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稚:“………”
他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希望主角团去死啊,从这方面来说,他这个反派做的还是很尽职的。
不过季月倒也不是刻意嫌弃他们,这个行进速度对人类来说不算慢,但对罗刹——尤其是季月来说,的确慢的出奇,他会感到不耐烦也是正常的。
白稚低头琢磨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加快赶路的进程,季月忽然俯身凑到她耳边。
“阿稚怕死吗?”
白稚侧过脸,对上季月漆黑纯粹的眼眸,认真地点了点头:“怕啊,难道你不怕吗?”
季月笑了一下:“我不怕,只要我开心了,随时都可以去死。”
白稚眨了眨眼睫,觉得季月的这种思想很有问题。
虽然他十恶不赦,杀人无数,但他毕竟也是这本书的反派。他还没有去刺杀云阴,还没有给男女主设置障碍,他最起码也要把所有任务都做完才能去死吧,怎么也不能随随便便地就死掉啊……
好吧,白稚编不下去了。
她只是不希望季月死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季月会怎样死去,也没有想过季月死后会发生什么。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从来没有想过季月会死,虽然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季月的死状。
她只是凑巧和一只残忍的怪物成为了朋友,被迫和他相依为命,完全没必要在乎他的生死。
但白稚在听到季月说他随时可以去死的瞬间,还是觉得心里莫名很空,像是被人挖了一块似的……
“但是我现在突然不想死了。”季月蓦地打断白稚,将她从深深的困扰中解救出来。
白稚怔怔地回视他:“为什么呀?”
季月剔透的眼眸里倒映着白稚懵懂的脸:“因为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也活不下来。”
白稚沉默了一瞬。
“谁说的,我的生存能力可是很强的。”
季月面露鄙夷:“可是你前两天差点摔死在浴桶里。”
白稚:“………”
那明明只是个意外。
总之,季月暂时不想死了,白稚也暗暗松了口气。只是季月不想死的原因居然是她,这是白稚没有想到的。
难道季月其实是很依赖她的?
白稚又偷偷瞄了季月一眼,发现这个小怪物已经在无聊地打哈欠了。
也是难为他了,平时跑得跟快银似的,现在只能在大太阳底下慢吞吞地挪步子。
要是能下场雨凉快凉快就好了。
***
白稚有的时候真的很乌鸦嘴。
一行人离开官道不久,刚进了山,之前还很明媚的天空忽然变得乌云密布,空气也随之沉闷起来。
姜霰雪抬头看了眼黑沉沉的天空:“不好,要下雨了,快找个地方避一避!”
他话音刚落,倾盆大雨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天色瞬间暗了下来,铺天盖地的雨滴如同瓢泼一般打得到处都是,汇成一道道帘幕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这么大的雨根本无法行走,白稚想起他们几人的雨伞都背在姜霰雪身上,连忙将手搭在额前,转身跑向前方的姜霰雪。
“姜大哥,伞,把伞递给我!”
“阿稚!”
不等白稚反应过来,一只手忽然将她拉了过去。下一秒,温热的鲜血便飞溅到白稚的脸上,一只断臂在她眼前被一剑砍飞出去,她立刻扭头看去,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群罗刹。
他们似乎是从一旁的山头后翻过来的,个个体型巨大,白稚迅速数了一下,发现居然足足有七只!
很显然,这些罗刹是成群埋伏在这里的!
暴雨倾泻不止,密密麻麻,严重影响了他们所有人的视线。
罗刹的怒吼和惨叫震天动地,姜霰雪提着剑,毫不迟疑地拉着白稚向深山里跑去,白稚只能从雨帘和那些罗刹魁梧的身躯缝隙里隐约窥见季月的身影。
“季月!”她大喊一声,却被激烈的雨声盖住了。
“他们会找到地方躲起来的。”
姜霰雪在白稚的头顶上方低声安慰,两人在山林中疾速穿梭,很快找到了一座隐秘而破败的寺庙。
“走。”
姜霰雪将白稚夹在臂弯里替她挡雨,一边用剑拨开台阶两旁层层叠叠的树叶,一边快步冲进寺庙。在确认安全后,姜霰雪这才将白稚松开。
白稚的身上已经湿了大半,但还是要比姜霰雪好一点。姜霰雪为了替她挡雨,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全都湿透了。
没有罗刹再追过来了,白稚估计那些罗刹现在应该都聚集在季月那里。
“我要去找季月!”
白稚转身便要冲出破庙,姜霰雪眼疾手快地将她拉了回来。
“别担心,那些罗刹并不棘手,行动速度也不算快,他们不会有事的。”姜霰雪认真地解释给白稚听,试图安抚她急躁不安的情绪。
不棘手你跑什么?你怎么不去和他们正面刚?
白稚要被姜霰雪气死了。她狠狠瞪了姜霰雪一眼,拔腿就要跑。
姜霰雪知道她现在一定是在鄙夷自己,只好将那短短数秒的局势讲给她听。
“你当时刚好背对着罗刹,所以没看到发生了什么。其实在我挥剑的同时,苏兄和唐兄就已经跑远了。这是我们很早就商量好的策略,在罗刹数量众多的时候,将它们各自引开,逐一击破,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可是你们都跑了,季月怎么办?”白稚生气地大喊。
姜霰雪静静道:“你不是说过他很强吗?”
强就活该被围攻吗?!
白稚根本听不进去姜霰雪的话,她奋力扒着破庙的窗沿,想要从这扇破窗户里直接跳出去。
“罗刹在雨里的视野和我们一样局限,这个时候躲起来是最安全的做法,你冲出去反而是送死。”姜霰雪紧紧拉住白稚,将她按在窗沿下面不让她起身。
白稚哪里会信他,一个劲地奋力反抗。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昏暗的天空突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紧接着,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倏地落下。
白稚和姜霰雪都被这道惊雷吓得一愣。白稚趁机站了起来,姜霰雪一把锢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
“……阿稚?”
白稚忽然听到漫天的大雨里传来一个虚缈的声音。
她立刻转身探出头,向破庙外望去——
只见昏暗的天空下,季月正孤零零地站在雨幕中。
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雨水快速冲刷着他身上的血迹。远远望过去,他的脚下仿佛一片红色的汪洋。
“季月!”白稚惊喜地叫了一声。
季月抬起眼眸,目光直直地看向白稚……与她身旁的姜霰雪。
漆黑的瞳仁无波无澜,淬着冰一样的冷意。
闪电撕破天空,又是一道惊雷落下。
第29章
季月隔着无边无尽的雨幕凝望白稚,漆黑的眼眸如寒涧似冰雪, 充满了肃杀之气, 叫人不由从心底生出丝丝缕缕的畏惧。
看起来既可怕又孤寂。
白稚只觉心里一紧,再也不顾姜霰雪的阻拦, 她从窗沿一跃而下, 然后飞也似的冲进雨里, 向季月的方向跑去。
“季月!”
雨中飞奔的少女全身都湿透了,她的脸上混杂了担忧和惊喜的情绪, 远远看上去十分动人。
季月的目光静静追随着她,眸中黑如深潭。
白稚气喘吁吁地跑至季月的面前,她仰起脸,抬手便要抚上季月冰冷的脸颊。
“你没事吧?”
然而那只手还未触及季月, 就被他狠狠一把抓住了。
“……季月?”
白稚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她下意识想要挣脱开季月, 却被他抓得更紧了。
“阿稚。”季月的声音很轻, 他微微低头,幽深的双眸直直地盯着白稚。
“你刚才……又丢下我了吧?”
白稚顿时心下一惊。
刚才一片混乱之中,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姜霰雪拉走了。之后姜霰雪带着她迅速离开,她甚至来不及扭头去找季月, 也许在季月的角度, 他看到的是白稚趁机丢下他, 主动和姜霰雪一起逃走的情形吧?
季月的眼神幽幽, 阴郁得没有一丝光亮。
白稚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和雨水的冷冽混合在一起,仿佛丝丝缕缕的迷迭香,正在将她拉入无边的深渊。
她想起在山村里的那个夜晚,那时的季月也是这种眼神。
嗜血,暴戾,安静,死寂。没有一点人类的情绪,仿佛一个纯粹的杀戮机器。
白稚第一次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与害怕。
季月现在,是真的想杀了她。
白稚想要说话,可喉咙却像被人掐住了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目露惊恐,下意识后退一步,身体却被季月一把扣住了。
他一只手紧扣白稚的腰,一只手伸到白稚的后颈处,手指轻轻抚上纤细的脖颈。
“怎么不说话?又在想怎么逃走吗?”季月靠在白稚耳边,一字一顿道。
白稚的身体被他强硬地锢住,此时根本无法动弹。看着季月没有一丝感情的双眸,白稚痛苦摇头,艰难地开口:“我没有……逃走……我想回去……找你……”
季月冷笑:“你以为我还会再信你?”
白稚:你先放开我让我好好解释给你听好吗?!
白稚此时多恨这个破地方没有监控摄像头。不然她哪里会白白遭这种罪,直接带着季月去查监控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眼见季月这次一副说什么都不信她的决绝样子,白稚的大脑疯狂运转,试图想出保命的办法。就在这时,她的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低沉冷峻的声音。
“放开她。”
是姜霰雪的声音。在庙中看到全程的姜霰雪也过来了。
白稚:天要亡我。
姜霰雪在破庙里就觉得季月的眼神很不对劲,本想拦住白稚不让她过去的,结果白稚太过敏捷,姜霰雪一个不注意,就把她放跑了。
之后变故突起,姜霰雪甚至还未看清季月的动作,就看到白稚一脸痛苦地被他扣在怀里,而季月那个表情,竟像是要杀了白稚似的。
姜霰雪心底一慌,连忙冲出破庙。
大雨瓢泼,三人站在雨中,谁也不愿后退一步。
白稚:除了我,我想退但是退不了。
虽然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但她最不希望出现的人就是姜霰雪。
大哥,就是你害得我被季月怀疑,你还好意思过来,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白稚欲哭无泪,好在雨水淋到她脸上,看起来和泪水也差不多。只可惜季月没有看到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这只忽然发疯的小怪物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姜霰雪,似乎正在思考要怎么动手才能让姜霰雪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就是你想带走我的阿稚吗?”他安静地审视姜霰雪,在雨中发出一声模糊的轻笑。
白稚在心里恶龙咆哮:还你的阿稚,你的阿稚都快要被你勒死了!
姜霰雪没有回答季月的问题,他缓缓抽出剑,剑刃在灰蒙蒙的天色里闪过一道雪色的冷光。
“再不放开她,我就要动手了。”
季月冷睨着他,像是没有听到对方在说什么似的,若有所思道:“也对,应该先杀了你。”
他垂眸看向白稚,轻声道:“阿稚,我先杀了这个人,你在旁边等我,不要乱跑。”
他松开扣住白稚的手,抬腿便要向姜霰雪走去。白稚又慌又急,正准备紧紧抱住季月的腰不让他动,忽然觉得鼻尖一阵发痒。
“阿嚏——!”
白稚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季月和姜霰雪同时停了下来。
季月低下头,看到怀里的小姑娘鼻尖泛红,脸上眼泪鼻涕一团糟。她尴尬地笑了笑,小声道,“我……我感冒了。”
季月微眨了下眼睛,没有说话。
白稚吸了吸鼻子,内心十分忐忑。如果是平时的季月,她可以轻易地猜透他的想法,但现在,她真的无能为力。
就在白稚紧张地心脏狂跳的时候,季月忽然松开双手,然后微微俯身。
他轻轻将白稚横抱了起来。
淋漓的大雨依旧不止,季月身上的血腥气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冲刷干净,只剩下雨水草木的味道。他垂眸对上白稚怔然的目光,沉默地抱着白稚走向破庙。
一旁的姜霰雪有些发愣。
***
破旧的寺庙内。
白稚独自坐在墙边,抱着膝盖微微颤抖。
她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此时衣服尽数贴在身上,说不出的冷。
季月和姜霰雪分别坐在她的前方两侧,一左一右,和她间隔了大概一米的距离。两人同时盯着白稚,其中一人稍微有靠近的趋向,另外一人就会有所动作。
他们都在警惕着对方,不让对方靠近白稚。
“那些罗刹都被你杀了?”过了半晌,姜霰雪终于打破沉默,他冷冷看向面前的季月,语气透着满满的质疑与不信任。
季月没有回答他,他甚至没有把姜霰雪放在眼里。
他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白稚。
白稚被暴雨淋得浑身冰凉,此时脸色苍白,往日红润柔软的双唇也失了血色,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
她抬眸看了一眼季月,本想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可一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睛,却又说不出口了。
他直直地看着自己,眼眸在昏暗的破庙里微微泛着光,隐约还有一丝委屈。
白稚觉得真正委屈的人明明是她才对,她什么都没做就被这个敏感扭曲的家伙冤枉了,不但不给她解释的机会,还差点拧断她的脖子。
如果她当时没有打那个喷嚏,估计这会儿已经去见阎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