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其野心一紧,直觉是出了什么事,一边加速朝停车场跑,一边继续拨打宋蛮的手机。
可电话却怎么都接不通了。
江其野不是那种遇事会慌乱的人,之前公司内部震动,几乎所有高层都被江万复笼络过去,他离一无所有仅剩一步之遥的时候都没有慌过半分。
可这一刻,他慌了。
他的无所畏惧在遇到和宋蛮有关的事情时脆弱得不堪一击。
明城台的停车场太大,分为ABC三个区两层楼,日常都是哪里有空位就停哪里,上千个位置里要找宋蛮不容易。
江其野持续打不通宋蛮的电话,只能给天气预报的主任打电话,叫他马上找人调监控告诉自己宋蛮的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江其野在阴冷空旷的停车场里喊着宋蛮的名字,不知过去了多久,才听到微弱的一声回应。
他当即朝声源地寻过去。
果然,那边停着一辆红色保时捷,是宋蛮的车。
江其野刚刚还虚渺不定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尖,他当即甩了伞跑过去,然后发现了靠在车窗旁,微微出神的宋蛮。
她明显受了惊,但样子还算完整,外表也没看到什么伤。
江其野上去牵住她,“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宋蛮回了神,伸手指着地下。
江其野顺着看出去,这才发现地上躺着一个男人,好像是暂时昏迷了。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重新转过来紧张地上下看宋蛮,“你有没有事?”
宋蛮摇了摇头,缓了很久才说:“他从后面突然扑上来,吓死我了。”
扑上来……
这个词让江其野一直竭力维持的冷静全崩了。
地上的男人还在昏迷着,他直接提着脖子将人拎起按在身后的车上,呼吸因为过度的紧张和愤怒而变得粗重,声音比外面的天气还冷。
“为什么要袭击宋蛮。”
大概是被扼制了呼吸,男人有了几分意识,脸色被憋红,双手挣扎着要去扳开江其野。
可江其野却卡得更紧,一想到眼前这样一个猥琐的男人恶劣地从后面袭击宋蛮,他骨子里被压制的那股狠鸷尽数无法控制地往外涌。
想弄死他,不留余地的。
宋蛮看那男人脸色开始发紫了,去扒江其野的手,“好了够了,他快喘不过气了。”
正好,接到主任电话的保安们也都找了过来,保安队长看到江其野整个人都不好了,冷汗淋漓地说:“对不起宋小姐,对不起江总,是我们的失职,我已经报了警,您放心。那个,江总,您把他交给我们就行了……”
江其野的确脸色很差。
他怎么都没想到,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人在停车场袭击宋蛮。
男人的脸色已经憋紫,江其野心里有数,蓦地松了手。
保安们一涌而上地把软软摔下的男人控制住,又问:“蛮姐,这谁啊?怎么混进来的。”
宋蛮也不认识。
这个男人就是刚刚下班时自己遇到的那名清洁工,可无冤无仇的,宋蛮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袭击自己。
“他好像这里不太正常。”宋蛮指了指脑门,“一直叫我老婆,还问我为什么不要他。”
人群里有个保安不知从哪捡起一个黑色粗长的棍子,“这是啥?作案工具吗?”
宋蛮的【别动】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保安好奇的不知道按到了哪里,滋啦一声,人抖了两下,倒下去了。
众人:“……??”
就是这么巧,被袭击的时候宋蛮正弯腰进车里拿充电器,她的电棍常年塞在车座后面的口袋里,当时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身后是谁,但还是迅速抽了出来防身。
等转过来了,才看到袭击自己的就是刚刚那个诡异的清洁工。
宋蛮很冷静,一直用语言在与他周璇。开始他还算正常,一直说着多么喜欢自己,可说着说着就开始疯了,一会叫她老婆,一会问她为什么要跟别的男人在电视上打情骂俏。
最关键的是,他口口声声地说——你为什么要对别人说我是傻子?
再后来他开始有肢体袭击的苗头时,宋蛮果断电了他。
警方闻讯而来,江其野陪着宋蛮去了警局。
明明谁都没通知,周振林却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并亲自赶了过来,仔仔细细地问了很多问题,跟办大案似的,最后还要求下面的人严查那个疯子的所有人物关系和活动路线才作罢。
深夜从警局出来,江其野问宋蛮:“你车上为什么会有电棍,还是警用的?”
宋蛮告诉他:“这次回国后我外公给我的,说我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要我随时在车上带着这个,万一有不测,可以应急。”
江其野皱了皱眉,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你外公一直这么紧张你吗?”
宋蛮想了想,好像是这样。
之前在国外的时候,宋蛮每天都得跟他视频,如果哪天不小心忘了,周振林也会主动打过来。
回国后更是第一时间叫人送来那么一根电棍,说是防身用。
“可能是觉得我爸爸不在身边,怕我一个女孩有危险吧,不过你看,如果不是外公给我的东西,今天我可不一定打得过那个疯子。”宋蛮自我娱乐道。
认识宋蛮这么久江其野还是第一次听她提自己的父亲。
“我记得上学时你一直住在城北的普通住宅。”
“嗯。”宋蛮说,“我爸是我外公以前在部队带过的兵,可能是很欣赏他吧,就撮合了我妈,我爸家庭很普通,所以我上学时一直住在他买的那套小房子里,直到他们离婚。”
“那你爸现在在哪。”
宋蛮出神地看着窗外,许久才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和我妈离婚后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江其野突然有些心疼宋蛮。
某些方面来说,他们好像有着同样的命运。在父母的情感获得上严重缺失。
宋蛮见他一脸冷肃,噗嗤笑出来,“打住,别怜爱我,我现在挺好的,徐叔叔对我很好。”
“嗯,那你怜爱我好吗。”江其野忽然停下了车。
顿了顿,倾身过来抱住宋蛮,“我们结婚吧。”
宋蛮:“?”
她推开他,“江其野你做什么梦呢,我俩之前的账我还没跟你清完,这就要结婚了?”
“结了婚也可以算,结了婚慢慢跟我算都可以。”
江其野有种不知道从哪里蔓延出的恐慌,可能是被刚刚的事影响到,有种握不住的感觉,觉得随时都会失去宋蛮一样。
“在停车场怎么都找不到你的时候我快疯了,我不敢想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宋蛮看着他,忽然撑起下巴,一本正经道,“那要是刚刚他帮我绑了,要你拿命来换我的,你换不换?”
“不换。”
宋蛮一顿,又笑着鼓起掌来,“很好,我欣赏你的耿直,你要说愿意换我指不定还会觉得你这人虚伪。”
“因为我说过,我会留着自己的命追回你,”江其野很认真地握紧她的手,“我不会让我们任何一个人有事。”
“我需要你,宋蛮。”
男人声音沙沙的,带着一点乞求——
“你能不能,也需要我。”
江其野就那么看着宋蛮。
窗外雨滴飞溅,车窗被水花蒙上暧昧的雨帘,雨刷器节律地滑动着,一切都好像被按下了静止。
只剩欲望在滋长。
宋蛮的心不觉跳得快了起来,知道江其野在慢慢靠近,知道要发生什么,她却无法拒绝。
江其野的呼吸已经近到脸边,宋蛮闭上眼睛,选择了默认。
下雨的夜晚人容易感性一些,宋蛮不想违背自己这一刻的心情。
……她也需要他。
吻很快落了下来,轻柔地试探,进入,辗转交换。
这种感觉像迷雾一般的,扯着两人飘然欲坠。
由浅入深,呼吸渐急,伴着旖旎喘息,宋蛮轻轻推开江其野,“够了。”
她很清楚江其野的身体,大概是最初那段日子研究过,所以他什么时候动情了,什么时候不为所动,她一清二楚。
现在这样的情况再发展下去,宋蛮不想在车里来一场情难自控。
事实上,今晚她也放纵自己了。
宋蛮别开脸坐正,“送我回去吧。”
江其野也怕再下去会擦枪走火,哑着声音,“好。”
路上随意地聊着话题,诸如:
“王老师的退休宴,明城的同学我都已经联系过了。”
“还有一些在省外、国外的,也在想办法联系。”
……
第二天清早,警察局就给宋蛮打来了电话。
经过他们连夜审问和调查疯子的行踪路线,确定了这只是一起单纯的追星未遂事件,当事人有精神障碍,受到别人的诱导引发刺激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别人的诱导?”宋蛮顿时醒了觉,脑中冒出一个人的名字,但还是觉得她不至于这么狠毒,“谁的诱导?”
电话那头顿了顿,“我们查过,对方也是你们明城台的主持人,叫白曼音。”
宋蛮:“……”
挂了电话,宋蛮在床上坐了会。
她一直记得那天白曼音母亲可怜的背影,所以不忍心去撕破白曼音这张虚伪的皮,也一直觉得做人不必赶尽杀绝,偶尔给她一点苦头吃吃就行了,可没想到。
到底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良心。
早上八点,一则音频文件传遍了明城台的各大微信群。
不知道源头出自哪里,就像病毒复制一样,上至新闻节目,下至少儿节目,所有节目组的微信群都收到了。
因为昨晚耽误到太晚回家,宋蛮特地请了两小时的假。等十点去到电视台的时候,几个同事围过来告诉她,“蛮姐你知道吗?早上有警察来台里了,直接去了《旅游风景线》找白曼音,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昨天宋蛮就对那些保安交代过,这事她不想宣扬,不光彩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怕有人跟着学,去伤害其他的主持人。因此除了在场的那几个人,没人知道宋蛮在停车场遇袭。
宋蛮装作不在意道:“是吗。”
“还有更爆炸的!”小胡压低声音说:“你看群了吗,白曼音被人扒皮了,原来她妈是个摆夜市的,根本不是什么国外定居,而且她原名叫白春艳,我真的震惊到裂开了,一直以为她是白富美,之前崩了人设,现在更是所有滤镜都没了,听说台里刚刚把她辞了。”
“辞了?”宋蛮有些意外。
“听说的,不知道真假。”
宋蛮想了想,起身往楼下走。
毕竟如果真辞了,自己怎么说也得去“送送”以表心意。
宋蛮去的时候,白曼音正站在自己的位置前收拾东西,身旁经过的同事不时对她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什么。
问了一个同事才知道,就在十分钟前,栏目组即时解除了和她的劳务合同。
宋蛮就那样抱肩站在门口看着白曼音,好像突然之间她的肩头就不再那么盛气凌人了似的,软塌塌的,无助又可怜。
更可恨。
白曼音抱着箱子垂头走出来,看到宋蛮后微微一顿,又不服输地抬高下巴。
“我知道东西是你发的,你真卑鄙。”
“卑鄙的人骂别人卑鄙,可真有意思。”宋蛮好笑道,“我早就说过没兴趣去撕破你的底裤,但你就是不肯安分,非要在我面前上蹦下跳。”
看着她箱子里空荡荡的几张照片和手机支架等零碎东西,“蹦到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白曼音忍着怒气,却又无处发泄。谁知道那个疯子会那么没用,竟一点没能伤到宋蛮。更不敢相信的是,她只是搭了句话都能被警察传唤审问。
白曼音实在是想不通,就算江其野本事大,到底是个生意人,弄死那个疯子她信,可让整个警局一夜之间查得那么彻底,连她和疯子数天前在巷子里对话的视频都追溯出来,这是白曼音怎么都没想到的事。
她输得太不甘心。
“希望再也别见了。”宋蛮让开电梯淡淡道,“没放视频是给你母亲留点脸面,好自为之。”
白曼音咬牙走进去,“你等着。”
宋蛮愣了下,不觉笑出来,很佩服白曼音这种精神,点头道,“好,我等着。”
白曼音那则音频既传遍了电视台,也就等于传遍了整个圈子,甚至可能很快会被有心人发到网上,这之后的发展就是蝴蝶效应,宋蛮无法预计。
她这次没想再给这个人留退路。
只是电视台这么迅速就辞退了她让宋蛮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工作了这么多年,怎么都会顾及一些情面,像上次也不过是调去了其他节目,没有这么果断无情地赶人。
后来晚上江其野来接宋蛮下班,她才知道,是这个男人施了压。
他早上同样联系了警局关心调查结果,得知竟然是白曼音在中间作祟,在不犯法的条件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个人快速在宋蛮的世界消失。
一个是电视台资方大佬,一个是毫无背景还一身黑点的主持人,明城台的领导不是傻子,知道怎么选。
宋蛮心里暗爽男人的心有灵犀,嘴上却调侃道:“我早上才撕了她,你紧跟着就把她给弄走了,你倒挺会讨好我。”
江其野却淡淡道:“她应该庆幸自己是个女的。”
这话说得宋蛮背后一凉。
她知道江其野的性格,那晚在停车场对那个疯子的行为就看出来了。所以白曼音如果是个男人,现在真说不准躺在哪个黑暗的角落求生不能。
宋蛮闭了闭嘴,“你有时候狠起来我还挺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