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稚打定主意,忍着疼痛故作轻松地说道。
既然暂时无法让季月醒过来,那就只能想办法先逃出地牢。说不定逃出去后季月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劲,然后就意识到自己是在幻境中了呢?
“偷钥匙?”小季月重复了一遍。
“嗯!”白稚重重点了点头,“刚才那个人不是说了吗?晚上还会再来。到时候我负责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就负责偷袭他,顺便偷走他的钥匙!”
小季月的眼眸微动:“你是说……你还要替我挨打?”
白稚被噎了一下,随即讪笑道:“不会一直挨打的,我也是会反击的啦!”
季月抿了抿唇:“……我会帮你的。”
白稚感动得快哭了。虽然小时候的季月更加孤僻,但果然还是对她很好。
无论什么样子的季月,都是她喜欢的季月。
两人定下计划,便耐心地等待男人的到来。
到了晚上,男人果然来了。
“居然没死……看来小畜生还是挺喜欢你的嘛?”男人惊讶地睁大眼睛,然后用力甩了下鞭子,“那这次还是先抽你吧!”
鞭子猛地挥下,白稚目光一凝,正要躲闪,一只细白的手忽然扯住了鞭子。
白稚立即望过去,只见瘦弱的男孩正站在她的身旁,一只手紧紧握住扎满铁刺的鞭子。鲜血顺着他的手心流了下来,然而他神色不变,只是阴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拷在四肢上的锁链已经被拉到极致,甚至将他的手腕勒出了血痕。即便如此,男孩依旧尽自己所能地向前,试图将白稚挡到自己的身后。
“怎么?想反抗?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男人面色狰狞地一抽鞭子,抬脚便要踢向季月的心口。
白稚趁机一猫腰,凭借敏捷的身手迅速从男人的身侧溜了出去。
“小混蛋,居然想跑……”男人发现她跑出笼子,立马转身去抓,然而白稚根本不给他转身的机会,猛地一推便将男人推进了铁笼。
男人一个踉跄,狼狈地跌倒在季月的脚下。
现在他们的距离很近了,男人顿时想起那些被季月杀死的人和罗刹。
男孩俯视着他,发出一声轻笑:“想反抗吗?”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面容既昳丽又可怖,宛如惑人的恶鬼。
男人来不及求饶,便没了气息。
鲜血慢慢渗进脏污的地砖缝隙,将地砖染成了深红色。白稚小心翼翼地打开笼子,用男人身上的钥匙解开了拷在季月四肢上的锁链。
小季月慢慢走出笼子,漆黑的双眸尽是茫然。
“走吧,我们一起出去。”白稚牵起他的手,对他笑了笑。
两个伤痕累累的小家伙,互相扶持着走了出去。
他们在漆黑的甬道里走了很久,却一直走不到尽头。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们走错路了……?”白稚疑惑地停下脚步。
小季月轻声道:“也许这里原本就没有出口。”
“不可能,那那个拿鞭子的人是怎么进来的?”白稚立即反驳,“一定有出口,只要我们认真找……”
话未说完,她忽然看到前方的拐角处飘忽着一丝微弱的光亮。
“你快看,前面有光!那里一定就是出口了,我们快过去吧!”
“不会有的。”季月依旧这么说。
白稚立马恢复精神,一把拉起季月便向光亮传来的方向跑去。
胜利仿佛近在咫尺,光明只剩一步之遥。
就在白稚满怀希望的时候,她的眼前蓦地一黑——
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
再次睁开眼睛,白稚发现自己居然正靠在笼子里。
她连忙环视四周,看到小季月正坐在一旁,看着她的眼神充满嘲讽的笑意,仿佛在说“看吧,果然是这样”。
“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又回来了?”白稚一脸惊恐。
小季月托着下巴,轻声道:“我说过了,这里没有出口。”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白稚急急地站起来,刚要用之前拿到的钥匙打开笼子,又有人走了进来。
这次换了个处刑人,他和上一个人看起来没什么区别,除了他们手中的兵器不同——他拿的是流星锤。
被季月杀死的那具尸体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地的血迹。
这个男人沉默地走了过来,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问白稚是谁,抬手便将流星锤砸了过去——
“靠,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白稚一边闪躲,一边不解地喊道。
季月没有回答她。这次他们默契地解决了这个处刑人,然后飞快地向外跑去。
然而……和上一次的情况一样。甬道、光亮、拐角……一切都一模一样。
白稚再一次失去知觉。
醒来后,白稚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无止境的循环。但是她不信邪,于是继续尝试,继续重复。
失败,失败,失败。
重复,重复,重复。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白稚终于感到些许的疲惫。她坐在笼子里,微微喘着气,身旁的小季月依旧托着下巴看她。
“死心吧。”他轻声说,“逃不出去的。”
“我们永远都无法离开这里。”
——他说了“我们”。
白稚忽然微微一滞,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中渐渐明朗。
她一心只想着离开这个幻境,却忘了这个幻境的主人是季月。
也许……也许她从一开始,就搞错了呢?
也许他们并不是逃不出去,而是季月不想让他们逃出去。
他深深地陷入了这个绝望的幻境之中,无法醒来。
他回到了年幼时的自己,并执拗地坚信自己无法逃出这座地牢,无法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可他又害怕孤独,所以他将白稚留了下来。
他想将白稚困在这里,想让白稚永永远远地陪着他深陷这场无尽的噩梦。
“我明白了……”
想清楚了这一切,白稚忽然松了一口气。
不知何时,地牢里的鲜血已经漫到了白稚的小腿处。一眼看过去,他们仿佛置身于冰冷的血池之中。
这就是季月的噩梦吗?这就是他记忆中的伏日塔吗?
白稚注视着眼前的男孩,突然伸出双手,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
她的气息太柔和,拥抱也格外得温暖,以至于季月没有立刻推开她,而是迟疑地开口询问。
“……你要做什么?”
“陪着你。”
“……什么?”季月的双眸微微睁大。
黑暗中,白稚慢慢抱紧他,在他的耳边轻声呓语。
“如果这就是你选择的结果,那么我会陪着你。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是天堂还是地狱……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季月不愿醒来,她便陪他一起沉沦、一起毁灭。季月重拾执念,她便陪他一起前往、一起实现。
只要季月在她的身边,她就感到无比幸福。
少女温柔地抱着男孩,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看着她满足的神色,季月的心底渐渐涌起一阵强烈的欲望。
——想要活下去。
——想要和她在一起。
不是在这种绝望痛苦的地方,而是在某个明亮温暖的地方。
他感到自己的心里似乎有什么正在破土而出,与此同时,他听到地牢发出如同琉璃碎裂般的清脆声音。
在白稚的身后,忽然出现一道奇怪的缝隙。
紧接着,一道微弱的光芒透过缝隙照了进来。
季月惊讶地眨眨眼睛:“阿稚……”
不等他说完,那道光芒倏然照亮了整座地牢——
下一瞬,他和白稚便被这璀璨的辉光吞没了。
第81章
璀璨到夺目的光芒仅仅只是出现了一瞬, 不等白稚反应过来, 他们四周的石壁就不见了。
“哎?出来了?”白稚看着眼前的景象呆呆道。
牢笼和血池都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到甚至有些亲切的浓浓白雾。
“……阿稚?”这次就连季月也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接连陷入了两个漫长而煎熬的幻境,两人都感觉像是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如今突然回到现实中,他们的脑袋一时还有些转换不过来。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白稚连忙望向怀中的少年——
是成年的季月!是真正的季月!
“太好啦!”她激动地重新抱紧季月, 嘴里还在一个劲地念叨,“终于不是小男孩了,还是现在比较好呜呜呜……”
季月本来有满腔的话想对白稚说, 结果突然听到这句话,顿时不满地蹙眉。
“你对幼年期的我有什么不满吗?”
居然说幻境中的自己是幼年期……好可爱。
白稚抿了下上扬的嘴角,一本正经地解释:“当然没有不满,小男孩时的季月也是非常可爱非常美味的, 只是——”
她拖长了尾音,轻飘飘的声音让人感觉心痒痒的。
季月挑起一边眉毛:“只是?”
“——对我来说,幼年期的你还是太小啦。”白稚摊开双手, 摇了摇头,“这样会让我产生罪恶感的……”
“罪恶感?”季月不解地重复这个词。
虽然不明白白稚说的“罪恶感”具体指什么,但看到她这副洋洋得意的表情,他还是莫名感到非常的不愉快。
……有种被小看了的感觉。
“对啊。你想, 那个时候的你应该只有十三、四岁吧?那你岂不是要叫我姐姐?”白稚一边摩挲下巴一边认真地说,“虽然被年下弟弟叫姐姐的感觉很好, 但是比我小那么多, 果然还是下不去手啊……”
季月总算是听明白了。
她绝对是在嫌弃他。
他微微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 比你小不多的男人叫你姐姐,你就下得去手了?”
“当然,那不是太棒了吗!”
白稚刚说完这句话就发现季月的眼神不对劲,吓得她立马改口:“前提是那个男人必须得是你。”
“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她的声音轻柔,含着羞怯的爱意。季月深深地凝视着她,轻轻开口:
“真的吗?——姐姐。”
白稚立马捂脸:“不要乱叫啊喂!你又不比我小!”
不是年下叫的“姐姐”是没有灵魂的!但是……季月叫得还是挺好听的……
季月坏心眼地笑了一下:“我只是想试一试。”
“没想到阿稚看上去还挺受用的嘛。”
“我没有!你不要胡说!”
“真的没有吗,姐姐?”
“啊啊啊啊快闭嘴!”
两人叽叽喳喳地吵闹了一会儿,季月忽然停了下来。
“阿稚……”
白稚:“嗯?”
季月搂住白稚的腰,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
“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他的双眸在雾气中显得微微湿润,漆黑的瞳孔深处隐隐闪动着粼粼的波光。
属于季月的冷冽气息与湿冷的雾气纠缠在一起,尽数包裹着白稚,但她却不觉得寒冷,甚至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着热。
“当然是真的。”她轻声答。
“不是因为怕死而骗我的谎话?”
白稚无奈地轻叹一声:“我如果真的怕死,就应该费尽心机地让你清醒过来,而不是和你一起留在那里。”
“笨蛋季月,我是真的只想和你在一起啊。”
无论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她都不在乎。只要是为了季月,让她就那样在幻境中死去也可以。
啊——她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好像自己以前看小说时经常吐槽的恋爱脑啊。她也知道这样的自己很蠢很无可救药……但是……
她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季月。
听到白稚轻柔又清晰的告白,季月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他因为得到了想要的答复而欣喜不已,眼睛也像被顺毛的猫一样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那……我要亲你了。”满足的猫咪随之将目光落到白稚柔软的双唇上。
白稚乖顺地闭上眼睛:“你随意。”
季月湿润冰凉的唇贴了上来。
不同于以往,这次的吻要更加粗暴与热烈。像是在倾泻他汹涌的情感,白稚只觉自己的呼吸都要比季月夺走了。他们紧紧搂着对方,将彼此的吐息悉数吞下。
两人的唇齿纠缠,谁也舍不得放开对方。在难分难舍的期间,白稚渐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越来越热。
好热,怎么会这么热,她现在不会已经熟了吧?
白稚一边搂紧季月的脖子,一边分心胡思乱想。然而不等她睁开眼睛瞄一眼自己的身体,大腿处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触感——
“……啊!”她不由发出一声软软的惊呼。
“阿稚?”季月疑惑地唤她。
“你、你你你干嘛摸我的腿?!”白稚整个人都炸毛了,声音也比平时细了很多。