺负了。
“拉着吧,我也走累了。”萧言将衣袖递过去,她揣测阿离的想法,又补充一句,“反正都脏了。”
阿离昂头看着萧言,白衣乌发的她背着夕阳而站,身后晚霞漫天,橘黄光芒披在她身上,像层薄纱温柔朦胧,衬的她活像个怜悯世人的神邸。
阿离眸光晃动,臣服卑微的朝她递过来的那片袖筒伸手,捏着刚才被他攥脏的衣角握在掌心里,整个人激动紧张的微微颤栗,鼻尖发酸心口微软。
他现在更想跟她走了,比刚才更强烈,打断腿爬都要爬着追上去。
阿离站起来,攥着萧言的袖子,掌心都出了层细汗,被他偷偷在身上擦掉。
萧言侧眸看他,阿离太自卑了,如今连她衣角都不敢碰,到时候躺在床上岂不是要吓的直接软成一团?
这样可不行,她喜欢能捏出汁的硬梨。
萧言出去一趟带了个人回来,这事让那些关心她的将军振奋不已。
“先别高兴,那孩子瘦瘦小小的,也看不出是男是女。”
有个大嗓门的直接嚷了出来,“管他是男是女!能用不就行了。”
“好好的开什么黄腔。”
“……这哪儿黄了哪儿黄了???”
几个身穿铠甲的女人聚在一块咬耳朵的时候,萧言让人去烧热水给阿离洗澡。
他有些依依不舍的松开那片衣角,低头站在萧言身后。
“把他洗干净。”萧言边脱掉身上外衫搭在旁边的衣架上,边对那些侍从说。
原主作为将军活的糙,根本不用侍从伺候,要不是前两天她受伤了,今天都没人给阿离烧水洗澡。
阿离余光跟着那片衣角走,看它被挂在衣架上,又听见那句“洗干净点”,不由抿了抿唇。
萧言胸前伤口裂开了,她走进内帐重新包扎,把阿离留给了那几个侍从。
“公子请。”片刻后,热水烧好了,侍从过来跟阿离福身行礼。
将军带来的人,哪怕是奴隶也不是他们这群人敢轻贱的。
阿离手指微动,呼吸发紧,脚步挪动,却不是跟着侍从们去洗澡,而是大着胆子走到衣架旁,将上面挂着的白色外衫轻轻拿了下来,虚抱在怀里。
衣服上带着萧言的味道,是淡淡的冷香,又有点清浅的药味,两种味道混合交织在一起很是好闻。
阿离耳朵泛红,屏住呼吸,稳住心神,佯装随意的说,“走、走吧。”心虚的险些忘了怎么走路。
侍从们不明白阿离抱萧言的衣服做什么,但却没多嘴去问。
阿离被带去洗漱,偌大的木桶整整换了三桶水,才把他洗干净。
刚才还脏兮兮的小奴隶现在像是敲破裹在外头那层肮脏的外壳,露出里面干净白俊的脸蛋。
凤眸薄唇,很是好看,就是瘦了些。
阿离坐在绣墩上,身上穿着侍从们给他找来的淡青色春衫,怀里抱着萧言的白衣垂眸任由侍从给他擦拭背后的头发。
“哪里有水能洗衣服?”阿离垂眸问,眼睫上的水汽还没散去,湿漉漉的。
侍从看着他怀里的衣服,轻声道,“公子放那儿便是,待会儿由奴抱去洗了。”
阿离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抱紧萧言的外衫,闷闷的说,“没事,我洗就行。”
萧言换完药在帐篷里左等阿离没回来右等阿离还没回来,不由找个人过来问,“还没洗完吗?”
阿离难不成是泥土成精,那还能挤出水吗?
侍从们以为萧言问的是阿离衣服还没洗完吗,当下福礼说道,“还未。”
萧言指尖敲打面前的桌面,示意自己知道了。
看她坐在里头,几个副将掀开帐帘进来,你推我我推你走到萧言面前,“将军也别难受了,您看旧的走了这新的立马就来了。”
青司被掳走的消息原主并没有告诉这群副将,免得她们对自己生出异心。她对外声称青司母亲不同意两人在一起,还把青司带走了。
原主夜袭敌营,副将只当她是泄愤,却不知道她是打算去救青司。
“就是,自古以来都只有男人为咱们黯然伤魂的份儿,哪有我们自怨自艾。这个不愿意就换一个,咱们将军像是找不到夫郎的人吗?”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全都在劝萧言从情伤里走出来。
“将军,我看见你带回来的小夫郎了,就蹲外面给你洗衣服呢,矮油,瞧着那叫个乖啊。”大嗓门的笑出来,揶揄的看向萧言。这个看起来比之前那个嘴上说着出身贫苦却没动手干过活的青司好太多了。
洗衣服?
萧言微怔,还没等她站起来出去,阿离就掀开帘子进来了。
他没想到营帐里头有这么多人,吓的低下头躬身缩肩站在门帘旁。
萧言摆手让面前的副将们退下,众人立马露出了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